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AN9835刚停下来,司机下了车,毕恭毕敬帮宋凌开门,“先生您请。”
宋凌身边的人起哄,“哇哦,专车哦,最贵的那种哦。”
宋凌钻进车里前,还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焦左:“卧槽他好欠打啊。”
关明朗:“就是鼻孔指着人。”
“不知道的,以为他坐的是载人火箭呢,骄傲的,都要上天了。”
宋凌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将众人的调笑隔绝在窗外。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他瞄了几眼车内后视镜,悄咪咪地看了两眼宋凌。
在看第三眼的时候,宋凌抬眼,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镜子里相遇了。
司机看到这个熟悉的冷漠眼神,脖子上这耀武扬威的纹身,笃定道:“小伙子,果然是你。”
看着司机慈眉善目,笑盈盈的样子,和周守林有点像,宋凌心情很好地搭腔:“哦?你认识我?”
司机呵呵笑了两声,“你之前搭过我的车的。”
“你记性真好。”
司机心想这不是他记性好的问题,而是宋凌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那天晚上,他阴着一张脸,眼神冷得像刚从地狱里跌打滚爬出来,一副与全人类为敌的厌世表情,配上脖子上的这个纹身,简直是祸害社会的典型形象。
他还拿出一百块钱让他闭嘴呢。
“你朋友怎么起哄了?”
宋凌轻轻提了下嘴角,“他们没做过专车,嫉妒。”
司机呵呵笑起来,“是该嫉妒哟,这专车是别人帮你叫的哦。”
“嗯,是。”
司机看了宋凌一眼,这三个月时间,小伙子眼神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表情有点温度了,会笑,还会寒暄客套了。
司机:“小伙子你变化很大啊,这男孩子呀,青春疼痛时期一过,就长大了,我儿子就是这样,20岁的小伙子,正是最好的年纪,大好青春,应该高兴。”
宋凌听着这对话有些熟悉,但懒得深思,懒得敷衍,扭头看窗外。
车载广播放的是财经频道,里面的专家正在评论股市,说得头头是道。
“宝木集团经过前一阵子的风波,现在正在慢慢恢复元气,长期来看是利好状态,现在应该是最佳的投资时期。”
司机长长叹了口气,“这人世啊,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小伙子你是变得越来越好了,可是这个宝木集团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宋凌眨了下眼睛,终于想起来这个司机是什么时候载的他。
那天晚上,周清洛帮他挡酒到晕厥,他叫了120送他到医院,从医院出来打车到江时彦的小区。
真的就三个月过去了。
他当时计划着三个月后,要拖着这个世界跟自己一起下地狱的。
可这三个月里,那个可以摧毁任何一套网络系统的病毒程序竟一行都没增加。
如果没有遇上周清洛,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名字被人谩骂,尸体在太平间,灵魂在地狱,总之就不在人间了。
司机继续吐槽,“本地龙头,鼎鼎大名的企业,竟搞毒海鲜害自己的老百姓。”
宋凌:“如果有宝木的股票,全卖了,一分都别留。”
司机:“我早就卖掉了,谁随投钱买这种股票,给这种公司发展,谁就是造孽。不过吧,有些资本家才不管那么多,宝木集团多大啊,投了就是稳赚不赔,没有人能搞得动它咯。”
宋凌笑笑,“快了。”
*
司机轻车熟路,宋凌竟比焦左早一分钟到了周清洛的家。
焦左:“专车就是牛逼,果然是快啊。”
宋凌没理他,径直往小院里走,焦左拎着大包小包跟在身后。
小慈很高兴,她居然来到偶像三各的家。
三各有个小粉丝群,小慈经常在群里猛夸三各,温柔善良谦逊帅气,群主提了她当管理员。
但三各佛系画画,不想爆马甲,她憋得好辛苦。
周守林和周清洛已经在门口等候,三人走过去,惊呆了,愣在原地不再往前。
为什么小院门口会有一个炭火盆?
这是要跨火盆?
谁要跨火盆?
不是新娘上门的时候才会跨火盆吗?
周清洛憋着笑,朝焦左和小慈挥了挥手,“你们先进来,你们不用跨。”
周守林:“对,小宋一个人跨就行了。”
焦左和小慈有点忐忑,眼睛一直虔诚地盯着这烧得正旺的火盆,小心翼翼地绕过它。
两人绕过火盆,站到了周清洛身边,三人并排站着,隔着火盆看着火盆对面的宋凌。
宋凌:“……”
但凡带了点神秘的色彩,气氛就会变得虔诚和诡异,又有点无厘头和微妙。
焦左看着宋凌被迷信活动支配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最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周守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捆小手臂那么粗大约1米长的藤条,神情严肃地走过来。
焦左觉得,周守林如果穿着道袍挥着三清铃,那就是在开坛做法。
焦左有点慌,这氛围,仿佛开口说话有可能会遭天谴,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叔,宋凌刚出院,就要挨打啊,不合适吧。”
周守林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焦左咽了下口水,双手合十,小声逼逼:“成吧,听神明的,打吧。”
周清洛看着一脸担忧的焦左,好奇的小慈,还有石化在原地觉得很操蛋但是不得不配合周守林演完的宋凌,他憋着笑,憋得好辛苦。
周守林说他小时候在农村,每次家里有人住院回来,老人就会让他跨火盆,再用艾条编成的藤上下扫他全身,说是驱邪祟病魔,保健康。
然后再在红纸上写上愿望,贴在床头三天,就能实现。
周清洛听到他这套说辞,觉得有点好笑,“爸,只有新娘子嫁进来的时候才会跨火盆吧。”
“各地风俗不一样,小宋这次出差回来,就病成这个样子,兴许是染上了不吉利的东西。”
“哪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图个吉利嘛,万一有用呢,你快点在红纸上写愿望,晚上要贴在小宋的床头。”
周清洛拗不过他。
不过老人也就图个开心,周清洛也就依了他。
显然,宋凌现在也是这种心态。
周守林走过去,用艾条变成的藤在宋凌身上像过飞机安检一般,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再斩钉截铁地将艾条扔到外面去,义正言辞道:“跨。”
焦左吓了一跳。
宋凌抿了抿唇,抬腿跨过火盆,迈进院子里。
非常有仪式感。
他脚一落地,周守林喜笑颜开:“好了,以后我们宋凌就一辈子平安健康了。”
周清洛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声,附和道:“平安健康。”
宋凌笑得满足,“谢谢周叔。”
周守林:“没事没事,你别笑话就好。”
宋凌:“不会。”
焦左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结束了吧,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周守林:“可以了可以了。”
焦左轻声问:“叔,刚才你说跨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魂会不会飞走啊?”
周守林乐呵呵笑:“放心,飞不远,最多是飞到姑娘身上,不能再远了。”
所有人哈哈大笑。
焦左心想,周清洛的爸爸也那么好,怪不得宋凌卖掉了大平层,削尖了脑袋也要跑到这儿来住。
这儿才像个家的样子。
焦左从小父母离异,在奶奶身边长大,他这时候竟有点羡慕宋凌了。
“周叔,刚才你那个仪式有什么说法吗?不是新娘子或者新女婿上门的时候才会跨火盆吗?跨我家火盆,就是我家人嘛。”
焦左边说边看向跨了火盆的宋凌。
周守林:“各地不一样嘛,我们老家的说法就是去邪祟病魔,保健康,一会还要把写着愿望的红纸贴在小宋的床头,这个仪式才算完。”
焦左:“哦哦,知道了,下回我也来一个。”
宋凌:“……”
焦左这才打量周清洛的家。
明明是两个大男人住的房子,却干净得像每天都有田螺姑娘收拾一般,小院子空旷干净,房子虽然不大,但却很整洁,连沙发上的坐垫都是平整干净的,生活气息很浓,很温馨。
焦左感叹,“叔,你家也太好了吧。”
周守林:“哎,小破房子。”
焦左:“不破不破,我小时候也是住这样的单位房,不过我家可比你家乱多了。”
焦左往房间里一看,有点想笑。
这间带着阳台的房间应该就是宋凌和周清洛的房间。
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有一盏小夜灯。
确实像标间。
焦左悄咪咪地问宋凌,“你怎么回事?住了这么久,两张床还没有合在一起啊,行不行。”
宋凌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焦左做了个胶带封嘴巴的动作。
四个人在小院子里打牌,时不时还传来焦左的声音。
“宋凌你不是吧,你又让清洛,你还是人吗你。”
“不是吧,又让,你还能再偏心一点吗。”
周守林在厨房里烧饭,四个人在小院里打牌,一会相互埋汰,一会笑得开怀,一切宁静祥和,无关喧嚣和繁忙,就和小时候一般无忧无虑。
一直到了深夜,焦左还不想走。
周清洛的家有魔力,让人来了就不想走。
他抱着周守林的手臂,“周叔,在你客厅也加张床吧,我也想住进来。”
小慈:“我也想住进来,我睡厨房,叔叔做的饭太好吃了。”
周守林:“以后常来找清洛玩。”
宋凌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下逐客令,“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
焦左依依不舍地走了,宋凌叫住他,“你等会。”
焦左骚里骚气地挑了挑眉:“今晚你想留我?”
宋凌面无表情地塞了一张传单到他怀里,“周师傅便当,美味健康,焦老板看看员工有没有需要订午饭。”
焦左:“可以。”
小慈:“也给我一张。”
周清洛:“……”
焦左和小慈走了,周清洛和宋凌帮着周守林收拾房间,已经快十二点。
周守林一拍脑袋,“哎呀坏事了。”
周清洛:“爸你怎么了?”
“要贴在小宋床头那个红纸条呢?赶紧贴上,过了十二点就不灵了,不然明天小宋还得跨一次火盆。”
周清洛:“……好好好,这就去。”
周清洛刚转身进屋,宋凌后脚就跟了上来,他关上门,人立刻贴上来,他搂住周清洛的腰,胸口紧紧贴着他的背,还腾出一只手把门反锁,再将脸埋进周清洛的脖颈,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怀里的人是他的信念,他的光,他拼了命都要守护的人,也是他最本能的渴求,最原始的欲望。
“清洛,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