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有回来, 走错屋子了。
他再次环视了屋子一圈,这的确是他的屋子。
江无阴..怎么跑他床上来了。
裴慎起身来欲下床,没想到被人一拉, 有人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抱了有一会儿,江无阴松开他, 问他:“可以么?”
!!!
裴慎身子僵了半响,可以什么?!
江无阴...这么野的么..
“你在想什么。”江无阴见裴慎红了耳根,问道,“我可以以后都抱着你睡吗, 在哪里都这样。”
裴慎侧头, 江无阴与他只差分毫,江无阴生地很漂亮,如今没有那层羸弱, 他比原先还要漂亮, 且漂亮地有些锋芒逼人。
趁着距离近,他贴了上裴慎唇。
两人吻了会儿,裴慎留恋之际, 江无阴已松开他起身了去。
裴慎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江无阴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撩人了?
江无阴走到桌前, 看见裴慎昨日放在桌上的那把金弓,便低头仔细端详。
他也没有多问, 裴名医一箭致命淮南王副将, 一箭震惊整个大江,这事迹他也并不是没有听说过。
江无阴这人有个很好的地方, 可以很快地进入状态,又可以很快地脱离出来, 他此刻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模样, 只仔细打量着裴慎的金弓。
他看了半晌又转身来, 将还未缓神的裴慎从床上抱了起来,去帘后洗漱。
一套动作,干净利落。
裴慎:仿佛自己没有手。
两人洗漱收拾好后,裴慎给江无阴理理衣领,这个场景...仿佛就像做过什么般。
就在这时,阿香恰好开门进来。阿香不是故意撞见这一幕的,她和裴慎关系好,平时里又大大咧咧的,所以习惯了不敲门。
阿香嘴巴没有控制住:“王爷,你怎么在这?”
说完这句话,阿香便有点后悔了。
哪知江无阴十分平静,连脸都不红一下:“过来睡觉,一个人冷。”
阿香:怎么怪怪的...但是..
好像还挺合理的?
气氛缓解了下来,阿香这才说正事:“王爷,阿慎,宣王殿下找你们。”
两人瞬间进入状态,点了点头。
这次从九益城过来本就是来支援大江城,现下他们应过去商量对策。
领他们进府的是上次求裴慎治江澜的侍卫,是江澜的贴身侍卫,清虚。
江澜正在殿中,裴慎他们一来,江澜便上前来:“七弟,裴公子,昨日匆忙,有许多事还未来得及说。”
江澜目光转向裴慎,道:“九益城的事,我代大江子民在此谢过你。”
裴慎道:“殿下不必客气。”
江澜又道:“今日便留在我府上用饭吧。”
裴慎观察着江澜,江澜可谓是剑不离身,可昨日和今日见着他,他都未佩剑,如今战事激烈,不应该。
下午时,他们便留在宣王府,裴慎低头思忖,江无阴忽然道:“你觉得江澜有古怪?”
裴慎抬头:“你也察觉了?”
江无阴面色沉静,后道:“去看看。”
江澜房门前有人把守,裴慎还未靠近,便觉察其中古怪,他闻到一股很淡的药味。
学医者一般嗅觉明锐,江无阴没有闻出来,但裴慎闻出来了,他上前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内,清虚正端着一碗药,见二人闯进来大惊:“你、你们!”
二人环视一圈,方才还好好的江澜此时正坐在床上,裴慎上前观察了他一圈:“宣王殿下可是病了。”
江澜未说话。
裴慎想坐下替江澜把脉,江澜终于开口道:“不必看了,我中了蚀骨毒。”
裴慎一顿。抬头看江澜,蚀骨之毒,会使其虚弱无力,就犹如被挑了手筋,然后逐渐侵蚀整个人,最终瘫痪。
随着蚀骨毒的加重,江澜很有可能再也用不了剑。
这相当于要了江澜的命。
江澜自小习武,率军一次又一次击退敌军,守护着大江。他是大江的神,而现在这个神再也拿不起剑。
所以江澜选择不佩剑,他害怕被人看出他用不了剑。
他守在大江城前,他不能倒下。
蚀骨毒是慢性毒,在人身上中下四个月才会毒发,这四个月蚀骨毒不会有任何动静,若不是刻意诊断根本诊断不出。
所以当江澜发现自己中毒时,已经是毒发之时。
“王爷何时发现的?”裴慎问道。
江澜答:“三天前。”
裴慎再次陷入沉思,江澜行事谨慎,怎么会中这种毒,上次巫术也是趁人之危,何况四个月……
裴慎忽然想起什么,全身发凉。
四个月……
巫术……
裴慎蓦地反应过来,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差点站不稳。
江无阴扶住他。
裴慎道:“是那次巫术……”
上次巫术解决得轻松,用天月花便解决了,之后二人发生了意外,裴慎没来得及留意。
现在他明白过来了。
巫术只是障眼法。
按月份推算,蚀骨毒应当是和巫术一起种下,江初利用巫术吸引人注意,给深处的蚀骨毒做了掩护。
也让他们认为,上次秘境里江初只给江澜下了巫术。
原来江初早就算好了。
江澜一倒,攻下大江轻而易举。
清虚开口道:“如今各地藩王正在前往大江城,我们……”
“……清虚。”江澜打断清虚,后又看向二人,“既然江初早就算好,那他们应该马上快到大江城了。”
“七弟,裴公子。”江澜努力挤出个笑,“此次真是对不住你们,你们才回来,都没有坐下来好好歇歇。”
“若大江城守不住了,不必管我,先离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江澜话还未说完,江无阴制止了他:“你别忘了还有我。”
江澜抬头看他。
裴慎想起了那些在书上被他随手翻过的内容,他差点忘了,未摔断双腿前,江无阴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他的剑法在大江也是数一数二。
当年的江无阴,“惊才绝艳”也不足以形容。
只是摔断双腿折断了他的所有傲骨。
不等其余人发话,江无阴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大江子民是无辜的,此战若输了我们都是阶下囚。”
江澜闻声,只轻轻闭了眼:“七弟。”
江无阴抬头看他。
他又说:“父皇是被人所害。”
江无阴没有接话。
万籁寂静,屋外暗香浮动,屋内波澜不惊,连同着桌上的红蜡,也静静燃烧。
江无阴和裴慎走出凝王府时,已经日落了,街边仍有卖小玩意儿的小贩,江无阴自方才出门兴致便不太高,裴慎走过去,给他买了个小玩意儿。
小贩接过裴慎的铜钱,递给他小玩意儿,连连道谢:“多谢公子!”
裴慎多嘴了句:“老板,这几日这么不安全,还来摆摊呢?”
“哎!”小贩自然听懂了裴慎的言外之意,只叹道,“打仗是打仗,但是日子还是得过呀!再说,这不是还没有打到大江城来吗?”
“能赚一天是一天啊!”
裴慎缄默。
夕阳倾泻而下,裴慎将小玩意儿递给江无阴,江无阴接过,颇为凄凉地笑了下:“人都有两副面孔。”
裴慎不知其意。
他又说:“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是大江在他的统治下这么多年,依旧风调雨顺。”
裴慎知道他在说谁。
“错了。”江无阴自言自语,“他只不过不是我的好父亲。”
裴慎握住他手:“不是你的错。”
两人并肩走着,江无阴依旧一言不发,裴慎想了会儿,甩着手中的小玩意儿拨浪鼓儿逗他:“你看,好不好玩儿。”
江无阴笑了出来:“这不是小孩子玩的拨浪鼓儿么。”
裴慎没说话,笑了笑。
江无阴笑了就好。
……
凝王府,江无阴自回来便在院里站着,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夜了,院里夜来香香气逼人,江无阴在院里站着快成了尊石雕。
裴慎在屋里看了许久,和阿香说了几句,阿香点点头,便出去找江无阴:“王爷。”
江无阴转头。
阿香又说:“阿慎要睡了,你不一起去吗?”
转头看去,裴慎屋子的灯已熄了,江无阴垂眸顿了顿,终于离开了院子。
……
裴慎正睡着,江无阴便抱了上来,江无阴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儿,是特意洗浴后留下的香。
月影斑驳,江无阴抱着裴慎,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裴慎抬头看他:“你怎么打算?”
“我先去路上拦截,你留在大江城。”江无阴低头看裴慎,他心情好了不少,月色显得他柔和至极。
裴慎应了声:“嗯。”
江无阴纳闷:“你不问为什么?”
“大江城如今无人守,潘王数量不小,很有可能会声东击西,从背面后抄大江城,不一定都会直上。”裴慎笑了下,“只要咱们配合的好,他们从哪个方向来都不行。”
江无阴眼神柔下来。
裴慎一向都这么聪明,似乎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也不需要他保护。
对于江无阴的出现,大江城百姓有难以置信,有质疑。
但这个紧要关头,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质疑。
只要能救大江城,那这个人就是神。
不管他是哪儿来的。
如今已经入春,但还是有些冷,裴慎下意识抱紧了江无阴,脸埋在江无阴怀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都离不开彼此。
沉默半晌,江无阴又道:“此次离开,我会派林雕跟着你。”
裴慎欣喜:“林雕?林雕他还好吗?”
江无阴道:“他很好。”
裴慎继续说:“此番你要多加小心,江初狡猾……”
江无阴应声:“记住了。”
“你在大江城也务必小心。”
两人没有再说下去,房里又陷入漆黑,裴慎难免伤神,他和江无阴才见面多久,又要分开了。
江无阴低头看他还睁着眼睛,便问:“在想什么?”
裴慎道:“这次分别,不知下面见面又是多久了。”
江无阴低头轻吻他。
裴慎微微仰头,和他轻轻交吻,江无阴将他抱得更紧。
许久,江无阴留恋地松开他,唤道:“阿慎。”
裴慎听得心头一颤,只觉不好意思:“干嘛突然这么叫我。”
江无阴低头看他:“我看别人夫妻之间都有爱称。”
裴慎从不轻易脸红,江无阴这么说,他只觉脸上发烫,忙背过身去:“什么夫妻。”
江无阴续道:“等战事平息,我要娶你,办这大江最盛大的婚礼。”
江无阴住在市井,也见多了街上敲锣打鼓迎娶的场面,他想,若是他要迎娶一个人,应当是给那个人最好的,让世人谈起都羡慕的。
裴慎面上不悦,却并未推开他:“江无阴,我是男人。”
江无阴.道:“男人女人不重要。”
裴慎只觉心乱如麻,江无阴怎么总是面无表情地说一些撩人心弦的话,还总是把他的心撩得一跳一跳的。裴慎觉不服气,想着要讨回来点什么,转身看江无阴:“你以后不必叫我阿慎,我有个别人不知道的小名。”
江无阴果真好奇:“什么?”
裴慎一笑,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江无阴微顿,后喃喃道:“老婆。”
这种称呼在大江从未有过。
裴慎差点笑出来,他绷住没笑,江无阴这个样子,怎么这么呆,这么可爱呢。
老公在古代是太监的意思,裴慎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还是叫老婆好了。
然而裴慎内心:江无阴这个不要脸的,仗着自己是古人占我便宜。
什么也不知道的江无阴还十分诚恳,轻轻点了点裴慎额头:“老婆晚安。”
裴慎竟有些快乐?
夜很凉,他愉快地闭上眼,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经亮了。
裴慎起身来,江无阴已经不在身边了,阿香奔进来道:“阿慎!阿慎!王爷要走了!”
裴慎忙穿衣奔出去。
裴慎一路朝外奔,顾不上街边异样的目光。
“什么,凝王要带兵打仗?”
“真是天大的奇闻!”
裴慎一口气奔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江澜正站在门口为江无阴送行。
江无阴站在马前,他身着戎装,一眼看见了裴慎。
两人对视良久,裴慎先开口,想说的话却没说出口:“此次多加小心。”
江无阴应声:“记住了。”
接着江无阴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外去。
大江百姓为他送行,目送他离开城门。
裴慎站在人群里,很快便被挡了视野,他有些沮丧,转身准备回去。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凝王殿下回来了!”
裴慎抬头,穿过人缝看见江无阴策马奔腾,朝这里奔过来,黑色披风轻轻飘荡。
他在人群前勒了马,朝裴慎望过来,什么也没说。
良久,江无阴抿了抿唇对裴慎道:“老婆,你就在家等我。”
众人向望夫石裴慎看来。
裴慎瞬间从悲伤跌入羞耻。
江无阴...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
……
翌日天还未亮,裴慎便上城墙,观察形势。
他现在不敢大意,江澜在这个节骨眼患病,不能出任何差错。
到了下午,他便给江澜研制解药,蚀骨毒毒势猛,但也不是完全没治。
裴慎在屋中研究,窗外突然传来声轻响,他抬头看去,一只黑鹰落在了窗前。
这是江无阴养的黑鹰,裴慎认得。
裴慎走过去,黑鹰脚上绑有信纸,他将其抽下来,展开一看,是江无阴的字迹——
老婆,我很好,不必担心,这几日天渐凉,记得添衣。
裴慎:突然有点后悔告诉江无阴这个小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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