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就和江无阴亲上了?!
这可是他的初吻啊!
裴慎还从未考虑过接吻这件事, 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
他原本只是想起身来,谁知江无阴忽然低下头来吻住了他。
刮起的风急切地拍打周围事物,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但裴慎无暇顾及这些, 只是轻轻一碰,他心烦意乱。
初吻其实挺珍贵的。
裴慎在心里为自己逝去的初吻默哀, 远处的风发了疯般扑过来,凉得他浑身一颤。
几息之间,风蓦地被衣衫隔绝开,宽大的外衫罩在了裴慎身上, 堪堪遮到他膝盖。
他这才记起来, 他身上是没有衣服的。
江无阴……把外衫脱给了他。
未及裴慎反应,江无阴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就像平常一样。
没谈过恋爱,自然没什么人抱过他, 这些天来, 他被江无阴抱的次数连他自己都有些数不清。
裴慎:……
但意料之外的是,他并不反感,相反还有点觉得......
挺舒服的。
……
这个吻完全是个意外。
江无阴醒得早, 睁眼便看见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裴慎, 他阖着双目,脸无意识地埋在自己怀里。
江无阴才看了会儿, 裴慎翻了个身, 片刻便睁开了眼,大概是觉察到自己还躺在江无阴怀里, 裴慎欲起身来。
江无阴低头看他,想告诉他衣服都还未穿, 谁知裴慎像是故意似的, 唇贴了上来。
江无阴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裴慎的唇很软, 温热从唇迅速蔓延到江无阴全身,江无阴大脑一片空白。
江无阴从未接过吻。
更何况……裴慎还什么都未穿,裴慎生得白,稍一害羞脖上便会泛起薄红,全身似乎都羞成了粉红色。
江无阴转移了视线。
一种陌生的感觉升起,江无阴心里生起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裴慎单薄的身子在狂风下微微颤抖,江无阴低眸看着,觉察到了背后的动静,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裴慎揽得更紧,同时将衣衫罩在了裴慎身上。
身后的江澜赶来时,只看见江无阴抱着裴慎,两人极其暧.昧,江澜疑惑地往下看,看见了裴慎细白的脚踝。
那脚踝又细又白,精致漂亮,似乎能轻轻握住。
江澜登时就反应过来,他早该明白的,几乎每次他遇见江无阴时,这个少年都在江无阴身边。
两人似乎……形影不离。
即便是阿香……也偶尔因为有事不能伴在江无阴左右,江澜不免觉得自己太过愚钝,居然没看出来。
二人衣衫不整在此处,昨日定是做了什么,江澜此时只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想当没看见都难。
但转念一想,昨日江无阴他们也看见了他和夏冷清……算是扯平了。
于是江澜忙背过身去轻咳几声,将话题引开:“咳咳…七弟,方才刮了阵大风,落下了把奇怪的钥匙……”
两人回神,裴慎从江无阴怀里坐起:不是,不是男女主亲了才有钥匙的吗?
这剧情...还真是脱缰的野马。
嗯..也许这件事,只要是进入秘境里面的人都可以做。
不分性别,不分‖身份。
裴慎:……
题归正转,裴慎只好问:“那现在那钥匙在何处?”
听见回应,江澜的尴尬褪去许多,他转身欲回答,裴慎穿着江无阴宽大外衫的模样闯入他眼里,江澜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就不该转身。
裴慎见他转身,下意识拢了拢衣衫,江无阴取下衣带来给裴慎,裴慎便系好了衣衫。
眼前人一头墨发散下,有些许发丝垂在腰间,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晕红,裴慎明摆着就是个美人胚子。
江澜不由闪躲了下目光。
裴慎意识到他的尴尬,方才江澜肯定看见他那样躺在江无阴怀里了,现在他又穿着江无阴的衣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三人沉默着,还是夏冷清的到来打破了僵局,裴慎起身来,夏冷清多看了他几眼,也并未说话。
方才召唤出来的冰匙被夏冷清找到,夏冷清递给了裴慎:“在这。”
“这把冰匙凭空出现,实在诡异。”夏冷清转移视线,努力让自己忘记掉刚才所看到的场景,“不仅如此,它上面还有一个奇特的印记。”
“....。”裴慎低头摩挲着手中冰匙,发现这冰匙上果真有个印记,是朵黑色的花,裴慎见过此花,是曼陀罗。
黑色的曼陀罗阴暗恐怖,代表死亡与恐惧,明显是暗示着什么。
“这是巫族的印记。”江澜仔细观察半晌,道。
几人陷入了沉思,江澜联想到之前许多事情,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一切可能与巫族有关。”
几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江澜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前些日子皇宫刺杀,他是知情的,对方正是巫族人。
二十年前,这片大陆上曾有一个骇人听闻的国度,长渡国。其皇室巫族古老而神秘。
这片大陆上大大小小的国度数不胜数,唯独长渡国特立独行,他们圈养毒蛇猛兽,当年长渡国横行大陆,引起了大陆恐慌,大江不得已发兵进攻长渡国,历时半年将其攻破。
长渡国国灭那日,长渡国皇帝用最后一口气对大江下了诅咒,当年人们也害怕过一阵子,但后面无事发生。
长渡国在这片大陆上陨落,二十年了,所有人都以为会平安一辈子。
江澜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夏冷清接了他的话:“巫族?可当年巫族确实一个不剩。”
江澜回道:“但是你可听说过巫族的血灵兽?”
夏冷清再次陷入了沉默。当年血灵兽的出现震惊了全大陆的人,他们从未听过这种神奇的东西,巫族人民最敬重血灵兽,传闻血灵兽的血可以治愈各种重伤怪病,巫族又将其称之为“守护神”。
迄今为止,民间还有血灵兽的画像,那是只尊贵无比的金色神鸟。
但是当年长渡国灭,大江皇帝翻破了天都没找到血灵兽。
“血灵兽有治愈能力,若他真的存在于世,不排除巫族还活着。”江澜道,“况且之前在皇宫出的那事,也不简单。”
“血灵兽这东西,原本我是不大信的。”夏冷清摇了摇头,“但是如今我是有点信了,这秘境诡怪,不像是大江的东西。”
谈话间,裴慎道:“虽然如此,但是我们在这秘境里并未受到其他伤害。”
这话点醒了众人,的确,从来到这个秘境后,除了江澜和夏冷清之间发生了那些事,没有其余任何事发生。
而且他们还在这里睡了一夜,若是真有人想在这秘境队他们下手,晚上是最佳时机。
那么,这个将他们带入秘境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先出去。”江澜开口道。
是了,在一个陌生的秘境里待着,面对未知的危险对他们来说只是不利,几人互相对视几眼,点了点头。
有了冰匙的指引,众人顺着秘境便可以走出去,但是问题来了,江无阴怎么出去?
这里没有轮椅,从进来起江无阴便一直坐着,他的腿未完全好,走出去是不可能的。
江澜和夏冷清一齐看向裴慎。
裴慎:……。
几人僵持了半晌,裴慎最终还是以大局为重,俯身看向江无阴。
江无阴无言。
裴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抱江无阴?
那场面想想就觉得好笑。
他忍住笑,故意低声道:“委屈你了。”说罢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江澜和夏冷清自觉移开目光。
江无阴垂下眼睫,手指却悄悄攥紧。
裴慎抱着他往前走,微阳透过叶缝落在他身上,长而密的睫毛在金色的阳光下微颤,形成一道极其好看的风景。
江无阴心里忽然涌出了个不一样的想法。
等他能走路了...他再也不要做被抱的那个人。
他要做那个抱的人。
……
几人离开秘境,眼前一阵白光后,便失去了意识。
裴慎再次睁开眼时,他正靠在江无阴肩上。
他们还在马车上。
裴慎猛地坐起身来,转头去看江无阴,江无阴阖着双目睡着,似乎还在秘境之中。
一想到秘境里发生的一切,裴慎有些不好意思,阿香正掀帘看着窗外风景,对此一无所知:“阿慎,你醒啦?”
“嗯……”裴慎应声,“这是到哪了?”
阿香回道:“快下山了。”
快下山?
这说明马车还没行驶多久,但是他们在秘境里待了一天。
“我睡了多久?”裴慎问道。
“也没多久,半炷香不到。”阿香回话。
阿香收回思绪,马车又行驶了会儿,江无阴才醒,裴慎想和他说几句话,但是撞上他的眸,话又憋了回去。
在秘境里着实尴尬。
“王爷,你醒啦!”阿香高兴道。
“嗯。”江无阴淡淡回道。
阿香又道:“刚才你们都睡着了,我看见了路边好多风景,这圣经寺下来,沿路有好多有趣的东西呢。”
提到圣经寺,裴慎和江无阴互相对视一眼:“马车夫,麻烦倒回去一下。”
阿香也品出了其中不对劲,闭了嘴没再说话。
马车又倒回了圣经寺门口,裴慎立马下车去看,方才在门口念叨的紫袍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问大师:“大师,之前在这里放除妖香的大师去哪了?”
大师回道:“哦,那是咱们圣经寺的清音方丈,你找他?”
裴慎跟身后江无阴对视一眼,应了声:“嗯。”
大师也没有拒绝,过了会儿,着紫袍的方丈走了出来,裴慎目光在他手指上草草扫了一眼,随便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江无阴问道:“为何不多问些?”
裴慎:“他不是之前那个人。”
江无阴:“怎么看出来的。”
裴慎:“他的手和之前那个人的手不一样,之前那个人的手更粗一些,并且比他的更长。”
江无阴:“不错,有人偷梁换柱。”
裴慎点男凨头:“方才我瞧那紫袍男人,包裹地严严实实,浑身只露出一个眼睛,圣经寺每天来的人都不同,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清音方丈。”
江无阴:“我瞧那方丈刚才的模样,像是不知情,不像有假。”
裴慎陷入沉思:“会不会是有人替代了他,然后清除了他的记忆?”
江无阴沉默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
不过那个紫袍男人是找不到了,但凡聪明点的人,此时恐怕早已离开了。
江无阴.道:“此人的目标恐怕不是我们。”
裴慎默然,这个人的目标当然不是他们,显然是江澜和夏冷清。
不过究竟是对他们做什么,暂不清楚。
两人在这里揣测,那边阿香已经等不及了:“王爷,阿慎,好饿啊。”
江无阴思忖片刻,只道:“先回去。”
阿香看着他们,不由问:“究竟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醒来就怪怪的?”
“该不会是梦到一块去了吧?”
阿香这话是玩笑话,民间有传言,说两人牵着手睡做梦就会能在一起,江无阴和裴慎虽未牵手,但是两人也靠在一块去了。
江无阴没说话。
裴慎:……他和江无阴这算是梦到一块去了吧。
回了府,江无阴看起来如往常一样,似乎秘境里的事情并未影响他。
“有卖小糖人的!”阿香忽然惊起,裴慎被吸引,他向来是有了新鲜事就把烦恼抛之脑后的,跟着阿香,两人一人买了一个小糖人。
阿香小声提醒:“阿慎,你怎么不给王爷买个?”
朝后看去,江无阴在不远处,似乎并未听见二人的话。
江无阴望过去,见裴慎手里拿着小糖人,目光不知怎的拐了个弯,落在了裴慎唇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江无阴移开了目光。
不料被阿香偷偷瞅见,“....?”
怎么觉得今天气氛不对劲呢。
裴慎显然不知,还将糖人拿给了江无阴:“给你的。”
江无阴接过:“嗯。”
阿香:……是我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气氛更怪了。
……
接下来的这几天,两人又恢复了之前,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说的话却只有寥寥几句。
从秘境出来回到府邸,江无阴只要一安静下来就会想起秘境里的事。
他当时中了迷香,莫名其妙地就做了那些事,对裴慎说了那些话,他很想忘记,可不仅没有将这段记忆抹去,反而这几日愈发地清晰起来。
应当是迷香的缘故。他努力去想其他事平静下来,脑袋里画面一转,变成了那天裴慎躺在他怀里。
江无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打开书来试图转移注意力。
可那画面挥之不去,裴慎并不是没有在他怀里躺过,但这一切……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一切都来源于裴慎亲了他。
在撞见江澜和夏冷清那幕时,江无阴心里难免会升起几丝不适,可是裴慎亲他的时候....江无阴却一点也不反感。
从没体会过爱的恶人反派江无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这几日查阅了不少书籍,妖怪也分善恶,也分好坏,裴慎帮他治腿,行事算得上是勤勤恳恳,理应来说,不是一个坏妖怪。
但也不一定是个好妖怪。
这几日江无阴观察裴慎更仔细了,对方除了给他看腿,就是在王府里吃喝睡觉。
或者去街上听听书。
从裴慎目前的种种所为来看,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
更像是来……蹭吃蹭住,还花着他的钱。
江无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这是白养了只妖怪?
也不完全是,这妖怪还可以给他治腿。
江无阴越想越混乱,思绪跑偏的不是一点,东想西想,他向来心思缜密,怎么碰到这些事上来,如此笨拙。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江无阴往窗外看去,却看见阿香抱着本书喜滋滋地从走廊上走过。
江无阴从来没见过阿香露出过这么高兴的表情,出于好奇,他叫住了阿香:“看的什么书?”
阿香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地手一抖,书“啪嗒”落在地上,“太子与他的小伴读”几个字闯入江无阴眼里。
江无阴微微蹙眉,他从未看过这么奇怪的书名,太子和小伴读,做什么?
难不成是太子伴读生了逆反之心,胆大包天要夺权?
江无阴.道:“给我看看。”
阿香捡起来紧紧地抱着书:“不……不行!”
阿香某日路过小巷,发现里面居然开了个书摊,只不过遮遮掩掩,阿香好奇,上前随意扫了一眼,一眼便看见了这本书。
她觉着这书特别与众不同,买回来阅读,起初是好奇,结果越看她越觉得……好看。
阿香觉得好看,又去买了后续,小贩偷偷告诉她,这是禁书,要悄悄看。
要是江无阴知道她在看禁书,会怎么看她?
江无阴很固执,强硬道:“给我。”
但阿香知道,江无阴一向固执,他要看的东西怎么也不会退让,阿香轻叹气,只求江无阴看了这本书之后,不要觉得她奇怪……
江无阴收了书,便道:“去吃饭吧。”
吃过晚饭,冬日入夜早,江无阴欲熄灯入睡,桌上放着的书吸引了他的视线。
江无阴有睡前看书的习惯,想起白日里阿香这么高兴,他好奇地翻开了书。
这本书讲的是几十年前的小国家的故事,由太子和他的伴读展开。
江无阴仔细阅读,看见小伴读即使羸弱都还要为太子受罚,心里轻嗤,只觉这伴读心思深沉,知道怎么获取太子信任。
尽管他心里再怎么嘲讽,但他都忍不住往下看,看到一半,忽然看见小伴读和太子在一次意外中接.吻,两人分外羞涩,都有些不自在,平日见面说的话也变少了。
江无阴微震。
这居然和他昨天在秘境里遇到的一模一样,江无阴没有立马关上书,只是往回翻,仔细品味太子和伴读的行为,在他看来的心思深沉,原来都是伴读为了保护太子。
太子与伴读的感情,也在各种小事中越来越深。
看着看着,他觉察出不对,这……怎么有点像他和裴慎。裴慎也曾为他挨过打,为他治腿,重点是,他和裴慎也亲过。
江无阴最初的那点羞耻顿时消散,原来也有人和他做过同样的事。
最后的结局,伴读为了太子,差点丢了性命。
江无阴不是很能理解。
伴读为何这么做?
伴读为何对太子这般好?
江无阴合上书,却在最后一页瞥见了几行小字——若想看伴读和太子的婚后话本,桐华街桐树路小胡同有售....
江无阴沉思片刻,终于明白过来。
这话本,分明与平时民间相传的男欢女爱的话本别无二致,只是将伴读换成了男性而已。
大江民风开放,无奇不有,江无阴以前的王府在市井,也常有听说,有人也会找寻男人做伴侣,就连青楼那些地方...也有卖艺卖身的男人。
只是...江无阴从未去见识过,也从未看见过,所以至今都没有去触碰过这些东西。直到今日从话本上一看,他才有了一点儿想去触碰的欲.望。
桐华街桐树路,他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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