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府。
贺游小心谨慎地将自己的手指攀在了主神的手指上。
主神被他握着手,一动不动,只是睁着眼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里涌动着森然的冷气,渐渐地,又归于沉寂。
他好像在难过。
天空瞬间就暗了下来。
“啪嗒——”
林保保摸着砸在脸上的水珠,愣神道:“这怎么突然就下起这么大的雨了。”
他赶紧用自己的衣袍遮住平阳王,劝道:“王爷,咱先回房,避避雨,别冻坏了您老人家身子。”
却见平阳王直愣愣地望着贺游那边,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怪事。
怎的了这是?
林保保循着平阳王的视线看去。
刹时,他的表情变得与平阳王一样了。
冰冷的雨水在他的脸上胡乱拍打着。
林保保犹如未觉,只是震撼地望着前方。
那滂沱的大雨,似乎根本碰不到七殿下和贺小侯爷的半点衣袂。
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这片天地间阻隔开。
贺游扯了扯嘴角,笑容一如既往,潇洒风流,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我没事,别难过,小殿下。”他轻轻道。
主神没回答,只是在心中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吩咐038。
“我要,绑定贺游。”
038飞快应道,哄孩子似的:“好好好,殿下,已经绑定了。”
“我刚刚去查了一番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现在得出来了,应该是贺游的志向突然发生了改变……而这种改变会真正让他登上人生巅峰。”
038小心翼翼地道:“等他成为功勋累累的将军,您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主神任由自己的手被贺游握着,星子般的瞳孔望着他,于是惯来不染尘埃的天雪坠入山间,沾上了尘泥。
“你要上战场,我陪你。”他淡淡道,就像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贺游却皱了眉,语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你上什么战场,那可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你在宫中好好学习便是了。”
主神用自己十二岁的身躯与嗓音道:“……我不是小孩子。”
贺游只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意思不言而喻——
‘你不是小孩子?鬼都不信!’
天上又无端炸响几声惊雷。
贺游适才发觉,这啪嗒啪嗒的,原是暴雨坠地声。
而自己竟然没有沾染半滴雨珠。
深深……也一样。
贺游不想深究其中古怪之处,拉着主神,就要往家中走,带他去避雨。
小殿下从来不反抗他,只是固执地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人类的知识学习……他已经学够了。
他既不追求权术帝王之道,也不追求诗词上的文采,而其余的琴棋书画,礼乐射御,又实在是简单得很。
主神不想在体验笑了。
他只想能看到贺游。
老天好似在和平阳王府开玩笑。
阴雨迷蒙一阵,就又放了晴。
雨后的彩虹碎影落在地上的水坑里,还在收衣服的下人们都傻了眼。
主神跟在贺游身旁,心中浅浅地思考道。
原来,只要看到贺游安全,他的情绪就不会激动了。
**
两年后。
贺游年至十九,身披将军铠,领着八千精锐将士,上万军伍,进攻金国。
蛰伏三年的天鼑王朝终于主动出击,一出击就是西北目前最强盛的金国。
贺游已是副将,若此次得胜,便是将军了。
主神骑着尊贵的白马,腰佩长剑,与贺游并驾齐驱。
谢折原颠颠簸簸地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匹,苍白的面上满是扭曲。
他这种文弱书生,实在是不适合骑马,更何况是上战场了。
可他的小祖宗粘死了那个贺家的小侯爷,偏要跟着他一起上战场。
为了自己的任务能继续下去,他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学了三年的武,混入贺游的军队中当了个策士。
林子安艳羡地望着这一幕,手上画笔挥舞,告诫自己一定要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画下来。
但他的心中总有遗憾。
他似乎永远也只能远观小殿下,无论是小殿下小时候,还是已经长成现在这样风光无限的少年郎。
若是他也擅长武道就好了……或许,他也能像谢少师那样,陪着他们,陪着他的小殿下上战场。
三皇子的眼里全是担忧,注视着远去的七弟。
他捏紧了手中的拳,又瞪向贺游的身影,眸中的怒意几乎要冲破天际。
他都重生了,怎么还是比这人晚一步!
这次贺游还不当纨绔了,想走正业,为国争光了!
他便没有了合理的理由让七弟远离他。
他到底使用了什么妖法,又迷得他七弟团团转!
可恨至极!
三皇子阴暗得想。
这般想上战场,干脆就在战场上身陨了罢。
他一定会真诚地缅怀他,为他举行盛大的葬礼。
但是……
贺游陨了就陨了。
他的小七,可万万不能有事!
不然他非杀了贺游不可。
**
金国。
金国太子,金如林最近很不顺心。
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两年前说起。
那时候御花园如同被施了诅咒一般,寸草不生,使什么手段,都没有植物能活。
宫中立时流传开了许多不详的预言,有说皇宫选取的位置风水不好,有说御花园定是有人枉死,冤魂作祟。
那段时间,许多阴私的腌臜事都被挖了出来,小到普通的宫女太监,大道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杀了皇上的龙子。
能平反的都平反了,真是好生肃清了一番金国皇室的后宫。
大家也都累了,妃子们也累了,俱都消停了许多。
这御花园终于不那么枯萎了,但也再难向从前那般美艳繁盛。
就连皇上都暗暗与他说:“如林啊,朕已命人在南方修建宫殿,待那边宫殿落成,还是迁过去吧。”
皇上的眼里带着遗憾:“听闻天鼑皇室富裕,能工巧匠尤其多,还有美盛的江南,不仅美景多,美人也多,若是……是我们大金的就好了。”
这本来没什么,他们金国觊觎天鼑之心,这两年可谓是路人皆知了。
可就在当天他回殿中休憩时。
金如林颇觉荒唐的冷笑。
原先御花园的变故,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殿外。
他娘的又来!
他太子殿,也出了什么冤魂不成?!
他偏不信这个邪了!
他命人采购了所有好生长的种子,不啻于花卉,番薯之类的蔬菜也行。
他日夜派人辛勤照料,农学的博士都被他请了过来。
三个月过去了。
一片荒芜。
别说种出来了,连根叶子的影子都看不到。
种子全在地里腐烂了。
太子殿一时都兴起了求神拜佛的风气。
每个人的身上几乎都带着信香,路过太子殿外时都得拜上几拜。
太子殿现在是连下人,都不敢半夜出房了。
若不是金如林以雷霆手段镇压,让他们不许乱传。
恐怕外界关于“金国皇室不正统,上天厌弃”之类的风言风语都要甚嚣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