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宥千是不可能主动带贺礼来这的。
这自然是贺礼的要求。
贺宥千之所以会答应,主要也是因为贺礼的一句话——
“有钱啊,我可能,要不行了。”
贺宥千怀着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复杂心理,拿着手机对天深时不时地拍个几张。
既然已经请了人帮他录像,他也懒得举个单反在最前方拍摄了。
还影响他体验天深表演的现场效果。
贺宥千本还为天深请了个手艺很好的化妆师,虽然他并不觉得天深的脸还需要什么修饰,但凡是表演的选手每个人都进行了化妆,大家都有的,他的天深又怎么能缺。
化妆师在见到天深的脸后,便一直盯着天深看。
化妆师转了半圈,也打量了半响,最后试着给天深上了个底妆,发现上了反而没有不上自然好看。
化妆师实在是挑不出需要修饰的地方,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能打的素颜了,和这位少年比起来,那些在娱乐圈内誉为神颜的小生简直不值一提。
他最终只在天深的眼睛附近点了几片金色的细闪。
这若是直接点在其他人身上,那便是孙悟空再世。
可在天深身上,却自然而然地贴合出了一股……神性。
化妆师看痴了,他想,如果给少年的眼睛换一个颜色,比如说金色,那简直……简直就是神话古籍里的美少年。
还一定得是地位崇高,万人膜拜的那种。
主神并不喜欢照镜子。
他不太喜欢自己的脸。
魔术需要摘帽,他不可避免地将自己的脸暴露在了灯光下。
灯光将他眼周的金闪衬得更加璀璨。
他的眼皮轻轻颤了颤,乌黑且浓密的睫上也泛着晶莹的碎光。
仿佛有萤火虫若隐若现地飞舞徘徊在他的眼睛边,又或是连星星也忍不住坠落在他的眼睫上栖息。
全场犹如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不合理地安静了一息。
主神礼貌又带着淡淡疑惑的声音响起:“请问……”
他的声音仿佛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全场尖叫。
主神:“……”
“好吧。”主神轻叹了口气。
他将礼帽往高空随处一扔。
礼帽悬停在空中,漫天的软糖纷纷扬扬地朝观众席洒去。
不会有人抢不到。
观众们自发的去捡起糖来,议论声轰然爆发。
“啊啊啊啊啊,新诺这届的新生也太帅了吧!”一位学姐边捡边喊,面颊因为兴奋而泛红。
“嗐,还是感觉彩排的时候更神一点,不过现在人实在是太多了,估计难度比较大,临时换了个项目也能理解。”
“这个学弟就是我们新诺的今年的校草吧,太帅了我的天,全校往届校草里就没人比他更帅了吧!”
“呜呜呜呜呜,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呜呜呜呜呜,世界上又为什么会有我这么丑的人。”
“兄弟,你说的什么话,自信点,不要去和天深比好不。”
“谁他妈跟你是兄弟,我是女的!”
“好好吃的糖,新诺真是好久没有出现魔术表演了,好期待。”
“听说彩排的时候天深没有表演自己真正要表演的魔术项目诶,他说那是只能在艺术节才能表演的,而且很肯定自己不会失误。”
“毕竟叫秘密嘛,透露的那么早叫什么秘密,呜呜呜,我好羡慕十一班的同学啊!”
“十一班今年好强啊,他们班的帅哥特别多,还有学霸,他们班第一都是年级前三了,哦对,天深的成绩也挺好的。”
“十一班第一考了年级前三?卧槽,前四个班这么没用?”
“不是嘞,人家总分就离满分没差多少!”
“那还能去十一班?”
“鬼知道今年怎么分的班,不过有小道消息传他们班第一是自己要插班去十一班的,据说,咳,就是为了天深。”
“卧槽?!!帅哥果然只喜欢帅哥吗?!”
“……”
礼帽发完了糖,咻地回到了主神的手中。
主神扫了眼台下:“注意一下你们的扶手处,那里有半截纸和笔。”
全场诧异地将目光看了过去,又是一阵惊呼。
“许个愿吧,将你们的愿望写在那张纸上。”
“如果觉得写得不对,用笔在错误的内容上划一条修改的横线,再重新写就够了。”
他正色地咳了咳:“不要写什么——我希望能再许几个愿这样的愿望,如果你写的愿望是这个,你的体验可能就会有点无聊了。”
贺宥千本还笑容满面的脸色,越听越凝重。
深深不会是要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吧?
深深的能力就真的这么无穷尽吗?
不对啊,深深和他说过,的确会有消耗,且几乎无法弥补。
那他想做什么。
贺宥千没有写,只要不写,应该就不会进入天深的魔术里吧。
那如果有什么意外,他还能冲上去阻止天深。
底下的观众们或无比配合或半信半疑或懒得动弹地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哈?玩什么呢,还让我们写愿望。”
“我来猜猜,等我们都写完了,他就点几个安插在观众席里的托,然后完成他们的愿望。”
“哦,为了将托暴露的不那么明显,说不定会搞什么扔他们魔术师特殊的骰子啊,或者一开始的什么糖对应的人的位置啊,假装是随机到的,不是托。”
“哇,你说的好懂啊。”
“哈哈哈,我也对魔术有点兴趣,正打算在新诺创建一个魔术社呢,看起来这个同学也很有兴趣,等表演结束后我就去找他一起来干。”
主神发现有些人没有动笔。
他将看似坚硬笔直的手杖挽成了一朵银白色的玫瑰花,又轻轻拨弄了几下玫瑰花的叶子,于是每个人的桌上都出现了一朵玫瑰。
“我的魔术是作用于所有人的,唔,得是所有配合我的人。”他把玩着手中的金属玫瑰道。
“如果不写,你们就体会不到了,你们,确定不会后悔么。”这样的机会,对他们来说,一生或许也仅有这一次了。
他看向贺宥千,漂亮的眼睛里有些许不自知的浅浅的质问,还有……不满。
贺宥千突然闭了闭眼。
主神:“……?”
主神认为自己被看不起了。
他罕见地,感到了几分受打击的不悦。
贺宥千没看到他的目光,他提起笔,嘴角挂着笑意地写下:“希望2020年8月24日晚上6点左右在国宁商业街玩具店门口见到的白发金眼的少年,他现在叫天深,希望他的能力无所限制,身体健康。”
主神给了大家十分钟。
“你们都写好了吗?”他问。
有些性子急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早就写好了,你要怎么变啊!”
“闭上眼。”主神将手中已经变成烧烤串了的手杖随手往后一丢,说话声骤然便带上了一阵悠远的混响。
“魔术,开始了。”
他要制造一场盛大的幻境。
他可能无法做到在现实里实现每一个人的愿望。
但如果只是一场梦。
什么样的愿望他都能够满足。
主神站在舞台之上,无数的流光汇聚在他的指尖,亲吻着他的发旋。
*
特殊能力局。
正在收看夏云之传过来的直播的陆明州突然蹙紧了眉头。
屏幕中原本的画面消失了。
刚才还在舞台上把玩手杖的少年和台下的观众全都不存在了。
倒是变成了一片烂漫华美的……星空图?
还跟看天文图似的,是会变动的星空图。
陆明州一直盯着天深,他记得自己看到了天深指尖突然流泄的几道银光。
与其相信是设备出了问题,他更倾向于相信……这是天深自己的特殊能力。
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陆明州皱眉。
“陆哥,刚才发生了一起怪事。”来人抓耳挠腮道。
“什么怪事?”陆明州心下微动。
“那些,灵气,突然全都往一个方向跑去,你也知道现在地球的环境,可我,我刚才真的看到了,具象化了的灵气!太不可思议了!”来人越说越震惊。
“哪个方向?”陆明州也隐隐有了猜测。
“就,新诺中学!”来人咋呼道。
*
白亭观也混进了新诺的艺术节现场。
他对天深的所有指令都非常配合,心中直感叹殿下长大了,乐呵呵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希望我的口吃能治好。】
他闭上眼,悠然自得地进入了天深为他创造的梦境里。
他看到天道又在那嫌弃他说话不利索,欺辱他口吃。
“多亏你是先天神,不然就你这破毛病,能收集到什么信仰,人家都懒得听你说完一句话。”天道在他面前和在他儿子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
白亭观扶着自己的胡子,忽然冷笑一声。
“钛,你这破天道,天天就知道欺负我口吃,如果我不是口吃,这天道一职,可说不准是在谁手里呢。”
天道懵逼,拍了拍肩:“你这毛病怎么就突然好了?”
白亭观怡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
他可喜欢听戏了,奈何他自身的毛病,让他一首完整的戏曲都唱不出。
现在他的口吃好了,在殿下的魔术没有截止前,他得去多唱几首曲。
白亭观即使知晓这是天深的能力,随着时间变长,也全然忘记了虚假与真实,沉浸在其中乐得不能自拔。
其他人那便更是如此了。
贺礼想要活着。
他的愿望也就是这条。
昨晚他就有种直觉,一种大限将至的直觉。
但他哪甘心坐以待毙。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内就出现了那个少年。
他有太多遗憾了。
他听贺宥涯说过新诺最近会有个艺术节,贺宥千还是赞助商,专门请了摄影师去拍。
鬼使神差地,他打电话给贺宥千,任性了一把,恳求贺宥千带他也来看看。
好像不这样做,他一定会后悔。
他都要死了,自是一点后悔都不想让自己在拥有了。
前面的表演的确没什么特别的亮点,但这样的环境让他也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出去走走的确比一直待在沉闷的医院里好太多了。
他年轻时私生活混乱,认识的也大都是狐朋狗友。
他不玩男人,但他有朋友玩男人。
他开始以为天深和贺宥千的关系是如此……还在心中作想,怪不得贺宥千不找女朋友,原来是喜欢男的。
后面聊了几句,发现贺宥千并不是这样想的,也只当他不开窍,以过来人的微笑笑看他。
可今天……
当他见到舞台上那个完美如神祗的少年,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真是异想天开了。
就这样的少年,又哪是他那个儿子配得上的。
不用说他儿子了。
真的有人能配得上他吗。
他实在是太干净了。
他第一次,认真地为自己曾经生出过的轻视想法忏悔。
贺礼闭上眼,被世俗腐朽的内心深处竟然也生出了几分“还真能实现愿望不成”的侥幸心理。
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里。
果然啊,绝症要是能治好,那还叫绝症么。
贺礼苦笑了下,从床上坐起身,想要去其他地方走走,见见阳光,或者是找人聊聊天。
一位漂亮的护士小姐忽然满面笑容的进来了。
“诶诶诶,贺先生,别着急啊,才刚康复你就急着出院了啊?”
贺礼愣了愣,下床的动作都不利索了:“你刚刚说……什么?”
护士小姐疑惑地眨着眼睛:“让你别急呀,你的身体才康复,还是先调理几天在出院吧!”
“你的儿子为你付了挺多医疗保健费的,我们会帮你好好适应康复疗程的哈。”
贺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面上的纹路全都沉淀着想信又不敢信的紧张:“我,我康复了?”
他的语调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对啊,您康复啦!您都问了好几遍了。”护士小姐无奈地道。
贺礼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脸。
*
主神正在看人类的愿望。
他看到了贺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