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生气了, 雾子西躲在殿外动也不敢动,没想到玉霜朝窗外看过来,冷道:“下去。”
早知道玉霜圣君千里之外的事物都能窥测一二, 如今看来……
果然。
宜落在仙殿旁睡觉,听见殿里利落的剑声, 惊得立马跃起去殿中看,他往殿里来,便见雾子西正从殿里出来,匆匆向他问候了声, 又匆匆离去了。
宜落心生奇怪, 走进殿内,玉霜站在原地,虽瞧不清面上表情, 可是宜落还是感觉到了从玉霜身上飘来的冷意。
玉霜本就生地如雪般, 这下生起气来,更似股料峭寒春里逼人的寒气。
宜落才进殿,低头便看见散落在地上被劈成两截的小纸人, 蓦地反应过来, 究竟是谁这么卑劣?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玉霜开口问道:“宜落, 刚才下去那个弟子叫什么。”
“……。”宜落想起刚才的情景, 道,“名为雾子西。”
玉霜闻言, 侧了侧头,半响:“我记得不叫这个。”
玉霜向来记忆力不太好, 长凝仙府五个长老的名字, 他也只叫得出几个, 平日里也只是唤“二师姐,”“四师兄”之类的。
玉霜是最小的。
可是如今,他却对那个弟子有印象。
“哦,那个浑小子啊,叫裴慎。”宜落挠挠头,又回道,“圣君,那个小子,我方才已经安排过了,让他去捡一些生灵留下的残渣。”
玉霜摩挲着剑柄,依旧平静如水:“捡完了让他在雪地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起来。”
……
裴慎收拾妥帖后,已经入夜,他带着一大袋残渣回去,还未走到殿,远远便看见宜落立在殿门口。
宜落一身白衣,立在门口冷得像做冰雕。
裴慎从容地放下袋子:“宜长老,特意在这等我呢?”
宜落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问?”
裴慎平静道:“怎么了?”
宜落涨红了脸,半天道:“你做了什么心里没数?罢了,你今夜就在这雪地里跪着吧。”
宜落转身离去,他不打算跟这人多说话,谁知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阵轻笑。
“你……你笑什么?”宜落有些发愣,问。
裴慎一身蓝衣,在落雪下眼眸清亮,尤其是他笑起来,像是山间清泉,浇灭了人心中的火。
宜落不解:“有什么好笑的?”
裴慎道:“你看这是什么?”
宜落到裴慎跟前看,微微一愣,裴慎手掌心是朵蓝色闪闪发光的花,极其漂亮,尤其是在夜里,格外惹眼。
宜落立马露出不屑:“这是飞天蓝雪,我们圣雪仙台遍地都是,有什么好稀奇的?”
裴慎笑道:“你觉得我用小纸人看圣君做什么?”
宜落刚平静下去的脸又誊地烧起来:“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裴慎又道:“这飞天蓝雪虽然没什么用,可是跟这个……”
说罢,他手里拿出株平平无奇的草,道:“这又是什么?”
宜落无聊道:“这是小绿草,在仙台一抓一大把,你究竟想说什么?”
裴慎笑了笑:“这小绿草和飞天蓝雪搭配在一起,有可以令人身子回暖的作用,圣君最近可是越来越怕寒了?”
宜落愣了愣,费力用自己的虎脑袋去想:“是,不过你怎么知道?”
裴慎又继续道:“当然是看出来的。”
宜落恍然大悟,裴慎接着道:“我还知道,圣君身上有几处伤,可这几处伤久久未愈,需搭配几种灵草。”
裴慎说得极其诚恳:“弟子略懂医术,知道圣君刚出关,昨日匆匆一瞥,见圣君面色苍白,猜测圣君身体定有不适,为了帮助圣君,弟子不得不使出这等手段。”
宜落:“既是如此,你直接告诉圣君,直接看不就行了?”
裴慎无辜道:“你觉得,圣君会让我看么?”
宜落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再结合他的这番说辞,他做的这些……好像都是为圣君好?
裴慎嘴角微翘,他可都是做足准备了的。
他昨日向雾子西讨要的书籍中,便有详细讲解圣雪仙台的,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特意将那本书读完。
裴慎从书中了解到,圣雪仙台特殊,许多珍贵草药都在这里生长,那些书籍里的草药有详情讲解,并且还有配图。
裴慎记下了不少,毕竟对于学医的人来说,记这些不算什么。
他凭着记忆在这冰天雪地里游荡了许久,将那些书中灵草功效在脑里一一过了遍,寻出了那两种平平无奇的灵草。
宜落思忖间,殿内传出道声音:“宜落,让他进来。”
宜落只好领裴慎进殿,玉霜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些卷书,头也不抬:“你方才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你说的不错。”
裴慎笑了笑。
就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却在一瞬之间,一道银光打在裴慎膝间,裴慎竟被打得跪在地上,他本能地用手撑地,还发出清脆的一声。
咔嚓。
裴慎:……我靠。
裴慎低头,恰好看见了被玉霜砍成两半的小纸人,那小纸人上的表情……是他特意画的颜文字,也一并变成了两半。
显得稍微有那么点儿凄凉。
顷刻他抬头,玉霜站在他面前:“即便如此,还是得罚。”
裴慎咬牙,江无阴……,我@…*#!!
玉霜侧头,仍然面无表情,声音冷如冰雪:“你在想什么。”
裴慎咬了咬牙,努力维持风度:“没什么,只是觉得圣君教训得极好。”
玉霜低头沉思,手里显现出一面镜子,裴慎见过,是真话镜!
这真话镜看来并不是逍遥宫特有,而是这整个世界的稀奇设定。
裴慎:“!!”
玉霜显然不信:“再问你一遍,你在想什么。”
裴慎嘴巴不听使唤,破口大骂:“江无阴,看我不睡了你!!”
玉霜:……
宜落:……
宜落:……!!这小子说什么鬼话啊啊?!
江无阴,是他们圣君的名字,世人只道他玉霜,却从不知其真名。这鲜有人知,如今知道的只有长凝仙府那五位长老。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不对,重点完全不是这个啊,他怎么……怎么敢这样说啊!!
宜落偷偷看了江无阴一眼,还好看不出他家圣君什么表情,只见他家圣君转移视线,低头看着真话镜,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宜落焦急地看着他。
裴慎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在临死前,只想把真话镜砸碎。
半天,江无阴挥袖收了真话镜:“宜落。”
宜落:“啊……哦,圣君,我在。”
江无阴冷冷道:“先下去,今夜不得任何人进来。”
宜落摸摸脑袋:“是,圣君。”半晌,他又觉得不对:“那这小子呢?”
“他留下。”
宜落不敢问,乖乖地出去了,整个大殿里只剩下裴慎和江无阴二人,裴慎偷偷看了江无阴一眼。
裴慎如今没什么灵力,江无阴要打他简直易如反掌。
此时此刻,裴慎莫名想到一个词,家暴。
然而,江无阴并没有要打他的意思,而是坐在榻上翻看书卷:“你很聪明,那两种草结合在一起的确可以回暖,方才你说我身体未愈,也没有说错。”
裴慎听着。
“你说需要几种灵草,我大致也猜到了,但是这几种灵草结合在一起,你如何做到快速痊愈?”江无阴问道。
裴慎难以置信,他倒不是惊讶于江无阴猜到他所说,而是江无阴……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裴慎回:“既然圣君猜到,那么就知道那几种灵草其实在仙台就有,至于如何做到嘛,这就是弟子的独门绝活了。”
江无阴也不多问:“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去采来吧。”
裴慎应声,只不过他真的很好奇,江无阴是怎么做到一点也不生气的?
江无阴说毕便上床:“下去吧。”
“圣君,我有个问题想问。”裴慎忽然道。
江无阴:“说。”
“你不罚我?”裴慎问道。
江无阴:“为何要罚。”
裴慎:“我方才冒犯了你。”
江无阴淡淡看他一眼:“何谈冒犯,你又做不到。”
裴慎:“……。”
裴慎面上礼貌笑了笑,心里却生起几丝不爽,江无阴,别这么看不起人啊。
我就让你看看我究竟做不做得到。
……
翌日清晨,圣雪仙台依旧落了片地雪,有弟子出门扫雪,裴慎因为昨日采了太久的圣灵残渣,贪睡了一小会儿。
今日不知怎么的,讨厌的宜落没来烦他,叫醒裴慎的,还是门外的落雪声。
裴慎下床洗漱收拾番,推开房门,落雪纷飞,落在他肩头。
满天的雪色入目,虽冷,却也十分漂亮。
裴慎欣赏美景之时,雾子西突然走到了他门前:“裴公子,我有事跟你说。”
说罢,他便被雾子西推到房内,雾子西小心翼翼:“裴公子,下次可不能再那么做了。”
裴慎倒是没那么在意,只道:“坐吧。”
雾子西看了他会儿,只好坐下。
“雾兄,昨天圣君并没有生气。你看我有受半天伤吗?其实我昨天做那番事并不是只为了胡闹。”裴慎说得有理有据,给雾子西倒了碗热气腾腾的茶,“我是为了圣君好。”
雾子西半信半疑,瞧见裴慎好像真没什么事,只好接过裴慎手里的茶:“当真?”
裴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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