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洛不理会被骂得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的江时彦，淡然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走了。
周清洛没告诉他，那袋资料，是咖啡厅最后关门的那天，崔紫抱着它哭了好久，最后扔在了誓言咖啡厅。
江时彦看着手里包装精致的抹茶慕斯蛋糕还有手里的文件，心里不是滋味。
江时彦根本不敢打开这些文件，他已经习惯了逃避，一直想着再等等，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总会有那么一天，宋家不会那么强大，江家不用看他们的脸色，到时候就好了。
可没想到，宋家像极了一棵大树，这么多年越来越枝繁叶茂，已经快遮天蔽日了。
宋锦奕是智商极高的人，他用他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才华来操纵一切，利用人性的自私和贪婪，企图用权利和金钱泯灭人性里的良知。
这么多年来，他确实屡屡得手，这么多年来，宋凌的事，没人敢提，没人敢问。
这次，他用宝木50%的股权引诱他。
他心动了。
但宋凌变了，他不再只是一个工具，开始拥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三观，有了目标和欲望，有了信念和坚持。
那些这么多年来，宋锦奕一直在拼了命去剥夺的东西，他一样一样地找回来了。
他出国前宋凌就跟他说过，人并不是只会弱肉强食，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所有的人都有权利笑着生活。
他说以前的生活太糟糕，早点走出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
是啊，以前的生活真的太糟糕了。
江时彦坐下来，打开文件袋，都是一些网络聊天截图，被人打印出来了，上面还有字。
江时彦认出来，那是崔紫的笔迹。
第一张就是当时他用【誓言】这个笔名在贴吧画画时，有人在他的帖子下留言。
【小紫薯】：我妈妈做的抹茶慕斯蛋糕很好吃，但没人买，她很伤心，我爸刚跟她离婚，我该怎么安慰她呢
下面还有他的回帖。
【誓言】：你妈妈的店在哪里？
【小紫薯】：在A市西街，唯一蛋糕店。
这张照片还有手写的字迹：
【我的男神，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江时彦认出来，这是崔紫的笔迹。
第二张就是他曾经发过的微博，拍了一张蛋糕店正门的照片，还带了个定位。
【唯一蛋糕店的抹茶慕斯蛋糕真好吃】
语气生硬，根本不像他发微博的习惯。
那年他16岁，宋凌13岁，宋凌说：“有一家蛋糕店的抹茶慕斯蛋糕特别好吃，我给你买吧。”
宋凌买了回来，他吃过了，宋凌缠着他发了个微博。
江时彦不敢往后翻，但自虐一般一张一张往后翻，有的是他新漫画的封面，有的是他微博上的截图，每一张崔紫都会认认真真写心里话。
【我的男神签约星辰网了！好开心，我的小宝藏终于要被很多很多人知道啦！加油！！】
【我的男神出版了！他还有个土豪粉丝，啊啊啊！好多人喜欢他！加油！】
【我的男神才不会抄袭，永远不会，加油！】
【我的男神终于成了大神，我的宝藏终于发光发热了，加油！】
【他好像恋爱了，对象也是个男的，嘘，祝福！加油！】
……
最后一张是张A4纸，上面只有几个潦草的字。
【等他道歉，加油吧。】
厚厚的资料，见证了一个女孩的成长，字里行间从青涩懵懂，到成熟理智，唯一不变的是，每一句话里，都有【加油】两个字。
江时彦连忙上网，去微博和贴吧搜【小紫薯】，只可惜什么都找不到了，注销得干干净净。
江时彦呆坐在原地，这些手稿和备注就像一面镜子，将他的懦弱和丑陋照得清清楚楚，这些真诚的字眼，变成了无数张嘴巴，正在用力嘲笑他，让他无处可逃。
可这样的自己，竟被人真诚热烈地热爱过，他竟陪着一个女孩度过了整个青春。
可他一无所知。
宋凌说得没错，他的生活，真的太糟糕了。
江家，宋家，网暴，学业等等那些破事每天都搅得他不能安睡，噩梦缠身，他真的烦死了。
那么多条路可以走，因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没有主见和原则，被父母摆布，被宋家摆布，被逼着走了最恶心的那条。
这时候宋凌给他发了消息，质问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笑了声，把刚才的录音给他发了过去。
他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也一片空白，闭上眼睛时，心里一片轻松。
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
周清洛上车时，宋凌竟没有正眼看他，而是黑着一张脸瞟了他一眼。
一副准备搞事情的表情。
周清洛问：“你怎么了？”
宋凌：“你怎么这么久？”
周清洛看了眼手机，他和江时彦前后聊不到十五分钟，“才一刻钟。”
“一刻钟钟还不够？你还要聊多久？”
周清洛：“？”
周清洛皱着眉，疑惑地看了宋凌一眼，“你吃火药了？”
宋凌：“聊那么久，讲还不让讲了还。”
周清洛：“你莫名其妙生什么气？气得说话都有语病了。”
宋凌：“……”
周清洛想到刚才宋凌发的那些信息，什么在想着怎么跟他吵架，吵完疯狂亲……
看着某些人差点就把“快点跟我吵架”几个字写在脸上，周清洛懂了，可能他又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点子，正在试验阶段吧。
周清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吵完架感情是不会升温的，你别试验了。”
宋凌愣了愣，然后木着一张脸说：“我就是单纯的生气。”
“那你跟我说说你生的什么气。”
宋凌：“……”
周清洛探过身子，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下，“好了，无论气什么，都别气了。”
宋凌压抑一直想上扬的嘴角，故作冷淡道，“打发叫花子呢。”
“……”搞事情对吧，想演戏对吧。
周清洛眼珠子转了下，然后苦着一张脸，长长叹了口气，“哎。”
宋凌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
周清洛为什么要叹气？
他不是已经警告过江时彦，不该说的不要说么，难道江时彦已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宋凌：“你叹什么气？”
周清洛故作一脸悲伤，“对不起。”
宋凌：“？”
“我不如江先生了解你，感觉到了自卑。”
“……”
周清洛有点演不下去了，为了不露馅，只好双手蒙着脸，靠在副驾驶上，委屈巴巴：“是我不够好，不够了解你，都是我的错。”
宋凌皱了下眉，立刻给江时彦发短信。
【你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他接到了江时彦的微信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给你发证据。
宋凌点了接接受。
江时彦立刻给他发了个十五分钟的音频。
【誓言】：证据。
宋凌看了眼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周清洛，主动退一步，“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周清洛痛心疾首：“我不配，不配让你对我好。”
宋凌：“……”
周清洛：“别说话，你让我忏悔一会儿。”
宋凌带上了蓝牙耳机，趁着他忏悔，开始二倍速听录音。
从“宋凌不在咱都别装了”到“爱情升温的酒精灯”，宋凌自始至终没听到一个跟某些人此时此刻的反应有关系的字来。
宋凌收起手机，摘下蓝牙耳机，看着正在捂着脸忏悔的某些人，笑了笑。
看来今天这个架，能吵得起来了。
宋凌：“你既然不了解我，为什么不想着多了解我一些呢？”
周清洛身子一僵，捂着脸的手放下来，一脸懵地看着宋凌。
宋凌正臭着一张脸，特别意难平。
宋凌：“如果你稍微对我用点心，不可能不了解我。”
周清洛瘫着的身体慢慢坐直，没理明白这奇怪的剧情走向。
这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了？
他是戳到了他哪里敏感的小开关吗？
宋凌逐渐入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用心，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值得你用心。”
周清洛：“……”你他妈的说顺口溜呢。
宋凌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不是你不配，而是我不配。”
看着被紫薇和尔康轮流附身的宋凌，周清洛原地自闭。
半晌后，他给宋凌比了个大拇指，“你配死了。”
“不，我不配。”
“你配。”
“我不配。”
周清洛忍无可忍，恨不得一掌拍他脸上，“我呸！”
宋凌沉默半晌，才意难平道：“对你配，我不配。”
周清洛麻了，瘫在副驾驶上，脑子里的紫薇和尔康正在吵架，依萍和书桓也来凑热闹，可云和尔豪也上场了，戏非常大，但十分没有营养，但却一百分地气人。
这时，有人敲了敲车窗。
宋凌摇下车窗，来人问：“先生，您探出半个车头已经快八分钟了，您走吗？走的话，我停您的位置。”
宋凌将车开了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周清洛也不说话，就坐在车里看着窗外。
这假架吵着吵着真吵成了，周清洛好像真的生气了。
焦左说，如果吵架吵不过，那就操，但他现在吵过了。
吵过了也操吗？
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吵赢了还把人做一顿，那是不是太占人便宜了。
按照焦左的指导，应该是周清洛气急败坏地在骂他，他气不过，先用闭嘴大法堵住了他的嘴，再这样那样的。
但好像反了，他刚才有点发挥过头了，竟然吵赢了。
可是周清洛为什么不一气之下，先用闭嘴大法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呢。
想不通。
宋凌：“我错了，别生气了，去哪儿吃？”
周清洛阴阳怪气，“不吃，气饱了。”
“不去吃，那我直接去酒店开房了。”
周清洛支棱起来，“你说什么？”
“去酒店开房，做一些包夜800的事，给你顺顺气。”
“……”
周清洛实在不明白，宋凌怎么这么大本事，无论什么事情，聊到最后，总能想方设法往那个事儿上想。
这种事不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么，怎么能临时起意说来就来呢。
周清洛摸着肚子，连忙说：“城西新开了一家米其林餐厅，去那儿吃，你有钱，你请客。”
车子慢悠悠开着，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
宋凌踩了刹车，让救护车先走了。
这时候焦左给他打电话。
“怎么样？”
“你这么快就完事了？”
“半个多小时了！快你大爷！你那边如何？”
“我没一个小时完不了。”
“……第一次会秒，你就装逼吧。”
宋凌挂了电话，扭头问：“清洛，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让我深入了解？”
周清洛：“你想怎么深入了解？”
“身体层面的深入了解。”
周清洛呼吸一滞，然后浑身气血都动起来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宋凌，你你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有更乱七八糟更下流的，你想不想听？比如把车开到郊外，停在偏僻的路边，车窗关紧，把你摁在后座……”
“你闭嘴。”
车正好开到了餐厅的地下停车场，宋凌松开安全带，身子探过去，哒地一声掰了下按钮，副驾驶的座位立刻笔挺挺地往后倒下。
周清洛顿时从坐着变成了躺平。
他刚想坐直，不料宋凌欺身上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鼻尖对鼻尖，呼吸交缠。
宋凌侧过头，亲了下他的耳垂，在他耳边低语，“让我闭嘴的方法，你懂的。”
“宋凌……”
宋凌从耳根亲到脸颊，亲了鼻尖，亲了嘴角，亲了下巴，绕开他的嘴。
“不让我闭嘴，我就继续说了，把你摁在后座，然后亲吻你的嘴唇，缠着你的舌尖，手当然也不能闲着，握着你最烫的地方……”
周清洛臊得满脸通红，只想让他闭嘴。
他一抬头，堵住了宋凌喋喋不休的嘴。
耳边那些让人眼红心跳的话终于停住了，可耳根的清净，身子却不清净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被某些人一字不落地执行了。
“清洛选了个好车，空间大。”
他现在只想让李康河赶紧给他开个康复证明，到时候结了婚，就不由得周清洛说一个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