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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谦久违地梦到了跟傅眠在一起时的一件小事。
那天其实他心情不是很好,为江慎有事回国了几天,他一次都没到本人,还被老爷子抓去训斥了一顿——虽这是家常便饭,但江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足够他郁闷很久的。
他跑到酒吧里去喝醉了酒,差点跟人打了起来,旁边的朋友拿着他的手机,给他家里的人打了电话。
来的人是傅眠。
那时候他来到裴家不过半年的时间,人怯弱又胆小,刚进酒吧不久就被心怀不轨的男人搭讪了,那男人以为他是来寻欢的,傅眠好好声好地解释己是来找人的。
“找么人?”那人问道。
傅眠想了很久,非常小声地说道:“的爱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温柔,眼神里都是抹不开的眷恋。
那人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饶有兴致地低着头对他说:“来这酒吧里的,哪有几个是乖乖守身玉的好男人,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出来玩玩,不跟着,起码以带一起玩。”
傅眠的颈间都是对方呼出的热,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了一步。
“们在干么?”
裴谦被朋友从里面扶着出来,看到这一幕愤怒到了极点。
“裴先。”傅眠看到他出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完全没有管身边的人,径直走了过来,站到裴谦面前,柔柔地道:“刚刚在找。”
“来干么?”裴谦冷着脸。
旁边扶着他的人尴尬道:“打电话叫他来的,以为是家人。”
“他?算么家人?”裴谦冷哼一声,语里带着十足的傲慢,“随便养着的小东西而。”
傅眠脸上的羞怯『潮』水般褪去,剩下形容惊惶的一脸惨白。
“看看他这幅表情,谁欺负了?”裴谦醉糊涂了,凑近了,手拍在傅眠的脸上,“以后再让看到来酒吧,别想下床。”
“不明白,裴先,”傅眠浑身僵硬,他有之年唯一一次萌动的感情充满了令人难言的苦痛,他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上,唯有一双会流泪的眼,黑得像墨,几乎要将裴谦吞噬,“做错了么?”
裴谦到己的声音:“没有错,是不他。”
是不他。
这句话否定了一个人的一切,成为傅眠最初的噩梦。
画面一瞬间转入黑白,人群被拉得很远,裴谦的脑海里响彻了这句话,他惊醒了过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没有拉窗帘,外面天光大亮,秋冬惨淡的阳光无所顾忌地照『射』在地板上。
那晚追丢了江慎之后,他开着车独回到了半山别墅,家里的佣人都被他辞退了,那些人来来往往的,每天除了惹他,没有其他的用。
还有以前跟傅眠交好的周婶,偶尔说一句语里都在暗暗指责他对不起傅眠,笑话,明明是傅眠先离开的。
“叮铃——”
裴谦从床上爬起来,脑袋里还带着解不开的晕眩,面容憔悴,眼眶还带着熬夜过度的红肿,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他放任手机在地板上响着,一直到洗漱出来,手机还在响。
裴谦穿了件外套,捡起手机,接后外放了声音。
“大少爷,裴总让您回家一趟。”电话那头,裴家的管家公事公办道,在裴谦毫无兴趣地要挂断时,又极其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出事了。”
裴谦神『色』一凛,挂断了电话,很快驱车离开。
……
江慎动登门拜访,刚一进裴家,消息就传遍了本地的富二代群网红群,一部分人认为他是去登门道歉的,另一部分人觉得对方就是去谈合的。
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不裴家客厅内氛凝重。
江慎做了万全的准备,江氏内部有裴家的人,裴氏内部肯定少不了江氏的人,该拿到的不该拿到的,这么久了,也不缺一个两个。
孟奂手里拿着裴氏的财报和一系列文件,递到江慎手上,裴父犀利的目光在江慎身上来回审视。
但江慎是接过去,将这些东西,放到一边,反而打开了专门带来的电脑。
“裴叔叔,您现看看这个。”江慎『操』好之后,往裴父的方向挪动了一下。
裴父的视线掠过去,是裴氏的股票,他愣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拐杖:“么意思?”
“再等五分钟,给您表演一个大跳水。”江慎好整以暇,脸上的表情兴味十足。
“就凭?”裴父目光冷了下来,嘴角往下一弯,明显是动了。
裴氏筹备了三年,背后是好几个大财团的支持,怎么能说动就动。
江慎身后的团队都聚精会神盯着电脑,看上去像模像样。
五分钟后。
裴父眼睁睁看着裴氏一路上涨的曲线到达某个点后,开始回落。
回落的速度很慢,但足够裴父收起方才的蔑视,开始严肃地望着江慎,把他当成一个真的商业对手。
“一个小时后,这条曲线会更加对称。”江慎指着屏幕,做了一个往下滑的动。
裴父沉默了良久,开口道:“比父亲优秀。”
“谢谢裴叔叔的夸奖,不过有件事您能还不知道。”江慎成竹在胸地看了眼股票的走势,漫不经心道,“前天晚上,就是裴氏庆功宴那天,您的继承人裴谦先开车撞了,除了行车记录仪和高速上的摄像头记录了当时的场景外,根据当晚参加宴会与裴谦先有过接触的证人所言,裴谦还喝了酒。”
这件事要是被江慎捅出去,影响到的不止是裴谦,还有裴氏的风险评估,裴氏的股票,还有裴氏未来的前景。
裴父瞬间坐直了身体,瞳仁一缩,手下的拐杖研磨着地板,他望向江慎,问道:“想怎么样?”
江慎谦虚地笑道:“裴叔叔,您儿子这么多,少了裴谦一个继承人应该影响不了么。”
放弃裴谦,交给江慎来处理,对方会对裴谦怎么样,裴父不干深思,在国内都免不了牢狱之灾,万一对方要求让裴谦出国……那就不是裴家人能掌控得了。
裴父有那么一会儿,一动不动,眼睛都不带眨的,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一道比一道深刻,身体硬成了一块石头。
江慎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他相信对方不会不答应。
裴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裴谦不过是里面最有能力的一个,但即使再有能力,要是惹出了需要裴氏买单的事,裴父未必会舍得。
“把小谦叫回来。”裴父喑哑着声音,朝外面的管家开口,他这一松口,就像是一辈子的要强在最辉煌的时候乍泄了,整个人都似苍老了十岁。
“江慎,希望留他一条命。”裴父长长地叹了口。
这些小辈闹出的事来,真是荒唐又笑,而更笑的是,他跟江近唐斗了半辈子,最终输在没有个好儿子上。
裴谦回到裴家的时候,江慎经离开了,裴父书桌上摆放着江慎用来交换的筹码,包括裴氏做账的证据,裴家几个小辈出入情sedu博场所的照片,还有他带过来的投资团队手持裴氏股份的证明,谓是准备充分。
“有么事吗,爸爸?”裴谦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家里凝重的氛围。
裴父还是坐在那张书桌前,但他的势完全没有了前段时间的稳泰山。
“小谦,妈妈去得早,爸爸养这么多年,没把养到途上,是的责任。”
裴谦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他提起心道:“您突说这个干么?”
“过两天,去非洲那边的分部工吧,以后不要再回国了。”裴父狠下心道。
犹晴天霹雳,裴谦心底一震,不思议地看着裴父:“么意思?”
“大少爷,不要怪父亲了,他也是不得啊。”站在一旁的裴父新妻子无奈道。
“小谦,糊涂啊,当初让不要去招惹江慎,偏偏要跟在他屁股后面,现在又跑去撞他,怎么不一下子撞死他,”裴父咬着牙,急败坏地道,“现在倒好,不去非洲,他有的是法子对付,对付裴家,让爸爸怎么办?”
“撞了就撞了,没撞死他是实力不够,”裴谦反应过来,一脸讥讽地笑道,“但在这假惺惺的演么戏,裴志恒,从小到大教育过吗,会不停地孩子,为了裴氏做了多少贡献,不会都忘了吧?现在说为了裴家,要把交了出去,让猜猜,他是不是还拿了们么把柄,不不至于这么着急。”
裴父被梗了一下,敲了下拐杖,旁边的裴小夫人怒斥道:“少爷,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算个么东西,”裴谦嘲讽地看着她,“以为走了那个六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儿子就能拿到裴氏的股份?再过两年就是个被抛弃的怨『妇』,儿子也会被扔到犄角旮旯去,还想要么裴家的家产,别做梦了。”
裴小夫人被讽刺得脸上一阵挂不住,倒是裴父神『色』一凛,冷声道:“出去吧,外面有人等着,直接去机场,走吧,再不走也保不了。”
裴谦站起身,怨毒地看了裴父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刚出裴家大门,四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便走了过来,压着裴谦上了车。
路上他想要跳车,挣扎了两次,直接被捆住了手脚才消停。
到了机场,裴谦被低调地送到休息室,对方安排了最早飞往南非的一班飞机,巴不得立马把他送出国去。
“们是裴志恒的人还是江慎的人?”裴谦眯着眼问道。
“不能说。”带头的大哥回道。
“那就是江慎的人了。”裴谦嘲似的一笑,“裴志恒真够狠心的。”
为了裴氏,彻底地把他交给了江慎。
裴氏在非洲的项目早就结束了,现在把他送到非洲,不是裴志恒。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道:“想跟们老板通个电话,就一个电话,帮问问。”
“不行。”对方冷冰冰地拒绝了。
“现在被们这么多人看着,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帮通个电话,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带头人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一旁,打通了江慎的电话。
“老板,姓裴的要跟通电话。”
电话这头,江慎接通后,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要说么,把电话给他吧。”江慎挑眉,不知裴谦葫芦里卖的么『药』。
对面一阵嘈杂,还有走动时裤子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边静下来,一个声音响起:“要走以,江慎,走之前要跟小眠说句话。”
“不以。”江慎想都没想拒绝了裴谦。
“呵,在害怕吗?”裴谦冷笑道,“怕他心里有,所以不敢让他跟说最后一句话,江慎,真笑。”
“一直念念不忘活在过去的是吧,”江慎不顾他的挑衅,反唇相讥道,“真以为眠眠心中还有?何必欺欺人呢,裴谦。”
裴谦脸『色』一变,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他想了想,放低姿态道:“想跟他说一句话,问完誓不会再去『骚』扰们。”
“经没有『骚』扰们的机会了,裴谦,要么在国内蹲监狱,要么在国外永远都不要回来,要稍微动一下回来的念头,就是畏罪潜逃的通缉犯,经让父亲做出选择了,是己不识好歹。”
“江慎。”裴谦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放低了语,“算求,想……跟他说一句话。”
傅眠刚在健身房做完运动出来,心情颇好,江慎站在窗边一副势虹的样子,走过去从背后准备抱住他。
结果手还没来得及伸过去,肚子先抵在了人背后。
“江哥,看么呢?”傅眠跟着望过去,外面有物业工人员在花园里劳的身影,旁边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江慎转过身来,深沉的目光望向傅眠,顿了好一会儿,说道:“裴谦要跟通话。”
他在征求傅眠的意,即使他心里万般不愿意,但还是不想瞒着对方。
傅眠一愣,问道:“他要说么?”
江慎把手机交给他,傅眠拉着江慎坐到阳台的椅子上,将手机放了免提。
“有么事?”
傅眠冷淡又清澈的声音传过来,是久违地能在梦里出现的声音。
裴谦的头脑一瞬间清醒过来,他就像渴了太久的沙漠旅人,在到傅眠声音的时候,喉咙间不断地出咕噜的声音。
激动,兴奋,他经离开他太久了,是他命中不能承受的失去,和长久的痛苦。
“小眠,想问一句。”他放低了声音,宛在梦里一般,“那三年里,是不是真的爱?”
哪怕他狂妄大,否定对方的一切,欺欺人地将他奉为替身,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他终于承认了,他爱上了他,却也错过了他。
“裴谦,又错了。”傅眠冷静地说道,“不该否定那三年傅眠的感情,否定他的爱,这样会让觉得真的愚蠢又恶心。”
“也不用再做情深至极的戏码,演得己当了真,而戏里的人早就离开了。”
“喜欢过的那个傅眠,早就死了。”
这句话重若千金,沉沉地压在裴谦身上。
裴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掩面痛哭道:“好狠啊,小眠,好狠的心。”
周围的人看着他的失态,一瞬间以为对方失去了么重要的人,才能不顾一切地痛哭出声。
傅眠牵着江慎的手,挂断了电话,问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吧。”
“他得先活着。”江慎朝他温柔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