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这么看谱, 看不出什么端倪,江无阴向裴慎看过来:“怎么了?”
和往日不同,江无阴的声音略显轻柔, 裴慎看他一眼,对小妖们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你们先回去。”
小妖们应了声,乖巧地离去,剩道亦和江无阴还在此处:“究竟怎么回事?”
裴慎拿起那几页琴谱:“这琴谱是我在白玉房里发现的。”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江无阴.道:“给我看看。”
琴谱到了江无阴手里, 道亦也好奇地凑过来看:“这琴谱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看过。”
江无阴:“是召灵曲。”
道亦:“召灵曲?”
裴慎:“这是何曲?”
道亦:“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琴曲,助眠,并且能编织梦境, 让人能回到过去或者看见思念之人, 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
“这种曲子无甚作用,并且早已失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 还是在白玉房里…”
“怪不得当时白玉这么着急。”裴慎沉思片刻,“原来这真是个宝贝。”
江无阴看向裴慎, 又道:“只不过白玉为何会有这曲谱?”
回到白玉房间, 几人关紧门,裴慎将锦囊拿出, 放出白玉,白玉优雅地啄啄自己的毛, 似乎不予理会。
道亦觉得好笑:“他还挺会做鸟。”
裴慎一点白玉, 白玉再低头啄毛时, 发出了一声:“干嘛。”
裴慎拿出那几页琴谱:“这几页琴谱你是从何得来的?”
白玉瞪大了眼,扑过来:“还给我!”
裴慎一掌挡住白玉额头:“老实交代,你为何会有这琴谱,用它来做什么,如果不说,那我也不还给你,你也就一辈子做只鸟了。”
白玉不回答,低头啄啄自己的毛,好像在说,一辈子做鸟就一辈子做鸟吧。
道亦看不下去了:“怎会有你这么不上进的人?”
白玉愤愤地看了他们一眼,道:“这琴谱我分明锁起来了,我还正想问你们,从哪拿到的?”
裴慎:“书里。”
白玉难以置信:……。
裴慎又敲敲他脑袋:“白玉先生,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这琴谱你拿来做什么?”
白玉愤愤道:“告诉你们也无妨,这琴谱,是我们宫主给我的,宫主容易失眠,每次失眠时便让我弹琴助他入眠。”
这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不妥,这琴曲也没有害人的地方。
白玉不再搭理他们,一觉醒来,天色竟然已暗,虽然鬼月渊终日都是漆黑,但现在明显比其余时候暗。
道亦忽然问起:“江无阴,你脚如何了?”
这事被道亦逮着说了好几遍,平日里他总是被江无阴欺负,难得见江无阴在这里吃了亏,总要拿这事逗逗江无阴。
江无阴:“好多了。”
道亦见逗他无趣,闭嘴不说话了。
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白玉先生。”
裴慎:“何事?”
门外人回:“先生,明日学宫里要举办宴会,宫主让我来知会你一声,让你吩咐下去。”
白玉在一旁叽叽喳喳,裴慎忙捂住他的鸟嘴:“知道了。”
门外人:“怎有鸟叫?”
裴慎:“是我学生在学鸟叫,兴许是觉得好奇。”
门外人走后,裴慎将白玉松开:“你是管事的?”
白玉骄傲道:“怎么了,我不像?这宫里不少事都是我打理的。”
裴慎道:“明日摆宴,今日才通知,宫里人速度这么快?”
白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是你没见识了,咱们鬼月渊的宴会,只需半天就能办好。”
裴慎震惊:“这么快?”
直到真正看见这宴会,裴慎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快——宴会通知下去,宫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出动,就连那些来求学的小妖也跟着帮忙。
裴慎奇怪,拉住正在准备花酿酒的小白猫:“你们怎么也来帮忙?”
小白猫乖巧回道:“先生有所不知,咱们学宫的学生们都是免费来学习的,不用给妖币,如今置办宴会,大家就一起帮忙啦。”
免费学习?
裴慎难以置信,琴学宫主修琴,但也有其他课业可以学习,这么大个学宫,全让周边小妖免费来学习,得花多少钱?
这几天裴慎多少有点了解,琴学宫为那些没钱上学又想求学的小妖们开放,但是在此之前,会派人去核实小妖们的“家庭情况”。
白玉前几天就是去做这个事。
宴会很快办好,裴慎也算半个人物,位子安排在前一点,这次宴会,他见到了宫里其他的人。
是一些其他教书的先生,温文尔雅,气质儒雅,众人落座,一人着白袍负手而来,众人拜见:“参见宫主。”
后延示意众人起来,坐于位上说了大堆客套话。裴慎在心里暗暗记下,这兴许是个变相的“开学典礼”。
说完客套话,裴慎自顾自吃菜,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江无阴,盯着菜一口没动。
方才进门时,江无阴便有意挨着他坐,裴慎也未拒绝。
他不禁想起了以前在大江宴会上,江无阴也是一口未动,这些菜虽是鬼月渊的菜,但也可口。
裴慎不懂他为何不动筷,夹了块肉给他。
江无阴微顿,夹起菜来尝了尝。
裴慎悄声问:“好吃吧?”
江无阴没说话,算是默认。
裴慎继续道:“好吃就多吃点,不必憋着自己。”
旁道亦倒是吃得快,尝着什么菜好吃了,还乖巧地给裴慎夹些:“先生,这个菜好吃。”
江无阴看了道亦一眼,看着自己刚夹起的鸡腿,默默地放进了裴慎碗里。
裴慎和道亦分享完菜,转头就看见自己碗里多了个鸡腿。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江无阴一眼:“这是谁给我的?”
江无阴依旧默不作声地夹菜吃。
小白猫大声道:“先生,我看见了,是小阴给你夹的!”
裴慎笑了:“下回直接夹给我,别这么偷偷摸摸的。”
江无阴筷子一顿。
几人其乐融融地吃过饭,后延将孩子们叫到跟前来个个,江无阴和道亦也跟着被教导了番。
看着江无阴在孩子堆里听后延教导,裴慎只觉好笑,要是仙府的大家知道江无阴在这里被别人教导,那江无阴的脸往哪搁。
他挥指,拿出前些日子才到手的宝贝镜子,名为仙录镜,可以将眼前一幕记录在镜子里。
相当于一个照相机。
裴慎想将这一幕记了下来,以后若是江无阴敢欺负他,他就拿这个要挟。
他驱使仙录镜去记录,恰好这一刻,江无阴转过头来。
这一对视,便挪不开眼了。
时间仿佛在一刻静止,殿里似乎不再喧闹。
江无阴的眼里有很多东西,他的眼神像是穿过历史的长河,像是经历了无数个岁月,终于在一个地方歇下。
那一瞬间,裴慎好像回到了大江城前,充斥厮杀的战场,他和江无阴并肩作战,江无阴忽然回头看他。
转瞬间,裴慎回神,眼前是一群孩子,比别的小妖矮半个脑袋的江无阴站在孩子对堆里,忽然回头,穿过人堆看向镜子这边的人。
这一幕被仙录镜记了下来。
宴会在愉快中结束,裴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屋里,有些百无聊赖地拿出仙录镜。
里面依然可以看到之前留下的画面。
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是道亦和江无阴来找他,裴慎收好仙录镜,给二人开了门。
三人进了屋,道亦看上了今日宴会上的叫花鸡,特意去缠着厨子要了只,带着来找裴慎。
这本是他和裴慎二人约定的事,路上遇见江无阴,江无阴竟也跟着来了。
道亦当时就奇怪地看了江无阴一圈。
裴慎也未料到,打开叫花鸡时还故意道:“师尊,你不是不屑这些的么?”
江无阴只坐在一旁,裴慎将肉分了一圈,道亦赞道:“这鬼月渊,生活还挺不错的。”
裴慎附议。
一旁的江无阴:……
几人聊着便聊到正事上,裴慎问:“你不觉得这个宫主有些奇怪吗?”
道亦:“哪里奇怪?”
江无阴思考片刻,道:“他身上没有半点妖气。”
正谈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白玉先生。”
裴慎:“何事?”
门外人:“宫主让你去弹琴。”
几人互相对视几眼,裴慎应下,江无阴忽然叫住他:“等等。”
裴慎停下步子:“怎么了?”
江无阴:“多加小心,我和道亦会在暗处护着你。”
裴慎应声。
下人领着裴慎往前,漆黑像是被推开,道路逐渐明亮,天空浮现明星,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
这里不是之前所拜见的大殿,而是隐于学宫后面的院子,萤火虫在周围晃悠,扑扇着翅膀飞过来。
一间爬满岁月痕迹的屋子立在中央,仿佛萤火虫都是为它而生。
后延躺在屋内床上,黑色的衣袍随意散着,听见脚步声只道:“老十七,今天怎么这么晚。”
后延脸上挂着几丝疲惫,头顶悬着的星很亮,裴却总觉得他的眼里缺了点什么东西。
他示意旁人抬琴上来:“这些日子我经常会失眠。”
后他抬手揉揉眉心:“开始吧。”
裴慎满腹心事地低头弹琴,昨天见后延,他的精神还行,没有今天这么差,这才一天时间,他的精神居然就这么差了。
面色无光,眼神略微黯淡,像是在沙漠历经了风吹日晒。
弦音散向四周,后延闭上了眼,他神色逐渐柔和,像是坠入了一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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