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辰星想到了这点，和竹岁讨论之后都觉得可行。
但是做戏做全套，云宛暂时还不能离开科研院。
既然表面上，他们是为了云教授的案子而来，尤辰星又参与了此次调查，那不去一趟云教授的实验室，就说不过去了。
云宛去了，尤辰星跟着。
周家人已经知道了云父没事，但是详细内情云宛没告诉周定，他们并不清楚，故而云宛到了云父的实验室，和云父的助理副手打过招呼，周定的二叔以为有了新的波折，来了一趟，和云宛聊了会儿。
后续像是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关心云父的科研人员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尤辰星见此，本来只想让云宛在实验室溜达一圈的念头就变了。
和云宛耳语几句，最终两个人决定留到下班前再离开。
不为别的，尤辰星就想看看，来的科研人员有多少，她记一记。
郑博士今天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是有个怀疑是说到了点子上的，这么了解各个实验室的项目进度，在科研院暗中的那些人，最有可能的身份，是科研人员。
两个s级实验室的科研人员又还在调查中。
这次要是这两个实验室有人来，尤辰星回去可以标个重点，让手下先从今天来的这些开始着手。
说不定，案子的进度能加快一些吧。
到下班前，果不其然，两个s级项目的实验室都有人来。
尤辰星看过一眼，不问名字，但是把样貌特征都记在了脑子里。
“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也没什么人再来了，还留吗？”
下班时间前，在空荡的实验室内，云宛问尤辰星。
“我爸的副手今晚有约，我看他想提前一些走。”说完又补充了句。
她们在这儿，实验室就不能关，实验室内的科研人员也就不能下班。
尤辰星下意识看了眼表，确实，只有半个小时的工作时间了。
“再待十分钟吧。”
“好，那我去和他说一声。”
掉头找到副手，副手态度很好，“没事的，你们想留到下班都行，刚底下的人说实验耗材用完了，本来我想明天跑一趟后勤，但是他们要得急，谭主任说他下班前顺道过来给我送一下，我算完这组数据，也还要等他会儿。”
“哦哦，好的。”
果不其然，云宛和尤辰星离开的时候，谭主任才拿着耗材姗姗来迟。
“是后勤部的谭主任，今天实验室耗材用完了，应该是明天一大早又要做相关实验，后勤部都是九点多上班，实验室的人赶时间，七、八点来上班是常事，所以今天耗材必须到位。”
云父的实验室云宛也算是熟了，各种流程听多了见多了，大体都是知道的。
尤辰星点了点头，倏尔伸手指了指外面。
“跟着谭主任的是谁？”
她不说云宛还没注意，谭主任是和同事一起来的，云宛看了会儿，对尤辰星道，“隔壁实验室徐博士，他和谭主任住一个小区，两个人关系好，经常一起上下班。”
尤辰星点了点头，多看了站在门口的徐博士几眼，才和云宛一起离开。
*
科研院一行落下帷幕，后面几天尤辰星有了新的方向，便一头扎进了局里两个去世职工的生前轨迹调查中。
很忙，后几天云宛没见到人，女人微信也又变成了抽空回的状态。
周末的时候云宛本来想约人出来吃个饭，想和尤辰星顺便聊些事，但是电话打过去，刚说了几句，就有人敲门打断，后知后觉意识到周末尤辰星也在国安局加班，云宛邀约的话便默默咽了下去，挂断了电话。
挂了，又思考去不去夏天和周定家一趟，想了会儿，还是算了。
云宛想找人说的那些，她能想到周定和夏天的反应，无疑都是安慰她。
不过，云宛并不想要更多的安慰了。
日子还得过，时间看似慢慢悠悠，转眼又到了周一。
周一，假期结束，云宛该上班了。
周日晚上睡前有些紧张，周一一觉醒来，即使再不愿意，云宛还是收拾好自己，开车去了军纪委。
这是公示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可以想象，会遇到多少熟人，又会被人用怎样的眼光看待。
在门口忍住了再次请假的冲动，云宛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今天背了个新包包，本想让自己心情好一些，然而进了军纪委，这点新包带来的微末好心情，紧跟着也彻底淹灭了。
“宛宛。”
“云宛。”
“小宛，早上好啊。”
“好，大家都好。”
路上碰到的同事倒是没说别的，只热情和她打招呼。
可说来好笑，入职多年，云宛也是第一次进军纪委，所有碰面的职工都会有意无意的和她打招呼。
打招呼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打完招呼后，停留在自己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云宛不能忽略。
硬着头皮挨到办公室，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办公室人开始也没问什么，但是气氛……总，就是不尴不尬的。
这点不尴不尬在上午十点，被云宛相熟的同事打破。
“宛宛，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啊。”开头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
“嗯，还行。”在各色目光的浸润下，云宛尬笑着回答。
“你……还好吗？”
“还好。”
这两句过后，见她不抗拒交流，有人插话进来了，也不知道是中途哪一句没对，走向便奔着云宛拉都拉不回来的方向呼啸而去。
“其实没什么的啦，总是会过去的。”
“对，对的，你别往心里去，不是你的问题。”
“就是，我们都知道。”
到这儿还都是在安慰云宛。
许是她都回应了，也可能是大家看她并没有生气，加入对话的人越来越的同时，话题也逐渐越来越歪。
“其实你可以多请假一段时间啊，这么大个事。”
“也不知道沈礼是怎么想的，离婚是她的损失。”
“你家亲戚还好吧，没有给你发消息各种来问吧？”
云宛脑子被问题充斥，她已经不想回答了，但是被人围在中心，走又走不掉。
正纠结着，隔壁几个办公室的同事们又凑过来了。
他们和云宛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便不如云宛办公室里的人，说的那么委婉。
云宛都没注意到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等她留意到对方，让人厌恶的问题都已经被问了出来。
“离婚是因为沈礼不想处理掉外面那个孩子吗？”
“小三没来找你吧，你是怎么发现的啊？”
“之前沈礼有没有偷偷转移财产啊，是不是她……所以你才最后走得附录离婚啊？”
云宛皱眉，问题却不带喘气的塞进她耳朵。
“你千万别想不开，这么漂亮，下一个就算没有沈礼好，也不会差。”
“对，人都是会变的，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
“哎，说起来，我有个表哥，比你大五岁……”
不知所谓的都开始给她介绍上对象了？
就在云宛受不了要发火之际，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交谈。
哒哒哒——！
极快极响亮的几下敲门声后，刘处的声音洪亮。
“干什么呢，工作都做完了？没事了？”
“军纪委养着你们，一天天时间是给你们闲聊的吗？”
“都围在这儿，不干活了？！”
这几嗓子吼完，威慑十足，一室寂静。
刘处面色严肃扫视了一圈，指着隔壁办公室的几个，不由分说道，“不是说交报告的时间紧吗，我看你们很空闲嘛，也别明天了，今天下班前就把报告都交给我！”
“啊？”
“啊什么啊，是不是时间给多了，不然中午前……”
不等刘处说完，几个也意识到刘处是真生气了，赶忙答应了下班前，不给刘处再发火的机会，通通找借口一溜烟跑了。
云宛被围在中间的时候不觉得，人哗啦一走，这才意识到来她办公室八卦的人有多少，多夸张，这人头数凑一凑，也快凑齐一个办公室的工位了。
他们一走，云宛办公室的人也不好再多言，都默默坐回了各自工位工作。
刘处看着大家各司其职后，才道明来意，“小宛你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云宛也是真在办公室待不下去，点了点头，也不等会儿，人直接跟着刘处走了。
*
尤辰星是在吃午饭的时候，意识到今天是周一的。
想到被她忘记的事，一拍脑门，嘶了口气。
“我以为今天才是周日呢！”尤辰星无语道。
外卖放了一桌子，三处的两个副处连同她副手小九，开会到十二点半后，一起在她办公室吃的午饭。
“周日，今天不是周日吗？”竹二把头抬起来，发出同样的困惑。
“嗯？都周日了吗，我以为是周六。”另一个副处喃喃。
“……”
得。看来忙忘了日子的，并不只她一个。
只有要做各种日程表的小九脑子还清楚，纠正道，“周一，已经周一啦！”
“周一了，怎么早上没开会？”
“哦哦，记起来了，都在忙这破案子，为了加快调查，有进程前，所有无关会议暂时都取消。”
尤辰星：“……”
用怜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下们，尤辰星：“好了，吃饭，吃完二组和五组还有个会议呢。”
竹岁：“吃饭吃饭。”
“嗯嗯。”
吃过午饭，又再开了个会，两个组汇报了一遍进度，把新任务分下去，尤辰星才有了些空闲时间。
再把每周常规的文件都签好，让小九拿走，尤辰星去茶水间打了杯咖啡，坐下喝一口，总算喘了口气。
静坐休息一会儿，缓过神，尤辰星把手机摸了出来。
没新消息，也没有电话打进来。
瞥到右上角的时间，前天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沈母给尤辰星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了下他们那边的情况。
沈母和唐幸已经见过一次面了，孩子的事情都商量定了，其他的，沈母既没和唐幸聊，也没给唐幸什么承诺和希望。
尤辰星帮沈礼请了假，上周沈母也拿到了批复，打电话，知会尤辰星一声的同时，也告诉她，说沈礼会跟他们回家住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回上京了。
沈母这样决定，尤辰星觉得是对的。
公示刚过去，在上京那么多熟人的环境里，沈礼注定不会好过。
趁着这段时间和父母相处一阵，对她的情绪和心态调整，都是最好的。
想了这么多，也不过短短一瞬。
下一刻，尤辰星打开了通讯录，拨通了个号码。
*
刘处找云宛说的事情很简短，几句就交代完了。
内容除了让云宛有些意外和难以抉择外，其他都还好。
不过找她过去的时间也不早了，从刘处办公室出来看了眼表，差半个小时到饭点，回想起在办公室被包围的情景，员工食堂云宛今天是不敢去了，办公室是个什么样子，到了聊天八卦的午间食堂，只会更恐怖。
思考片刻，云宛中午开车去了几条街外，确保碰不到同事的地方，吃的午饭。
中午回办公室的时间晚，大家都午休了，云宛轻手轻脚进门，还睡到了平时的半个午觉。
下午不是被工作铃叫起来，是被电话叫醒的。
当时办公室内同事大部分都还在睡，云宛赶紧按了静音，偷偷跑出去，到军纪委内偏僻的小阳台，接了起来。
第一个电话是夏天打来的，问她上班了如何。
不想让对方担忧，云宛敷衍了过去。
刚结束，周定的电话又进来了。
后面一发不可收拾，接了好几个亲朋好友的“关怀”电话，云宛脸都要假笑僵了。
疲于应付之际，手机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响了。
云宛闭目，本能的不想再接了。
烦。
知道大家是好意，但是……但就是烦啊！
这个来电撑过六声，快要到极限的云宛，在极度抗拒中，拿了起来手机。
好在，来电名字让云宛的焦灼稍安。
是尤辰星打来的电话。
而尤辰星，察言观色能力一流，向来不会和她说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云宛接了起来。
刚开口，便听得尤辰星诧异，“怎么你声音这么累？”
“……”
可不是累吗，心累。
但早上的种种遭遇，和接到亲朋好友电话的琐碎，想说时又卡在了喉咙里，太杂乱无头绪了，云宛即使想抱怨，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这么沉默一霎，尤辰星会意，斟酌着换了个话头道：“我这两天忙的没空回微信，刚看到你昨天发的那些，你……这两天还好？”
其实是想问今天如何，但是怕直接问意图太明显，话到嘴边改了个词。
“哦。”
云宛这个回答也很是灵性，一个字答得尤辰星摸不着头脑。
万幸不等她追问，云宛下一句终于带上了情绪，恹恹道。
“您终于想起我来了啊~”
罕见的，对她说话带了些抱怨口吻。
尤辰星缄默。
云宛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焦灼拽自己头发。
其实她本意是想对尤辰星，像对夏天周定和关系亲近的长辈那样的，编编谎话敷衍，假装她今天过得还不错，但是……
头发随着小动作紧紧缠绕上指尖，云宛咬唇。
但是她没控制住。
开了口，话不过脑子就蹦了出去。
道理她都知道。
知道尤辰星最近忙，知道女人不是故意不理她，知道……
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该表现得乖一点。
可……就是没办到。
云宛以手覆额，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糟糕的一天气糊涂了。
正想挽救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尤辰星却和她同一时间开了口。
云宛干巴巴，“哈，哈哈，开玩笑啦，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尤辰星真诚，难得带了些无奈，“一直记着呢，就是工作真的太忙了。”
说完，两个人又俱是沉默。
云宛再次咬唇。
尤辰星听她不语，又道，“下次我注意一点，好吧。”
语声轻柔，听得云宛眼睛发酸发胀。
好烦，在女人面前，为什么总是显得她很不懂事似的，她明明没有。
眨了眨眼睛，云宛小声重复道，“真不是怪你的意思。”
她就是……之前想找尤辰星说说话……
没找到人。
有些郁郁。
但她能理解尤辰星。
而且对比起尤辰星的工作，她也知道，她的事才是小事。
“我知道。”女人跟会读心的似的，精准命中道，“是头一天上班，不太顺利。”
云宛：“……”
尤辰星循循善诱，“怎么不说话，很不顺利吗？”
“也……没有啦。”
“哦，那就是还是有些不顺。”
“。”当年阅读理解对方是满分吧！
静默一霎，云宛也懒得纠正了，突兀道，“我们刘处早上找了我，说了点事。”
“说了什么？”
“挺多，我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主要是让她考虑的那个事，她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还在纠结。
“那可以多说几句，我听着。”
云宛长出口气，遇到尤辰星，感觉自己的负面情绪像是被扎了个洞似的，即使无法立刻消失，但是缓慢的，也在往外泄了。
云宛：“你对谁耐心都这么好吗？”
尤辰星听笑了，也不回答她，反而问，“你觉得呢？”
不。云宛清楚，尤辰星不是。
在工作上，对下属，生活里，对朋友，对余曦和祝琛，都是雷厉风行的。
能一句话说完的事，绝不会多逼逼。
尤辰星的耐心，好像都耗在了她身上。
这点特殊的待遇认知，让云宛的郁闷心情又莫名消散了些。
想了想，蓦然道，“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吃好的，事情也到时候一起说吧。”
尤辰星答应得痛快，“可以，就是我下班会晚一些。”
“没事，我可以过去等你。”
“过来等我？”
“嗯，下午不在单位待了，来国安局……”顿了顿，后知后觉想到什么，才又不确定改口道，“可以吗，要是打扰到你，我就回家等算了。”
回家……
看来下午是决计不会待在单位了。
想通这点，尤辰星干脆，“可以啊，有什么不行的，你打扰不到我。”
“哦，那我开车过来吧。”
“行，到门口给我打电话，”语声温柔，“我下去接你。”
“豁，那我面子大。”云宛自嘲调侃道。
尤辰星垂目，也勾了勾唇角，顺着她话说，“是啊，好不容易您大小姐肯赏脸请客，我这不得积极着点~”
这话终于把云宛说笑了。
对面笑了，尤辰星眼尾才跟着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