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呆了呆,任由他抱着,看似思索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地眨了眨眼,回道:“我现在,还不会离开。”
他平素清冷的嗓音里难得带了点僵硬的柔意,像是在刻意学习如何安慰人。
贺宥千对他好一番观察,又细细问了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发现他的确完好无损后,心下稍安。
他想起天深一开始的话语,又是一哽。
所以说到底……还是会离开他。
可是天深,为何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离开我后,又要去哪里呢?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样亲近的相处过,关切他的心情,担忧他的生活,考虑他的未来。
他已经将少年写进了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可少年的未来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他。
贺宥千不想再去想这些扫兴的事,他给天深打开了车门,习惯性地扯起笑脸,又折身开往了一家烤肉店,带他去吃夜宵。
深深喜欢好吃的,这世间的美食那么多,又能否帮他将天深留的更久一点呢?
*
车上。
“深深,昨晚,你做了什么?困扰了哥哥好久的麻烦,好像真的就被你解决了。”他半是自嘲半是好奇地问道。
主神眉毛都不带动一下:“没什么,只是让他们承认并且道歉了。”
“你不用因此有心理负担,那是这件事发展到后来本来就该有的结果,我只是将这个结果提前了一点。”
贺宥千打趣地笑道:“深深原来这么肯定,哥哥能让他们道歉啊?”
主神:“我早便说过了,你会走向成功的。”
笑意又在贺宥千的眼底漾开,却好像只是掩盖了一抹更深层次的忧愁:“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能成功?”
“因为……”主神一时想不到如何简洁而又明晰地表达语句,停顿了几秒,又简明扼要道,“因为,你是……被选中的人。”
“什么被选中?被你选中么?”贺宥千嘴上开着玩笑,心中却还真为这样似乎象征着某种宿命感的可能而感到由衷的愉悦。
主神没有明着回答他,微微别过脸,不自然地“厚脸皮”道:“算是吧,你能遇到我,已经是大气运者了,既有大气运,自然不难成功。”
贺宥千被他的模样可爱到了,忍不住想去捏捏深深的脸。
他现在不仅已经看习惯了天深万年不变的冷脸,偶尔还能读懂他的极细微表情,现在更是已经可以跟个睁眼瞎似的对着天深的脸进行自我脑补似的修饰,毫无违和感地套在天深身上。
主神的脑袋下意识后仰了几分,最后又干脆放弃了。
今天的贺宥千心情起伏有些大,且的确是他旷课在先……罢了,就满足他一下好了。
贺宥千本没指望真能碰到天深的脸,做出这一举动纯属是一时激.素分泌上头,在天深躲避时,迟来的后悔便翻涌上他的心头。
他悻悻地将手放下了。
主神瞥了眼他尴尬的笑容,不满地喊了声喂。
“你到底,要不要碰。”主神板着脸道。
贺宥千打方向盘的手一滑,又眼明手快地迅速稳住,情不自禁地挠了挠耳朵:“啊?”
他幻听了?
天深的这个碰,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主神:“不碰,就算了。”
“那你能不要在心不在焉了么。”主神的眸光里流露出几丝带着困惑的谴责。
天深的话才落,贺宥千的手指已经极其轻柔地触到了天深又凉又软的脸蛋上。
他突地大笑一声,仅是如此,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主神都还什么都没感觉到,他便收回了手。
贺宥千哪舍得无缘无故捏深深的脸,这般细皮嫩肉,得小心呵护着才是。
一开始的想法只是突然蹿起的想捏捏萌物的冲动,过了那劲,在做这样的举动,怎么想怎么油腻。
贺宥千可不想败坏了自己在天深这的观感。
天深愿意和他更加亲近了。
他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他暂时忘记了自己原本还打算去问问天深是如何替自己解决的麻烦,又或者因此消耗了什么。
主神遥遥看向窗外,在心底叹气。
真羡慕人类,碰一下神的脸都能笑。
不过……他又暗中偷看了贺宥千一眼,对方的嘴角正挂着挥之不去的笑容,握着方向盘的手悠闲而惬意。
如果这样就能高兴……那就多给他碰几次吧。
主神“大发慈悲”地想。
*
次日,新诺中学。
张离千早早就来了教室,在座位上自顾自背着语文课文。
他终于等到天深来教室了。
他等天深坐下后,便实在忍不住问道:“深深,昨天下午,你去哪里了?”
“公如林,易绵绵,夏云之,都和你在一起吧?”为什么……偏偏就不喊上他呢?
——异能者的事不能告诉普通人。
他所认识的人类基本上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主神只得掐头去尾道:“公如林病了,另外两个人是之后遇到的。”
张离千的唇紧了紧:“……所以,你们只是去了医院对吗?”
主神不想骗他:“没有,但具体去哪里,我不能告诉你。”
张离千的眼底划过一抹受伤。
他不知道回些什么的干哦了一声。
“昨天,年级组长很生气,王老师都被骂了。”他转移话题,顺便为他概括了下昨日他们走后发生的事。
“为什么生气?我们不是有假条么?”主神问。
张离千:“你们三个是有假条,可是易绵绵没有,听她们班同学说,她们班班主任还在班里特地强调了这件事,或许易绵绵今天就会被处罚了。”
夏云之也来到了教室,闻言接话道:“那我们会被处分么?”
张离千:“你们三个应该不会,易绵绵就不一定了。”
其实本来天深也是会的……
不说处分,起码会给个惩罚。
因为他只是陪公如林去看病,可自己却没有回家,也没有来学校,还让他的家属,贺宥千,去找了警方。
他帮天深做了个伪证。
他跟老师与年级组长说,天深看上去有点生病了,包括对贺宥千时,也是这样。
这也是贺宥千之所以会那般紧张的缘由之一了。
主神看向夏云之,不容置疑地沉声道:“是你将易绵绵带出来的,你有假条,她却没有。”
夏云之的脸上毫无愧疚之色,同往常一样无害又单纯地笑着说:“是她非要跟来的,我可没有主动喊她。”
主神不说话,只是凛冽地盯着他的眼睛。
天深的意思有时候又特别好理解。
他看似冷酷严肃不近人情,实际上纯澈明净的双瞳又时常如初生的婴儿一样干净纯粹,一览无余。
被天深这样的目光一盯,夏云之稍作回避地躲开他的视线,只觉自己正遭到深深的鄙夷与唾弃。
“……我不是要推脱的意思,好吧,我会替易绵绵解决这个麻烦的。”夏云之见天深还看着他,又叹气地补充了一句,“我会去给她道歉的。”
天深轻描淡写地嗯了声,仿若终于听到小弟提了个靠谱建议的黑.道大哥。
*
王化上完课后便将天深喊出去单独谈话。
他先是慰问了天深几句,又简略说明了一下昨天的情况。
“为了替你们争取不挨处分,老师可被年级组长教训了好久。”王化斯斯文文地调侃道。
“……谢谢,老师。”主神有点愧疚。
王化又开始扶眼镜,笑道:“这都是小事,老师知道你们不一般。”
主神懵然地眨了眨眼:“……?”
老师,您知道了什么?
王化见他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此刻竟丝毫没有了老师的架子:“小朋友,老师又不是真的眼瞎。”
“放心,老师不会乱说的,老师依然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这次来找你,也不全是为了昨天的事。”他扶着的镜片反射出一道雪白的亮光,一时将王化斯文的脸衬的精明而又深不可测。
“下个月10号,就是新诺一年一度的艺术节了,新诺的艺术节,一向都是会请专人全程拍摄投放网络的。”
“天深啊,身为咱们班的班草,你,总得有兴趣参加吧?”王化话里有话地,温温柔柔地补充道,“老师很开明的,即使昨天被年级组长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扣了工资,都没有像六班的班主任那样,将脾气带到课堂里面。”
主神:“……”
主神怎么会对参加艺术节感兴趣。
他也不会什么人类的艺术。
但是……
他卡壳了半响,终于蹦出了一句话:“扣了您,多少工资?”
王化笑容宽厚且温和:“不多,你拿个艺术节的一等奖,老师的工资就都补回来了,还绰绰有余呢。”
主神目露难色:“可,我不会什么才艺。”
王化无所谓地道:“才艺这不是很简单嘛,听说你军训的时候不还打了套拳,像这样的武术类表演,就挺不错啊。”
“天深你自身的条件就很好,随便唱个歌啊,讲个相声啊,来个诗朗诵都没关系。”
王化看起来早有安排:“对了,昨天夏云之就跟我说了,可以和你们一起排一个舞台剧,这是夏云之提出来的,在老师这呢,就暂且算做他的表演项目了,天深你要是被他拉去参加排练,老师自然是没意见的,但是,你自己的单人项目,也不要忘记哦。”
主神:“我……”
王化笑呵呵地看着他,银丝边眼镜泛着柔和却又诡异的白光。
“怎么了,天深同学,是有什么意见吗?老师很开明的,很听取学生意见的……”
主神:“……没有。”
王化满意地笑了起来,嘴里还夸了句好孩子:“很好,你们要排练的话可以和老师请假,只要不太耽误学习,老师都会对你们酌情给批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