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说完就后悔了, 他原本是想逗逗江无阴,没想到江无阴竟然答应了。
江无阴夹起块猪蹄,端起了皇帝的架子:“若你表现得好, 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裴慎笑了,问他:“那陛下满意这道猪蹄么?”
江无阴顿了顿:“满意。”
裴慎又笑:“那陛下要赏赐我什么?”
江无阴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过来在裴慎脸上轻轻“啾”了一下:“这就是赏赐。”
裴慎有些没反应过来。
江无阴都是哪学的歪招?!
……
裴慎离开后,江无阴从抽屉里拿出本话本,思绪回到前些日子。
前些日子因为弄得裴慎不舒服,江无阴很是愧疚, 他尽量用很多东西去弥补, 比如说别国进贡的吃食,衣物,只要是好东西都通通送到裴慎宫里。
但裴慎对这些东西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更要命的是, 江无阴路过裴慎宫殿想去看看, 发现裴慎将他送的西域花种在了殿外路旁,路过的时候大黄还撒了泡尿在刚发芽的小花上。
提起大黄,又不得不说, 这是江无阴从宫外带进来的, 江无阴某日得知裴慎喜欢狗,就给裴慎弄了一只来。
江无阴觉得很是郁闷, 只好询问和裴慎关系极好的阿香。
阿香听后, 哭笑不得:“原来那花是你送的!”
“怎么了?”江无阴问。
“我前几日就看见那棵草……哦不,那株花了, 听阿慎说,那花得种在外面, 外面的土壤适合, 而且还需要什么天然肥料种植, 就是大黄的……就是你看见的那样咯。”阿香回道。
江无阴陷入沉思,阿香又道:“阿慎收到你送的东西,并非不高兴,相反他还找了许多书,专门研究你送的东西呢,那花也是这样,倒是你,送人东西又不了解清楚,也不问人喜好。”
江无阴觉得阿香说的很对,没有反驳。
阿香自小同江无阴长大,知道江无阴一向在感情这方面不太行,最终道:“罢了,我这里有几本书,说不定咱们看了就知道怎么讨阿慎欢心了。”
“什么书?”江无阴问。
阿香神秘兮兮地回房拿了一本书出来,她将书递给江无阴:“这本书可要全部看完,这样才有效果,可都要收好了。”
“别被阿慎瞧见。”
这书里讲述的是普通的爱情故事,其中男主人公颇会讨女主人公欢心,有些法子江无阴都未听过。
思绪回笼,江无阴看着书,想起裴慎方才反应,应当是喜欢的。
……
裴慎经常去照看江无阴送的花,这几日江无阴总是送许多东西来,却不见人影。他闲得无聊就在宫里随便逛逛,沿路听了许多趣事。
要说江无阴登基,常来宫中求见的就是李员外。
时过境迁,那场战争中死了太多人,裴慎见到李员外从江无阴殿里出来时,还有些意外。
李员外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礼,嘴巴却不是那么规矩:“裴公子,恭喜裴公子,贺喜裴公子,我以前就觉得呀,裴公子和咱们陛下特别般配,看来我果真没看错。”
裴慎:“……李员外。”
李员外摇摇头,美滋滋道:“公子现在可不能称呼我为员外了。”
裴慎叫的顺口,差点忘了,李员外在前些日子升了官,现在要改口叫尚书了。
李员外笑:“但公子还是叫我员外吧,听习惯了。”
裴慎点头,谢过李员外赠他的一些小玩意,想着既然逛到了江无阴门口,就进去看看。
“裴公子。”李员外突然叫住了他。
裴慎顿住脚步:“怎么了?”
李员外朝他笑了笑:“忘记说了,祝你和陛下幸福。”
裴慎有些恍惚,再回神时李员外已经走了。
裴慎转身踏进殿里,江无阴正在批阅奏折,其实他很奇怪,以江无阴的性格,不会提拔对他没有益处的人。
裴慎走近,江无阴看向他:“你遇见李昭了?”
裴慎:“……嗯。”
一直李员外李员外地叫,裴慎都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叫什么,若不是江无阴这么一提,他可能还是不知道。
江无阴唤他过去,他坐在了桌前,江无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要提拔他?”
裴慎:“为何?”
江无阴从抽屉里取出一叠信纸,裴慎接过仔细翻看,这些都是战时关于大江城的消息,大到皇家秘闻,小到百姓琐事。
裴慎蓦地反应过来:“这些都是……李昭写给你的?”
江无阴:“不错。”
战时江无阴在外,对于大江城的消息一无所知,都是李昭暗中给他传递消息。
裴慎恍然,李昭这人表面看上去不正经,行起事来竟如此周密,即便在那个动荡不安,自身难保的时候,也愿意帮助江无阴。
江无阴握住裴慎的手:“怎么了?”
裴慎摇了摇头:“没什么。”
原来评价一个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裴慎从来不知道李昭也会这样,他原本以为李昭是个墙头草,只是想抱江无阴大腿而已。
江无阴没再说话,低头批阅起奏折。
江无阴做这些事从不避着他,什么国家机密,在裴慎面前都□□裸地展现。
裴慎在旁陪江无阴陪得无聊,江无阴慷慨道:“你若是实在无聊,可以出宫逛逛。”
这倒是合他心意,裴慎假模假样道:“多谢陛下。”
江无阴:“……”
等江无阴再看,裴慎已经没了人影。
得知消息,守在殿门口的阿香欢喜地牵着裴慎出宫,二人早就商量好,今天去地球药铺看看。
一场战事下来,裴慎的地球药铺声名鹊起,阿香整日在宫里闲得慌,总想找点事干,闹着说要去地球药铺帮忙。
地球药铺门庭若市,二人挤了半天才挤进去,一眼便看见忙里忙外的白行天。
裴慎:“怎不找点帮手?”
白行天道:“喏,帮手在那。”
裴慎朝白行天所说处看去,果真看见陈婉儿在给百姓们找药材,忙的不亦乐乎。
很快,裴慎和阿香也加入其中。
来买药的百姓难免会议论些事,说着说着话就飘进了裴慎耳里:
“当今陛下的傀儡卫,那可是一骑绝尘,以一敌百,现在其余国家都忙着向我们进贡呢,不敢招惹我们。”
“你见过?”有人问。
“我哥见过,眨眼之间人头落地,凶狠得很!”
裴慎:“……”
他脑里立马浮现出傀儡卫在宫里端茶送水的模样,虽然他也见过傀儡卫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但一想到他们每天给江无阴扫地,送水,还抢阿香的活干,裴慎就觉得好笑。
“要我说,这地球药铺的裴公子也很厉害,文武双全,和咱们陛下简直是天生一对,强强联手,天下第一!”
裴慎:……咳咳,我爱听,再多来点。
“听说陛下废了金刃卫?”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闯了进来。
前面说得激情,有人立马接了话:“可不是嘛,比起傀儡卫,金刃卫是差远了。”
裴慎陷入沉默,这事江无阴怎么没跟他说过,这些日子来,他们夜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聊天,江无阴几乎什么都跟他说,唯独这些事他从未听过。
但裴慎对江无阴有足够的信任,江无阴不跟他说或许是时机未到,江无阴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等江无阴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等江无阴想说了,他再听。
从地球药铺出来天色已晚,裴慎和阿香沿路回去,路边有卖花灯的,裴慎随手买了一个。
他回到宫殿,还未将花灯挂起,江无阴就来了:“这是街上买的?”
裴慎问:“好看吧?”
江无阴没说话,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裴慎瞅见:“什么东西?”
江无阴酸道:“你不是有花灯了么。”
裴慎笑了:“陛下连这个醋也吃?”
江无阴没有说话。
裴慎过来,顺势坐在他腿上,故意逗他:“花灯哪里比得上你给的。”
江无阴微顿,耳根烧了起来,裴慎见他又红了耳根,只觉好笑,即便这么久了,江无阴还是这么……
江无阴被裴慎磨得只能伸出手来,低头看去,一片粉色花瓣躺在他手心,这片花瓣很漂亮,竟是爱心形状的。
衬着月光,很漂亮。
裴慎从未见过这稀奇玩意:“这是什么花?”
江无阴:“你跟我来看就知道了。”
裴慎欲从江无阴身上下来,却被直接抱了起来。江无阴这么抱着他就往外去,路过宫人见了都纷纷低下头去,倒是换裴慎不好意思了。
裴慎想从他身上下来:“那你先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无阴:“不放。”
裴慎虽有力气,但挣了会儿便不想挣了。
江无阴抱着裴慎到御花园,御花园里纷红骇绿,万紫千红,万千花朵竞相开放,世间种种美,都不及眼前。
这里有裴慎认得的花,也有裴慎不认识的花,他忽然想起,江无阴曾说,要将这大陆上所有的花都给他找来。
江无阴问他:“喜欢么?”
裴慎回:“喜欢。”
“你这几日都在忙这个?”裴慎问道。
回答他的是温柔绵长的吻,温柔落在裴慎唇瓣,纵使漫天花瓣飞舞,都不及此刻夺目,转瞬便跌入进去。
如这花海般温柔。
裴慎跌入花海,江无阴俯身下来,他挡住江无阴:“等……”
没等话完,他就被突如其来的感觉打断,紧紧攀住江无阴的肩:“江无阴……”
江无阴忽然笑了:“你不是说要陪我实战么。”
“既然说了,就要做到。”
花海沉浮,裴慎暗骂江无阴的间隙,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把江无阴带坏了。
……
裴慎有些后悔说要陪江无阴实战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江无阴便缠着他酱酱酿酿,弄得他睡意全无。
正午,江无阴唤他一同去午睡,又抱着他酱酱酿酿了一阵子。
入夜,江无阴又来了。
裴慎此时还躺在床上,见江无阴抬手摸他额头,往后躲了躲:“来不起了……”
江无阴一顿,后摊开手心:“你看这是什么?”
江无阴手掌心放了几个用纸包的东西,他伸手,将纸剥开。
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糖果,外表极其漂亮。
江无阴解释:“是北方来的糖果,尝尝?”
裴慎拿过一颗尝尝:“好甜。”
江无阴又道:“只许吃一颗。”
裴慎不服:“吃一颗怎么够?”
江无阴想了想,凑过来低声道:“你若让我高兴了,我就都给你吃。”
裴慎:??!
谁教江无阴这些的?!
……
今夜分外寂静。
半夜,裴慎醒来,身旁江无阴竟没了人影。
他有些迷迷糊糊地睁眼,之前跟江无阴折腾完便睡着了,依稀记得江无阴吻了吻他额头。
只不过江无阴去哪了?
裴慎披上外衫,这么晚了,江无阴会去哪里?裴慎有些不放心,穿衣便往殿前去,远远便见青江殿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江无阴去青江殿做什么?
金烛摇曳,裴慎立在门外,透过窗缝瞧见了里面景象。
江无阴站在殿内,一身黑袍,来见裴慎,他很少穿那身象征权利的明黄龙袍,很多时候都是穿的以前在凝王府的黑袍。
他神色冷淡,不带任何感情。
明暗相交的大殿内,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江无阴面前,男人浑身颤抖,面容狰狞不堪。
裴慎瞧不真切男人的脸庞,江无阴抬手,从墙上剑鞘中抽出把利剑,寒刃迫使男人抬头,江无阴冷声:“抬头。”
男人颤抖着抬头。
裴慎看清了男人面孔,觉得男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江无阴冷冷地不说话。
男人浑身带血倒在地上,跟着他一齐凌乱散在地上,还有把带血的金剑。
金剑锋利闪着锐光,剑柄上刻着的金色麒麟沾了血,显得其光芒有些许暗淡。
裴慎忽然想起了在那个夜晚,他和江无阴被金刃卫逼至绝境时,晃眼间见过这个标志。
金刃卫。
男人身上血痕交错,他已狼狈不堪,气息微弱,对于江无阴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大殿空旷,却只有他们二人,男人缓缓吐出几个字:“江无阴,你会遭报应的。”
江无阴不说话,剑往下滑,滑至男人脖颈,那剑欲用力之时,男人眼里火光迸现,一道火光炸开。
男人“轰”地撞至墙上,江无阴被这道突然起来的火烟炸地退后几步,那男人面容狰狞,嘴角带血。
原本微弱的气息几乎在转瞬间就要消失,男人却突然冷笑起来:“江无阴,我们同归于尽!”
紫光自男人左手溢出,裴慎这才瞧见,男人手握紫球,在看见那紫球时,江无阴神色已有了变化。
江无阴握剑直刺男人,男人转瞬就将紫球掐爆,大笑起来:“先帝死前交给了我紫鸢,他交代我,有朝一日,必定要将你永远关在里面。”
江无阴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紫鸢,是长渡国曾经所用的迷乱人心智的法宝,它会编织一个幻境,将人带入幻境,幻境里什么都有,若人无法坚持本心,将会永远困在里面。
而编织紫鸢,需要人的生命做引。
男人最后用生命召唤出紫鸢,势必要和江无阴同归于尽。
淡淡的气味自空中散开,闻到其气味的所有人,都会被带入紫鸢幻境。
由紫鸢编织出的幻境,会将人带回到过去,可能是过去经历过的,也有可能是最刻骨铭心的,它抓住人的弱点,让人反反复复地去回忆,深陷痛苦。
江怀兴许就是抓住了这一点。
紫鸢幻境,会让人痛不欲生。
……
“他是谁?”
“也难怪你不知道他是谁,他是陛下同那个小宫女生的,我倒是听说,这几年来,陛下来看他的次数少得可怜,扳着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咱们陛下是什么人,那可是人上人,这宫里的皇子多了去了,谁会注意他呀。”
说话的是几个宫女,但瞧衣服,不是一般宫女,恐怕有点身份。
她们目光看过去的地方,有个身着白色锦服的四岁男童,由一个大他点的男孩牵着。
大点的男孩身着蓝色锦袍,他温柔地对白衣男童道:“七弟,我送你回去吧。”
江无阴牵紧江澜的手,声音小心翼翼的:“六哥,你今天留下来吃饭吗?我阿娘做了好多好吃的,有你……有你最喜欢吃的桂花鱼。”
江澜笑了笑:“我母妃今天叫我必须回去,桂花鱼给六哥留着,我晚点偷偷来尝。”
江无阴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江澜送江无阴回了百灵殿,裴慎在不远处看着,江无阴小小的身影踏进宫门:“阿娘,阿娘!”
傅酒闻声从殿内出来,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裴慎从别人口中听说,在画上见过,直到真正看见他才发现,那些都不及她三分。
江无阴跑到傅酒跟前:“阿娘,六哥说他晚上偷偷来吃桂花鱼。”
傅酒牵起江无阴的小手:“那我们给他留着桂花鱼。”
江无阴点点头,今天似乎是什么节日,桌上饭菜很丰盛,江无阴给傅酒夹菜:“阿娘,你多吃点。”
傅酒笑了,反手夹给江无阴猪蹄:“来,这可是咱们无阴最喜欢吃的猪蹄,今天咱们吃个饱。”
江无阴笑了,他笑得很开心,握着筷子的小手都抖个不停,忽然他不笑了:“阿娘,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吗?”
傅酒顿了顿:“就我们两个人。”
裴慎收回目光,远远地看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江怀走在最前,身后紧跟着个太监:“陛下,今天可是上元节,陛下想在哪里歇呀?”
江怀脚步一顿,远远地看了百灵殿眼:“这还用问吗?皇后那里。”
太监忙道:“是老奴愚钝,请陛下责罚。”
江怀冷冷扫过太监,头也不回地往另一处走去,看样子似乎是皇后住处。
夜了,百灵殿略显冷清,傅酒喜净,百灵殿里下人本就不多,上元节各宫殿都亮着灯,洋溢着喜气。
傅酒坐在院里绣东西,院里一颗桃花树,江无阴靠着傅酒,有些困地揉了揉眼。
傅酒放下东西:“困了?阿娘抱你去睡。”
江无阴摇摇头:“六哥还没有来……我要等他。”
傅酒将他抱进屋:“你先睡,待会他来了,阿娘再叫你。”
江无阴点点头,给江无阴收拾妥帖后,傅酒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月亮很圆。
上元节,象征团圆美满。
傅酒收回目光,江无阴已经睡熟了,她伸出手指,在江无阴脸上轻轻抚过。
今夜夜美,万分静谧。
江无阴也不知道后来江澜有没有来吃桂花鱼,只知道半夜,殿内忽然起了一场火。
……
直至半夜,江无阴被摇醒,他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傅酒唤着他:“阿阴,阿阴,快醒醒。”
江无阴睁开眼,视线被火焰灼烧,大火蹿到了跟前,傅酒迅速抱起他,躲避火势冲到门口。
可是门已经被反锁。
傅酒用尽了力也未打开,她无助地喊着:“来人,快来人!”
“快来人啊……”
外面却没有人应她。
傅酒只好放弃,她四下环顾圈,窗户也锁了,她只好抱着江无阴躲至角落,她用整个身体护着江无阴:“阿阴,不要怕。”
她的身子很瘦弱,却毅然将小小的江无阴护在了怀里,熊熊大火中,江无阴蜷在她怀里:“阿娘……疼吗?”
傅酒轻抚他的脸:“不疼。”
江无阴又问:“阿娘,阿爹呢?”
傅酒沉默了,时间似过了很久,她才回:“没有他,我也能护住你。”
熊熊大火没有停的趋势,明亮的火光中,泪珠从傅酒眼角滑落,父皇母后死时,她没有哭,一个人把江无阴生下来,她也没有哭。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哭了。
在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傅酒也没有松开江无阴。
裴慎正在屋外。
在这个世界,他可以动作吗?他试着动了动手,试着推了推门,竟可以。
在这个梦境,他不算一个外人,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思及此处,他不是那么坐以待毙的人。
于是裴慎后退一步,蓄力踹开门,门被踹开,他的视线瞬间被浓烈的火焰遮挡。
裴慎想不了那么多,趁着火势还不算大,他脱下外衫浸着水,披着冲进屋去。
他到处寻找,终于在角落找到了江无阴母子。
傅酒的背已经被灼烧地不成人样,江无阴在她怀里蜷缩,奄奄一息。裴慎来不及多想,将浸湿的衣服罩在二人身上,这样就可以避免被灼烧。
可是傅酒已经没气了。
裴慎忍住泪水,江无阴伸出小手攥紧裴慎衣襟:“求求你……救救……救救我阿娘。”
裴慎握住了江无阴的小手,柔声道:“好,我带你们出去。”
他力气大,傅酒和江无阴恰好躲在窗下角落,只是那窗已经被锁上了,裴慎没有多想,直接用拳头砸开了窗户。
木屑落了一地,裴慎手上刮出了血,他转身,直接抱江无阴,江无阴已没了力气,快要合上了眼。
他抱紧小人:“不要睡。”
火势滔天,已经蔓延至脚下,裴慎先将傅酒江无阴抱出窗外,头顶的木头逐渐被烧落。
火木落下时,裴慎极快地躲过,他觉得脚下被烧地生烫,却仍然爬出了窗。
爬出窗外的那一刻,裴慎再次爬起来。
火势还要蔓延,房屋周围也不安全。
他的体力已经不剩多少,但他依旧站起来,望向江无阴:“江无阴,拉住我。”
江无阴也爬起来,听话地拉住了他手。
说来也是奇怪,小江无阴居然莫名信任他。
裴慎拉着一个小人,背着一个大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凭借什么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