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贺游与七殿下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
哦,还有,那个谢少师,也总和七殿下在一块。
林子安好奇地小声问道:“殿下,您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
七殿下冷声对他道:“以后,也只有我一人了。”
少年的眼里好似还有几分委屈之色。
这是为何?
林子安纳闷又窃喜:“怎么了,那贺小侯爷背叛您了?”
主神听闻此言,下意识凝眉看他。
“不是,背叛。”
“他有重要的事,要做。”主神抿唇道。
林子安愣愣点头。
其实他根本没仔细听少年对他说了什么。
七殿下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满脑子都是那双玄奥又澄澈的眼了。
老天,七殿下才十二岁啊!
他林子安喜好一切美好的事物,可自从见过七殿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美景美人入得了他眼了。
夫子突地敲了敲他的头:“林子安,你又走神,难怪这么多年了还在尚书房蹉跎时光。”
林子安捂着被敲得位置,偷偷往旁边瞥去。
这一瞥,他便懵在了原地。
七殿下呢?
他那么大……那么俊的……七殿下呢?
“七殿下呢?”他错愕地问夫子。
夫子开始还没明白,往旁边一瞧时,顿时也诧异住了。
这,七殿下呢?
刚才应该是……在这的吧?
**
平阳王府。
贺游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
他满身都是伤痕,皮开肉绽,遍布青紫。
但眼里却没有丝毫退缩与畏怯之意。
他的内力已达到了大圆满之境。
他嗤笑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眼里好似燃着生生不息的烈火,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都打过了。”
“我要上战场。”
平阳王沉默地站着,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好好的纨绔不当了,风流才子也不当了,闹着要上战场。
可笑至极。
贺涯已经死了,他不能再让贺游再有丝毫闪失。
不然谁来继承他的爵位,谁来当下一个平阳王?
“我不就随便写了首词,那金人要找茬找我就是,去杀害贺涯,真是荒谬可笑。”贺游的口吻依然是狂傲不羁的,可眸中却起了几丝深沉的恨意。
让他改变主意重新习武的不只是贺涯。
还有三皇子与他说得话。
——“你不要再那般高调了,我承认你在文学上很有天分,可就因为你那首词,西北诸国愈发想要来侵略我天鼑。”
——“还有你和七弟在一起时,还是少做些讽刺的诗词为妙,若是七弟被你牵连,我……也不会放过你。”
贺游冷笑一声。
如果那外族人还没有杀害贺涯,还没有动念头到天深身上,他的确愿意少抛头露面,先消停一会,正好趁此时机多陪陪深深。
但那些人可不愿意放过他。
他到底是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小侯爷,根本说服不了一向主和的天鼑政权主动出兵,进攻他国。
而且……仅天鼑一国,也的确还攻不下这许多西北小国。
所以他才想战场,用血,用功勋,去换取权利。
“此事与你无关,休要再提。”即使他已经按照约定打败了这些保护他们贺家的高手,平阳王还是吞了承诺。
“父亲,那词是儿写的,大臣们定然会弹劾儿,弹劾平阳王府。”
“儿已经纨绔了许多年了,而今,儿终于从迷途中醒悟了过来,难道您不希望儿给涯弟报仇么?”
“……哪用得着你报仇,那些将士不是人么?!”平阳王气急。
林保保在一旁给平阳王顺着气,心中既难过又着急。
难过的是贺涯死了,着急得是不希望贺涯也傻乎乎地莽去上战场。
若是七殿下能帮着劝劝贺游就好了,贺游定然会听七殿下的话。
他才这般想着。
林保保的目光忽然一凝,顺气的动作都僵住了。
他,他没看错吧?
本应该去往尚书房进学的七皇子殿下,突然就出现在了贺游的旁边?
他是怎么进来的?
七皇子来了,这、这贺府也没有人来通报啊?!
主神整张小脸都冷了下来。
038本来还在主神的脑海内雀跃地叫着:“咦咦咦,贺游怎么突然可以绑定了?殿下咱们要不要绑定他……”
在感知到殿下极力压制的不悦后,038噤声了。
主神走至贺游身边,黑白分明的眼里只映着贺游一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如冷玉的手指轻抚上贺游的嘴角。
贺游一怔。
之前满腔的暴戾与执着,倏地全都平息了下来。
少年神情专注,仔细又轻柔地替他擦拭着嘴角的血痕。
他下意识想说不用,少年那般尊贵的手指,怎么能接触这种腌臜之物?
他合该如神明一样的,只需要高高在上地坐在云端,瞥一眼凡人都是恩赐。
但现在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放在心上的小殿下……似乎生气了。
虽然他往日便就是这般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周身骤然沉下去的低气压。
他们心中忽然全都冒出阵阵不妙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
**
金国皇宫,御花园。
正在照料花草的小宫女愣了愣。
刚才还好端端的月季,怎么突然就恹了下去?
她照料御花园好些日子了,不至于这般粗手粗脚吧?
小宫女准备先处理了这一株,不能让这一株病了的月季坏了整座御花园的景致。
就在处理时,她的余光蓦地一顿。
她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
这……这是怎么回事?!
病了的不止那一株月季。
周围的这些花草,突然各个不是枯萎难看,就是发黄腐烂!
刚从议事厅出来,经过御花园的金国太子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先是错愕,而后便绷着一张脸快步走了过来。
“你下毒了?”他颇为不解与震撼地看向似乎同样很懵逼的小宫女。
小宫女疯狂摇头,跪在地上大呼饶命。
“奴婢不知,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奴婢之前浇水时还好好的。”
太子语气深沉,反问:“那水呢?”
小宫女忙指着旁边的水壶,似乎要哭了出来,道:“就,就在这里面,那水都是洗衣坊里剩下来的净水,一直都是如此的……”
太子让她当他的面喝一口其中的水,不然就说是她下的毒。
小宫女满脸苦涩,她怀疑地想,莫非真有人在她的水壶里下毒了?
可是谁又要费这劲整她一个小宫女?
在太子满眼怀疑与隐忍的目光下,她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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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鼑王朝。
江南某处小城,一间秘密酒肆。
两位异域人正在畅快地喝着酒。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哈哈,说得好,这江南确实有这般美啊!”
“我欣赏不懂这种词,但这江南确实比我们西北自在多了,美人也多,真是让人舍不得离开了。”
“哎,不想离开也得走啊,喝完这壶酒咱们就先跑路,等日后咱们西北联合军攻过来,瓜分了这天鼑。”
“都怪你,说了低调一点,你还由着性子来,还杀的是平阳王的儿子。”
其中一位异域人正在清点行囊。
突然,他眼珠一凸,肚子传来一阵剧痛。
好似有炽烈的火焰在一寸寸地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思绪混乱。
他喝的又不是烈酒,即使是烈酒,也不该有这种效果啊?
仿佛要将他活活烧死!
“救我,我、我要被烧死了。”他哑着声音,悲鸣地嚎叫。
另一名异域人踢了他一脚,莫名其妙道:“你装什么?哪里来的火,快点收拾收拾走了。”
在地上打滚的异域人忽然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凄厉又刺耳的尖叫,隐约还在说着救救我之类的言语。
另一名异域人被他这变故弄得毛骨悚然,又发现他喊了这几声后便一动不动了。
他哆嗦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他瞬间惨白了脸,大惊失色。
没、没气了?
他连正常的思考都无法进行下去了,满目仓皇,拔腿就跑。
酒肆上的梁木猝然咔嚓一声,诡异地砸了下来。
生生砸在了他的腿上。
他跛着腿,心中愈发古怪与畏惧,抓紧逃离了此处。
之前还觉得让人乐不思蜀,流连忘返的江南,现如今在他眼里仿佛化身成了恐怖灵异的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