送礼在宫里日日会发生的事情,上至皇帝下至低贱的宫娥内侍,都深谙其中的道理。
裴瑶在尼姑庵里长大,有的人求菩萨保佑,就会给菩萨镀上金身,可这些几乎没有效果,天地间那么多人菩萨也保佑不过来。
送礼给人就不一样了,有一次她犯了错,师父给住持送了些好东西,很快,住持就放过她。
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皇帝给太后送礼是为了什么事。
没想到太后听到送礼两个字就冷了脸色,她更加不敢提‘礼’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还是裴府的二姑娘。
“陛下送礼,您不高兴吗?”
太后站在门槛内,裴瑶站在门槛外,两人不过隔着一臂的距离,太后冰冷的气息让裴瑶不敢迈动脚步。
裴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太后头顶上的泡泡,依旧是粉红色。这一刻,她多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看到太后的心事多好。
“陛下的礼,送进来吧。”太后转身走了。
裴瑶进退两难,踌躇了会儿,冲着外面吩咐:“进来吧。”
“皇后也进来。”
裴瑶抬眼去看太后,她坐在坐榻上,眉目低沉。
“太后知晓是什么礼?”裴瑶声音很低,跨过门槛的双腿也在发颤,忽而明白过来了,皇帝在坑她。
太后蹙眉,扬首去看门边的小皇后,“哀家好女色吗?”
裴瑶咬唇,太后头顶粉色的泡泡在这个时候尤为刺眼,太后好女色?
不可能!
裴瑶心底挣扎了会,打定主意,道:“太后不好女色。”她现在就想将裴敏赶回去,纵使会惹恼了皇帝。
“哀家看看皇帝这回的礼怎么样。”太后淡淡出声。
话音刚落,裴敏走了出来,杨柳似的身子好像随时就会倒下去,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张了一张普通的脸,却有着病弱的性子。”太后冷嘲一句,再看小皇后精致的五官,裴家是怎么想的?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裴敏跪下行礼,一张脸几乎是惨白了,撑着行礼的双手还在发抖,她害怕极了。
宫里连续死了三个皇帝,太后的嫌疑最大,她害怕自己也被太后杀了。
“抬起头来。”太后凝视着下面的姑娘,“听闻你是裴家的养女?”
“回太后,是的。”裴敏全身都跟着发抖。
太后当作看不见她的紧张,余光扫过兀自扣手指的皇后。皇后低着头,一个劲地扣着自己的手指头,太后多看了一眼,皇后的手很白,指尖上并无丹寇。
倒有几分清新脱尘,再看裴敏,她笑了,“占着人家的身份活了十七年,得了人家家人的喜爱,心里感觉如何”
“太后……”裴敏哭出了声音,“臣女一出生就被裴太傅抱回裴家、当年的事、臣女并不知晓的。”
“确实与你无关,皇帝既然将你送给哀家,哀家也该收着。”太后气定神闲地走下来,走到裴敏面前,单手挑起她的下颚:“你如此普通,为何皇帝觉得你很美。”
裴瑶听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裴敏很美,有那种弱不禁风的美,让人见了就想去保护。
太后为何觉得裴敏不美,难不成太后的审美与众不同?
裴敏早就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滴在了太后的手指上,下一刻,太后皱眉收回了手,“帕子。”
她嫌脏。
殿内没有第四人,裴瑶在自己袖袋里掏了掏,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太后看她一眼,擦了擦手指上的泪痕,慢悠悠道:“二姑娘容貌一般,哀家怎么都看不上。”
说完,又看了皇后一眼:“不及皇后十分之一。”
裴敏哭声渐止了,眼底闪过嫉妒。
太后一眼就看见了,“皇后最近太闲了,留在长乐殿给哀家念经吧,想来,皇后会很喜欢的。”
“至于二姑娘……”太后声音染了几分冷意,思考了会儿,“问皇帝要不要留下,哀家不要。”
裴瑶听明白了,太后是嫌弃裴敏相貌普通,并非不是不喜欢女人,她懵了,什么样的绝色才会让太后动心。
“二姑娘,走吧。”太后催促一声地上跪着不动的少女。
裴敏颤悠悠地行礼,起身的速度很快,再无方才病弱的样子。
“皇后,去西殿念经。”太后吩咐一声。
裴瑶硬着头皮谢恩,她被皇帝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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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太后觉得裴敏不够美丽?”皇帝惊得从御座上站起来,手足无措,脊背渐渐弯了下来。
太后喜欢端庄雅致的姑娘,他就挑了裴敏。裴家是簪缨大家,裴敏又是老太傅养大的,诗书礼节是最好的,容貌又是一等一,他见了都喜欢,忍痛割爱才送给太后。
“太后的吩咐就是这个,皇后都被罚在长乐宫念经书。”跟去的内侍禀道。
皇帝慌了,“念经?太后什么时候礼佛了,是不是朕平日里太过放肆了,不行、你将裴敏送回去,朕也不要了。”
内侍见皇帝慌得脸色发白,心中叹气,陛下哪里有皇帝的威仪,分明就像花楼里的嫖。客。
裴敏被送回去后,皇帝觉得还是不够,又吩咐道:“朕三日内、不,两日内……”
“不,就一日内,不见后妃,你让她们不许来叨扰朕。”
内侍应声,皇帝又反悔了,“一日太久,就今晚,不许任何后妃靠近朕的寝殿。”
“臣这就去传话。”
皇帝在御座上瘫软下来,他习惯当皇帝的肆意,太后立他做傀儡皇帝,他不反对,也不会去和太后争。
但太后选定他,就不能在去想其他人。
宫娥这时来送参汤,他一眼就瞧见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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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殿比椒房殿还要繁华,处处都彰显太后独一无二的地位,偏偏西殿里……
裴瑶站在门口,觑了一眼里面,檀香气味浓郁,四处空落落地,只有一块帘子,她走进去,掀开帘子,里面还是空落落地。
对着一块帘子念经?
书都没有,怎么念?
既来之,则安之。她脱了外袍丢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一股冷意钻入肌里,冻得她打了寒颤。
分明是夏日,却感觉到了冬日的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帘被人吹得动了动,太后慢步走进来,“皇后念得怎么样了?”
念?裴瑶环顾四周,揉了揉眼睛,“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皇后伺候菩萨这么多年,应该将经书藏于心里了。皇后刚还俗不久,就沉迷人间色。欲,菩萨知道了会生气的。”太后走进来,目光落在被皇后坐在屁。股下面的凤袍。
凤袍上绣了女子都想拥有的凤凰,珍贵无比,宫里宫外多少人都想拥有,皇后却一屁。股坐在上面。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我没有动**,我、我清心寡欲呢。”裴瑶辩解。
太后忽而想起皇后说讲解侍寝枯燥无味,将嬷嬷赶走了的事情,好吧,小皇后还小,不懂欢好的乐趣。
“皇后……”太后欲言又止,皇后十七岁了,不小了,宫里的后妃有的只有十五岁就伺候皇帝了,及笄后就是大姑娘了。
“太后?”裴瑶不知太后想说什么,睁着一双眼睛去看她。
“罢了,皇后好好念……”太后再度停了下来,再念经书就真的成了清心寡欲,她又改口,“哀家让人给你找几本书,看看吧。”
裴瑶一头雾水,看什么书。
“别坐地上,地上凉,会坏了身子。”太后抿起唇角,这个皇后真不省心。
裴瑶站了起来,一脚踩在凤凰的眼睛上,太后凝神,“拿开你的脚。”
“哦,好。”裴瑶慌里慌张,几乎从凤袍上跳了下去。
太后脸色微红,“皇后看书前先将衣裳洗了,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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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溪亲自打了一盆井水,又让人去提了一桶热水,冷水热水都给皇后备好了。
院子里的人都被提前支开了,就剩下她二人。若溪见小皇后一双手就像嫩豆腐一样,不觉心软:“不如奴婢帮您洗。”
“不用,我自己来。”裴瑶阔气地摆摆手,将热水倒进木盆里,又掺杂些冷水,等温度调好后就将凤袍放进去。
凤袍其实不脏,就染了些地上的灰烬,刚刚裴瑶拍打了几下,早就干净了。
放入水里后,也不用皂荚去洗,随意搓了搓,然后拧干。
若溪扶额,凤袍是用上等的料子来绣制的,不能这么粗暴地拧干,她不敢提醒,只能笑着冲皇后手里接过来。
“娘娘辛苦了。”
裴瑶继续阔气地摆摆手,朝着长乐殿的正殿走去。
等她进去,太后早就在一侧候着了。
皇后没有穿外袍,里面穿了一件荼白的内衣,纹理细腻不说,襟口处的花纹是樱草色,无端给皇后添了两分稚气。
太后抬头就见到襟口处的花纹,浅柔雅致,花纹处便是锁骨。
“皇后辛苦了。”
太后挪开眼睛,裴瑶走了过去,见到太后身旁的小几上放着几本书,她试探道:“要给您读吗?”
“你要读?”太后慢悠悠地转眼,将视线落在书页上,唇角终是弯了弯,“皇后若想读,哀家也可以听一听。”
小皇后能读得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