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旭最喜欢设宴招待臣下,不说国政大事,不说民间百姓疾苦,就爱讨论他的后妃。
刚进宣室殿的偏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跨进殿,就听到了丽昭华娇滴滴的声音:“陛下嫌臣妾不好吗?怎地将皇后娘娘也请来了,皇后端庄,怕是陛下会不高兴。”
皇后是老太傅的孙女,饱读诗书,矜持贞静,与皇帝的喜好截然相反。
皇帝最讨厌故作矜持的女子,认为她们不尊重他,作为他的女人,就该迎着他的喜好来伺候。他眯着眼睛看着步步走来的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又看了一眼忠义侯,问道:“忠义侯可曾娶妻了?”
满殿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安静下来,醉酒后的皇帝召来了皇后,可见是要发难的,他们都清楚,皇帝至今没有宠幸皇后。
皇帝好色,放着娇滴滴的小姑娘不要,可见是真的讨厌了。
他们都不敢说话,生怕这个时候惹了皇帝不高兴。
皇后行礼后坐了下来,皇帝冷冷地看她一眼,伸手掐住她的下颚,“皇后这身衣裳不合体。”
满殿朝臣都跟着变了脸色。
皇后穿的是凤袍,红色柔软透气的绸缎上绣着凤凰,是最得体的衣裙。
裴瑶被迫扬首,皇帝头顶的泡泡依旧是黄色的,让人恶心的眼色,她并没有害怕,压低声音告诉皇帝:“太后说我会成为皇后,是因为尊贵。”
“太后……”皇帝听到最恐怖的两个字,触电般松开了手,惶恐不安。
裴瑶笑了,转首看了一眼太后,眼中泅出一抹笑。太后面色如旧,并没有回应,只端起酒盏,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
皇帝觉得无趣,又不敢招惹太后,郁闷地喝了两杯酒,继续去问忠义侯。
忠义侯裴泽忙起身,“臣在孝中。”
“无妨,守孝在心中,朕赏你一个美人,你看看这些妃妾,你喜欢谁?”皇帝手指着来赴宴的后妃。
慎昭华变了脸色,就连刚才说话的丽昭华都白了脸,其余位分低的后妃更是惶恐不安。
将自己女人送给尚在守孝的臣下,皇帝的荒唐事又添了一笔。
裴瑶却好整以暇地看着,裴泽是喜欢那个假裴瑶的,怕是想等过了三年孝期就去迎娶。不过她又想到了一层,皇帝是在侮辱裴家。
明知守孝,却还要赐女人,明摆着侮辱人。
裴泽变了脸色,冠玉的脸色上涌起肃然正气,“臣谢陛下,但臣不能能接旨,家父为国捐躯,臣若在此刻接受陛下的赏赐,不仅是对家父不敬,更是对大汉不忠。”
这么一说,殿上不少朝臣都露出赞同的神色,轻声细语都在夸赞他。
殊不知,更加惹恼了李旭。他不高兴,唤来内侍,吩咐一句。
片刻后,内侍端来一杯酒,他大手一挥:“赐忠义侯。”
裴泽不得不饮,一口喝下去后,还俯首谢恩。
皇帝继续与丽昭华亲热,上下其手,丽昭华甚至娇。喘连连,就在裴瑶身侧,裴瑶不得不看了两眼。
许久不出声的太后摘了一颗葡萄,指尖轻轻一弹,弹在了皇后光洁的脑门上。
裴瑶立即捂住脑袋,左右去看,竟不知是谁打她。郁闷地揉了揉脑袋,忽而见到皇帝脱了丽昭华的衣裳,她再也忍不住了,而在这时,忠义侯打翻了面前的杯盏。
裴瑶看见了他头顶上的泡泡变成了黄色。
那杯酒下了药,和大婚那夜皇帝中的药一模一样,皇帝给他下药了?
裴泽浑身冒着热汗,一张冠玉的脸更是冒着冷汗,眼内染上了猩红,众人都明白了。
皇帝当众给朝臣下了药。
裴泽难受至极,攥着桌角的手猛地用力,下一刻,他就掀翻了面前的食桌。
哐当一声杯碟落了遍地都是,皇帝笑出了声音,“卿家这是怎么了?”
太后又摘了一颗葡萄,照旧弹在了小皇后的脑门上,小皇后立即就站了起来,左右去找打她的人。
皇帝醉醺醺地睨着她:“皇后想做什么?”
裴瑶捂着脑门不知该说什么,下面的裴泽开始在地上打滚,用手撕扯自己的衣领,在颈子上扯出几条血痕。
她下意识开口:“陛下,兄长不适,可能让他回府去休息?”
“爱妃今日又美了些。”皇帝故意忽视她,转身去亲热丽昭华。
裴瑶穿着风袍,头顶上的凤冠随着她的呼吸而发出轻轻碰撞的声音,她慢慢地冷静下来,淡然吩咐内侍:“送忠义侯回府。”
朝臣窃窃私语,扬首凝望着这位稚气的皇后,太后似乎习惯了这些,并不打算去制止。
众人都等着裴泽受不住去求饶。裴瑶这个时候感觉裴泽就是一祸害,她不想救,但都已站出来了,只能她自己去送。
她只好提着裙摆走下去。
在她踏下台阶的时候,太后摘了一颗葡萄,纤细莹白的指尖把玩着晶莹的葡萄,她伸出手,慢慢地给葡萄剥了皮,晶莹的果肉被她放入嘴里。
甜汁溢满口腔,皇后在这个时候扶起兄长,但裴泽失去了理智,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想都没想就要拉入怀中。
满殿惊呼,下一刻,一颗葡萄砸在他的脑门上,裴泽应声倒地,药力的作用下痛苦喊出了声。
接着,太后淡然地起身,“丽昭华御前衣衫不整,有辱宫廷,拉出去杖毙,给后宫做个警示。”
皇帝慌了神,立即将丽昭华从自己的腿上推了下去,一句话都不说。
“陛下、陛下,您救救臣妾、您救救臣妾……”丽昭华怕得拼命去拉住李旭的裤脚,不想李旭一脚踢开她,“拉下去、拉下去、拉下去。”
前一刻还被皇帝抱在怀里亲热的女子,这一刻就被丢入深渊里。
内侍上来将丽昭华捂着嘴拉出去,殿外有人拿刑杖的拿刑杖、搬条凳的搬条凳,不出几息,就传来了女子尖锐的痛呼声。
裴瑶吓得嘴里念叨一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念完以后,就有内侍来扶着裴泽离开,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时,太后走下台阶,她转过头去看,太后头顶粉色的泡泡尤为显眼。
太后压制皇帝,皇帝一点都不敢反抗,谁高谁低,一眼就见分晓。她主动过去搀扶着太后,双手抚上对方的手臂。
“皇后?”太后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只有年迈者或者身体不适才会被搀扶,她符合吗?
裴瑶抬起头来看着她,见她眼中闪过迷惑,心中的不快慢慢地消失,低声道:“我扶着您。”
太后垂着眼睛,没有动步,她在想拒绝的理由,什么样的理由才不会伤了小皇后。
想着想着,外间丽昭华的声音就愈发大了起来,罢了,不想了。
她由着小皇后搀扶出了偏殿。
跨过门槛的时候,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涌来,裴瑶捂了鼻子,光影将她的眼睫拉得很长,她表现得很镇定,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还看一眼。
丽昭华血肉模糊。
就一眼,她就挪开了视线,太后为她造下杀戮,回去多念几遍往生经,当是超度丽昭华的灵魂了。
太后的凤辇就在偏殿的台阶下,到了车前,太后凝着那双依旧将她抓得紧紧的双手:“皇后,该放手了。”
裴瑶怔了一下,才急忙缩回手臂,她的手心不小心碰到太后的手臂,轻微的触碰比不上早间轻轻地一吻。
两人都没有在意。
太后登上车辇,坐了下来,俯视着她:“可要出宫看看?”
裴瑶这个皇后很得太后的喜欢,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太后给她很多优待,若没有太后,她的日子会很难过。
这么一想,就毛遂自荐道:“不必了,今日是您的生辰,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太后的身子僵持了一下,低眸触及皇后眼中掬着一抹凉星,裴瑶似乎有很多故事,毕竟谁敢说给她这个‘恶魔’太后做吃的。
她拒绝了:“不必了,皇后应该去看看你的兄长。”
裴瑶被拒绝了,生平头一遭被拒绝,呆了会儿,朝着太后行礼,“我明白了。”
太后又看了她一眼,吩咐人离开。
殿内的筵席还在照旧,没有了太后,皇帝更加放肆,逮着漂亮的宫娥就办事,丝毫不顾及在场的朝臣。
他们见到了史上有名的典故—玉体横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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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瑶并没有出宫去照顾兄长裴泽,那一巴掌还记着,她可不敢忘了。
若湘伺候她沐浴更衣,脱下厚重的凤袍,换上了轻便柔软的寝衣,正想要吃晚膳的时候,皇帝面前的大内侍来了。
内侍走进来,给皇后行了大礼,然后吩咐人抬进了一只木箱子,“这是陛下给皇后娘娘的赏赐。”
裴瑶走过去,将木箱子打开,是一件精美的衣裳,料子柔软,金丝银线,只是襟口有些奇怪。
她看了一眼,吩咐人小心取出来。两名宫娥合力拿了出来,托着在皇后面前展开。
裴瑶惊大了眼睛,襟口开得好很大,就像是慎昭华身上的那件,穿上去只怕肉都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