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流量炒起来了不是什么坏事，《破茧》和《追光》的曝光增加了不少，三各的实力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但周清洛总是觉得，被人当成誓言的马甲就怪怪的。
他不屑通过这种方法火起来。
周清洛通过辰星网后台提交申请，希望网站能够快点澄清本次的乌龙。
很快，网站工作人员就给他回了电话。
“三各您好，网站会及时澄清本次乌龙事件，如果您方便的话，希望您能来青陵一趟，商讨《破茧》和《追光》版权事宜，如果您不方便来，咱们网上确认也可以。”
周清洛：“那我去一趟，周末怎么样。”
周末回去一趟，正好给某些人一个惊喜。
而宋凌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他中午就订好了机票，准备一下班就飞去山城见周清洛。
刚退出订票界面，焦左给他打电话，但扯了半天，都没扯到重点上去。
宋凌：“你有什么事直说。”
焦左沉吟片刻：“你最近上辰星网了吗？”
“没有。”
宋凌说的确实是实话，他白天去赵大俞那儿，晚上去画画，剩下的时间都在和周清洛打电话，基本上没什么时间上网看花边新闻和八卦。
焦左：“怪不得！我就说你怎么能忍这么久呢。”
“出什么事了？”
“你等着，我给你发过去啊。”
焦左挂了电话，给他发了几个帖子。
【誓言大神批马甲‘三各’再现辰星网】
【辰星网再次包庇誓言】
【抄袭作者‘誓言’携马甲‘三各’滚出漫画圈】
【星辰网退出原创漫画】……
焦左发完，又给他发了短信。
宋凌没点开，看到这些标题，就知道里面的内容多触目惊心。
宋凌点开这些发帖人的信息，活动了下手指，紧咬牙关，冷笑一声。
他非得把这些带节奏的人的家庭住址和身份证号都翻出来不可。
即使是对家为黑而黑千里送人头，辰星网借此炒流量，但凭第三个帖子的内容，他就想让那些人全都下地狱。
他手搭到键盘上，手指开始飞舞，一串串代码从他指尖奔腾而出。
他敲着敲着，神情一怔，手指顿住，看着电脑屏幕发呆，像水坝关了阀，窗口里的代码戛然而止，闪着的光标似乎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好像不合法。
不合法的事情不能做。
宋凌暴躁地揉了揉头发，关掉界面，暗暗骂了句脏话。
办公桌在他身后的梁丘第一回 看到宋凌有种类似气急败坏的情绪，心理一下子就平衡了。
世界上居然还有宋凌写不出来的程序。
梁丘：“大神，是什么样的惊天难题难倒了您？让哥们观摩观摩。”
宋凌：“法律。”
“……”
梁丘伸得老长的脖子缩了回去，大神的想法，尔等凡人不配知道。
宋凌拿走出办公室给辰星网的负责人打电话，才想起当时签协议的时候辰星网独立运营，不受资本控制。
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刚想给周清洛打电话，才发觉刚才看漏了一条焦左的短信。
【JZ】：你看完别激动，冷静，别又自己单独行动了，和清洛商量一下怎么办。
宋凌怔了怔，是应该和清洛商量一下，清洛说过，他是他最亲密最信任的人。
宋凌收起手机，没什么心思上班，就走到赵大俞面前说：“我下午有事出去一趟。”
赵大俞没回过神，这位爷是哪里开窍了，居然会跟他请假报备？
他不是一向说走就走，只留一个潇洒的背影让人猜测么。
赵大俞还没来得及答应，宋凌已经提着包转身走了。
赵大俞：“……”好吧，好歹说了声，态度虽然不怎么走心，但还是有的。
梁丘凑过来问：“赵哥，你有没有觉得，宋凌变得有人情味了点？”
赵大俞点头：“好像是。”
梁丘：“昨天我帮他捡了他掉在地上的东西，他居然不是冷冰冰地无动于衷，而是客客气气地跟我说谢谢。”
赵大俞：“天才总是难相处，可以理解，要你跟他一样牛逼一样帅，你可能比他都拽。”
梁丘小声逼逼：“夸就夸，为什么还要损我呢。”
*
宋凌离开赵大俞的公司，先是给周清洛打了电话。
他还不知道怎么跟周清洛开口，跟焦左刚才那样，东扯西扯，也扯不到重点。
周清洛配合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了，直言：“拐了这么大个弯，你是想和我说网上的事情吧？”
“你知道了？”
“也是两三天前的事。”
“我才知道。”
周清洛沉默了下，才问：“你想怎么办？”
宋凌冷哼了声：“我？我想把那些作妖的人身份证号码都扒出来，然后再让他们录小视频给你道歉。”
周清洛忍俊不禁：“……这恐怕不行。”
宋凌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行，但我怕你受委屈。”
“我委屈什么，辰星网的工作人员已经跟我联系过了，说一定会给我满意的交代，他们已经在处理这个事情了，过两天就会有结果，你别着急。”
“行，那我现在就去澄清。”
宋凌才挂了电话，刚想走，被人叫住了，“宋先生。”
宋凌回头看，是崔紫。
崔紫是赵大俞公司的运营顾问，两人在公司里头碰面无数次，自从咖啡厅卖掉之后，崔紫基本上不跟他说话，这是头一回。
宋凌淡然应了声，“嗯，有事？”
崔紫几度欲言又止。
宋凌看了眼手表：“你有话直说，我还有事。”
崔紫：“江先生他最近状况很不好，有抑郁症和厌食症，在住院。”
宋凌抬眼直视她，“你是想让我先别承认代笔的事情。”
两人合作多年，竟生出些默契来，崔紫知道宋凌肯定能一下子就猜中她的心思，“是，他现在是个病人，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宋凌看了她一秒钟，言简意赅问：“你喜欢他？”
崔紫摇头，“不是，是感恩。”
“感恩？”
“对，我上高中时，我妈离婚下岗，开的蛋糕店也不景气，当时誓言已经有了点粉丝，他帮我妈妈宣传抹茶慕斯蛋糕，从那之后，店就活了，他对我有恩。”
宋凌觉得，当个正常人真的太麻烦了，先前利用崔紫，现在他竟会觉得过意不去。
要是以前，他才不会这么瞻前顾后。
但他没答应崔紫。
宋凌：“对不起，我没办法答应你，这个事情，清洛是受害者，他说了算。”
*
另一边，周清洛刚拿起鼠标开始画画，电话又响了。
林祁坐在他身边，正跟他讨论场景，又被电话打断了。
一到周五下午，周清洛电话接个不停，短信也回个不停。
林祁一脸无语，“没想到宋凌平时冷冰冰的，居然这么粘人？”
周清洛笑嘻嘻走开：“他找我有正经事。”
“正经事？SUPER爱豆的笑容都没你现在的甜。”
周清洛拿着电话笑着跑开了。
林祁翻了个白眼。
切。
正经事。
异地恋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林祁天天被喂狗粮，真的想立刻开了周清洛，但又太中意他的才华，只能忍着酸臭的狗粮，继续给人发工资。
周清洛走到外面接起电话，“怎么了？”
“刚才崔紫找我。”
“江时彦的事？”
“对，她想让我现在先别承认代笔的事情，说江时彦住院了。”
“那你怎么想？”
“我想去找江时彦谈谈这个事，行吗？”
周清洛笑着答应：“行。”
宋凌有点懵，“嗯？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周清洛淡然一笑：“这是你俩还没了结的事情，你们协商好解决。”
“你不吃点醋吗？”
“你不是说你俩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吃什么醋。”
“也是。”
“还是你没跟我说实话，你俩确实发生过什么值得我吃醋的事情？”
宋凌暗暗地呸了一声，他明明这么聪明，怎么总是掉到了周清洛挖的坑里。
宋凌还没说什么，周清洛又开口说：“那看来我只能回去一趟，亲自监督了。”
宋凌连忙解释：“你不用回来，我跟他没什么。”
周清洛沉默了下，憋不住了，噗嗤笑出声。
宋凌才反应过来，“嗯？你周末要回来？”
“嗯，今晚八点的机票，回去看看我爸，还有辰星网的编辑给我打电话，说商量《破茧》的版权。”
宋凌意难平：“你刚才逗我玩？”
周清洛笑了笑：“好了，去忙吧，我在上班呢。”
“叫老公，我就去。”
周清洛笑骂：“不去拉倒，挂了。”
“等你回来跟我一起去找江时彦。”
“干嘛要我去？”
“我现在没什么耐心跟他废话，我怕我会动手。”
“……”
宋凌肉麻兮兮地对着听筒亲了一声后挂了电话。
恋爱让人智商为0，但却甘之如饴。
*
得到了周清洛的鼓励和信任，宋凌坐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给江时彦打电话。
江时彦很快接起来，但声音很虚弱很紧张，“阿凌，你该不会也是来骂我的吧。”
宋凌冷淡道：“方便见一面吗？我有事跟你商量。”
江时彦警惕道：“什么事？”
“网上的事。”
江时彦很暴躁，“我在住院，如果你也是来逼我，那你就不用来了，我现在是个病人。”
宋凌没什么耐心地打断他：“你觉得我想知道你在哪个医院很难吗？”
江时彦安静片刻，老老实实报了医院的地址。
宋凌：“好，明天去找你。”
那端的江时彦扯了扯嘴角，无奈笑笑，宋凌说他是来找他，而不是来看他。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像宋凌那么阴郁黑暗的人都能走出泥潭，而他偏偏不行？
为什么李康河能治好他，偏偏治不好自己？
*
宋凌和周清洛到了医院，门口有很多卖水果的店。
周守林住院那两天，来探望他的人都带了水果，宋凌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就走进店里买水果。
宋凌逛了一圈，视线落在那一串串紫色的葡萄上。
葡萄一颗颗饱满水润，晶莹透亮，看着新鲜美味。
宋凌从来不去水果店，就因为它。
现在他看到葡萄，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但已经没有了那种恐惧和窒息。
遇到周清洛之后，什么都变得很好。
他够了勾唇，伸手提起一串葡萄，朝周清洛笑了笑。
周清洛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十分配合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老板看到他盯着葡萄看很久，就热情过来介绍：“先生好眼力，这个葡萄是国外空运过来，新鲜的，不是本地反季节水果，这个季节吃不到的。”
“帮我包成一个果篮，谢谢。”
老板：“只要葡萄？”
“是，只要葡萄。”
“好，您稍等。”
老板干活很麻利，三两下就把葡萄给打包好了，还在手柄上挂上个红色蝴蝶结拉花。
宋凌提着一大篮葡萄走到江时彦的病房前，周清洛：“你自己进去，我在外面等。”
“为什么？”
“都说好了，你俩的事，你俩自己解决。”
宋凌憋屈：“我跟他没事！”
周清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说，他现在是一个病人，看到你还能说两句实话，看到我肯定什么都不说了。”
江时彦躺在病床上挂点滴。
宋凌许久不见江时彦，江时彦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窝凹陷，头发毛躁，没什么精神，看着可怜。
宋凌差点都没认出他来。
来的路上，江时彦的情况他也打听到了个大概。
前不久江时彦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效果不好，加上家庭、学业和网络的压力，整个人过于焦虑，患上了严重的厌食症，现在不得不住院治疗。
宋凌走过去，拉着个椅子坐在他的病床旁，沉默地看着他。
江时彦睁开眼睛，怔了下，接而笑笑：“阿凌，你来了。”
江时彦虚弱地从床上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宋凌冷淡看着他，并未伸手。
江时彦一眨眼，看到床头上有个葡萄果篮，一惊，身子一扑，下意识要把果篮藏起来，不料身体不受控，往一边栽，头眼看就要碰到桌角，宋凌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
江时彦小声抱怨：“你别看，也不知道谁拿来的。”
宋凌：“我拿来的。”
江时彦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阿凌，你……”
宋凌：“对，我好了。”
江时彦自嘲地笑了笑，自暴自弃地靠在床头。
他垂下眼睑，可怜兮兮道：“李康河能治好你，真的是个好医生，是我自己没用。”
宋凌无动于衷：“我来这儿，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我是来跟你商量跟读者道歉的事。”
江时彦闻言，睁大双眼，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苦苦哀求：“阿凌，不可以，这件事总会过去的，会有更红的作者出现，我很快就会被人忘记，这些事很快也会被人忘记的，只要我不承认，事情永远模棱两可，可一旦承认了，就把我给定死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样，根本没有办法去面对这个压力啊，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好吗？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宋凌叹了口气，掰开他的手。
他曾从黑暗走过，理解江时彦的痛苦。
但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周清洛重要。
宋凌：“我爱人是个原创作者，现在他的笔名被人当成你的马甲，他正在替你承受这些压力，他内心强大，他不在乎这些事，但我不忍心，你懂吗？”
江时彦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你还不知道吗？辰星网正在利用这些事替他炒流量，辰星网在捧他啊！”
宋凌：“他不需要利用这些手段红起来，他也不需要跟你捆绑在一起炒作。”
江时彦看他决绝的样子，泪如雨下，几乎崩溃：“阿凌，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会崩溃的，你懂吗？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幸运，会遇到一个那么好的周清洛。”
宋凌觉得很可笑，没想到有朝一日，江时彦会用“幸运”这个词来形容他。
宋凌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在我遇到他之前的每一天，你都比我幸运，可你自甘堕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完美人设，一直在逃避和欺骗，不喜欢医学，但为了成为父母眼中的好孩子，毅然决然选择学医，色彩敏感度不好，就选择欺骗，除了那年救了我，从那往后的日子，有多少次你遵从本心呢，没几次吧，你以为这次你躲得掉吗？辰星网过两天就会澄清。”
江时彦：“我是迫于无奈！”
宋凌冷淡道：“你是懦弱，连跳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宋凌站了起来，往外走。
战胜内心懦弱黑暗的自己，从来都是需要自己勇敢走出来，别人拖着拽着都不算数。
所以周清洛一直想让他走出来，一直等着他主动迈向他。
很幸运，他已经走出沼泽，终于能普普通通地活着，能给予清洛健康又炙热的爱。
江时彦彻底崩溃了，对着宋凌的背影歇斯底里：“我宁愿当年从没有救过你，如果你淹死在游泳池里，宋锦奕那个变态就不会找到我，利用我！都怪你这个来历不明的怪物！都怪你！”
宋凌回过头看着他。
江时彦坐在床上崩溃大哭。
宋凌：“……”
江时彦明白，他一直在逃避，逃无可逃时就躲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次宋凌为了维护周清洛，不会再给他逃避的机会了，他手上也再无筹码，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还妄想宋凌像以前一样任他摆布，妄想从宋锦奕那里得到股份。
是自己蠢，把路越走越偏了。
宋凌不说话，正要推开门，江时彦的父母急冲冲赶过来。
看到泣不成声的江时彦，又看到一脸冷漠的宋凌，两人立即火冒三丈。
江母连忙走过去紧紧搂住江时彦，轻声抚慰他，“时彦，别激动，别激动。”
江父气急败坏，立刻揪起宋凌的衣领：“你怎么还有脸来？要不是你，时彦不会变成这样。”
宋凌捏着江父的手腕，用力一拽，将江父的手从他领口拽下来，再松手。
江父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跄两步，江父挣扎着向前，抬手就要打宋凌，可他哪是宋凌的对手，被宋凌掐着手腕，用力一拧，他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宋凌冷淡松开手，嫌弃地拍了拍江父抓过的地方，“是我盼着他飞上枝头当凤凰，逼他成为所谓的好孩子，还是我为了讨好宋锦奕，叫他来跟我做朋友？”
江父江母哑口无言。
江时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宋凌朝江父江母嘲讽一笑，“哦不对，我不是怪物，我是个正常人，你们才是怪物，为什么你们这些怪物，也能为人父母，你们应该跟宋兆光一样，进去蹲监狱啊。”
江时彦闻言，终于抬起头，双肩颤抖看着他。
宋凌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拼命伸手呐喊求救。
宋凌朝他笑了下，“清洛常说，好好活着不好么。”
宋凌走出病房外，合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周清洛站在门外，眉眼含笑地看着他，挽上他的胳膊，“走吧，回家了。”
宋凌抱着他，“清洛，余生我会好好待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