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咖啡厅收尾工作很顺利,都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感伤之后生活还要继续。
咖啡厅的老板说话算话,给原来的职工推荐的岗位都不错,连保洁阿姨都安排了去处。
职工领了赔偿金后,开开心心到新的工作岗位报道去了。
赵诚和李露一起打包到了一家知名的连锁咖啡厅,李露还是会计,赵诚还是咖啡师。
楼扬去了专业对口的软件公司,因为偏科太严重,他没有取得学位证,一直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所以他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老板也很赏识他的态度和能力。
午休时间,【咖啡厅】小群里的消息仍络绎不绝,就像大家从未解散。
【赵诚】:这里咖啡师好吊,我还有好多学习的地方。
【李露】:来这儿才知道,誓言咖啡厅虽然小,但营业额真的牛逼!
【楼扬】:我只是偏科,没有毕业证而已,编程能力并不差,我要发光发热啦!
似乎大家都有一个特别好的新开始。
最后剩下崔紫和周清洛收尾,周清洛主要整理那些杯子,而崔紫则要安抚粉丝。
毕竟誓言咖啡厅是粉丝的集结地,搞活动的首选场所,现在咖啡厅没了,不少粉丝都过来询问情况,崔紫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誓言咖啡厅的关闭,也将誓言再次送上了风口浪尖,之前的黑料也被翻了出来,但再也没有人删帖了。
崔紫看着网上那些人争来斗去,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为了心中那点真诚炙热的喜欢,跟老母鸡一样死死护着自己的偶像。
喜欢没有错,错在喜欢一个不对的人。
网上的舆论虚虚实实,大多人看过笑话就忘记了,零星还有不多的几个仍在坚持着。
崔紫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咖啡厅里来来回回走,四年来仿佛是一场梦,她以为他实现了梦想,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前阵子还是热热闹闹的四周年店庆,谁能想到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了呢。
这个店里的每一块瓷砖、每一个灯泡都是她亲手选的,墙上的漫画也是她请三番五次请江时彦画的,她亲自裱好,挂上去。
她看着墙上一幅一幅画,这些她曾视如珍宝为之骄傲的东西,竟然是假的。
那些让她受到的鼓舞和信念,通通都是假的。
崔紫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疲倦和厌恶。
那个她曾经那么喜欢的人,对绘画竟然那么草率和功利,他竟盗取了别人的灵感,然后给天价的封口费,还有模有样地签了协议。
谁知道这样的协议有几份,谁又知道有几部是他自己真正的作品呢。
她一幅一幅取下来,摞在一起,抱出去准备扔掉。
这时候,她接到了江时彦的越洋电话。
现在事情热度过去了,一切归于平静,江时彦终于来电话了。
电话接通了,便是久久的沉默。
江时彦先开了口,“崔紫。”
崔紫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对不起,这边太忙了,回不去,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宋凌还在生我的气,把我拉黑了,所以……”
崔紫打断他:“誓言先生,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每次都要像抄袭的那次一样逃避吗?”
江时彦沉默不语。
“因为外界压力,逃避和宋先生的关系,但又贪恋宋先生对你的好,扭扭捏捏。”
“因为舆论压力,逃避自己的真实绘画水平,让人替你填色,抄袭别人的作品。”
“这次也是一样,在国外避着不回来处理,躲在网络后面不澄清,你给宋凌打电话做什么?让他帮你删帖吗。”
“你知道吗,现在还有粉丝到店里来问为什么,你犯错,他们难过,一直等你澄清,他们有什么错呢,而你呢?风波过去了,终于敢来电话了。”
“你不要为你抄袭和找人填色的事道歉吗?你为什么这么矫情和软弱?为什么就不能做自己呢,甘心做一个牵线木偶让人摆布,再企图摆布一个曾那么信任你的宋凌。”
“宋先生不是在生你的气,他已经走出泥潭,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他,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江时彦一句话都没说,崔紫笑了笑,挂了电话。
电话没再响起,信息也没有。
好歹宋凌还跟她说了句抱歉,给了曾经真诚热爱过这个地方的员工满意的补偿。
可做错事的这个人什么都没说。
她鼻子一酸,蹲在地上哭出声。
哭着哭着就释怀了,笑骂:“妈的,谁的青春没喜欢过一两个傻逼。”
她擦干眼泪站起来,抱着画推开了门。
外面仍在喧嚣,世界没有任何改变。
她喜欢誓言八年,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此刻终于画上了句号。
像热烈又孤独的青春,潦草又决绝地收场了。
*
崔紫刚走到门口,就来了三位誓言的书粉。
这三位粉丝崔紫认识,是誓言的忠实的粉丝,如当年的自己。
她们看着崔紫手中的画,“老板娘,你要扔掉吗?”
“这是誓言亲手画的,为什么要扔了?”
“能送给我们吗?”
崔紫摇摇头,“不送,要扔掉。”
“为什么?”
“别再喜欢誓言了,他不值得。”
“什么意思?”
“网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也是咖啡馆闭馆的原因之一,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粉丝愣在原地,手里的手机啪啪地掉到了地上,“不可能吧。”
崔紫帮他们捡起手机,“幸好没摔坏,不然更不值得了。”
那些粉丝当场落泪。
周清洛是过来当捡漏王收拾杯子的,没想到听到了崔紫这些话。
网上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誓言抄袭,找枪手填色都是真的?
犯这种原创圈的大忌讳,他不得那不停蹄地滚出漫画圈吗?
周清洛太过震惊,本来是要拔电动车钥匙的,结果拧反了,开了远光,光束打到了前面四个人身上。
正在哭的粉丝停止了哭泣,一个个眼泪汪汪地朝他看过来。
周清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天色已经昏暗,仿佛他是不满足于窥视别人的悲伤,还要看高清版的。
气氛凝固,有点尴尬。
那几个粉丝好像也不那么悲伤了。
后座的宋凌提醒他,“你是不是应该把远光关掉。”
“哦哦,对不起啊,拨错了,本来是要拔钥匙的。”
周清洛才手忙脚乱地拔掉了电车钥匙,还不小心按下了电子锁。
宋凌率先从电动车下来,脚碰到了车身,电动车就开始报警——
“噫呜、噫呜、噫呜、咦咦咦咦咦咦……”
周清洛:“……”
尴尬的氛围总是要转移,他回头瞪了眼宋凌,“你踢车子干什么?”
宋凌无语地看着他,拿过钥匙,按下了电子解锁键,电动车终于闭嘴了。
场面尴尬又滑稽,三个粉丝像不好意思悲伤似的,跟崔紫告别就匆匆走了。
周清洛:“崔姐,你也在啊。”
崔紫不想理睬宋凌,对周清洛点头,“嗯,来扔最后一点东西。”
“那些陶瓷杯子扔了挺可惜的,我想带回家,还有那个烤箱,可以吗。”
崔紫:“当然可以啊,你先去收拾,我先扔东西去。”
崔紫抱着画走过去,没看宋凌一眼,完全把宋凌当成了透明人。
周清洛和宋凌往店里走,一边走一边纳闷地看向宋凌,欲言又止。
宋凌:“周清洛你有话直说。”
“我寻思你是不是变成透明人了,崔姐她看不见你。”
宋凌:“……”
宋凌和周清洛收拾杯子,几百个杯子,再加上一个烘箱,好几个大箱子。
宋凌:“周清洛,你说,不打车过来,电动车怎么装得下。”
周清洛像看一个大麻烦似的看着宋凌:“如果你不跟着来,我跑五趟就运完了。”
宋凌:“……”
“你跟着来还得搬你。”
崔紫也收拾好了,下楼跟周清洛告别,“清洛,我收拾好了,先走了。”
周清洛笑了笑,“崔姐,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啊。”
“我妈年纪也大了,这两年蛋糕店开了两家分店,我回去帮忙。”
宋凌知道,崔紫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她拒绝了他新开咖啡厅的提议。
周清洛:“以崔姐的能力,蛋糕店肯定会越做越大的。”
“借你吉言,那清洛你呢?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个,周清洛就挺纳闷的,原来那个咖啡厅的老板谁都安排到了,唯独漏了他。
“手上接了几个墙绘和私人订制的人物像,正好这段时间可以画完,然后可能会攒点钱,开一个绘画工作室吧,接一点画画和设计的业务。”
开工作室一直是周清洛的梦想,原世界由于身体原因,钱有了不敢开,这段时间他攒了不少辛苦钱,可以开始筹备了。
“挺好的,加油哦。”
“对了,崔姐,为什么老板没给我介绍工作啊?”
崔紫冷笑一声:“可能他不配吧。”
宋凌:“……”
崔紫走了,从始至终都没看宋凌一眼。
周清洛奇怪地看着宋凌,“虽然崔姐没看过你一眼,但我怎么觉得,崔姐想打死你?”
宋凌淡然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是不是你以前做人太差,没少给她挑毛病,现在你不是她客户了,她才这样对你。”
宋凌抬手,扣住周清洛的脑袋晃了晃,“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嗯?”
周清洛被他晃晕了,“啧,你别老弄我。”
“弄你?”
周清洛愤愤不平地整理头发,“整天又揉又搓的干啥玩意?”
“又揉又搓地弄?”
“……你不开黄腔会死?”
宋凌无辜摊手,眼神却满是调笑,“冤枉,我只是复述你的话,怎么就是开黄腔了?”
周清洛:“……”
“周清洛你想什么呢,又揉又搓地弄,怎么弄?”
周清洛不想跟他深入聊这个话题,转身收拾东西不理会他。
宋凌沉默半晌,又说:“周清洛,你要开工作室,怎么不跟我说,就跟崔紫说。”
“你也没问我啊,刚才崔姐问我,我就跟他说了。”
“……”
“崔姐好可怜,这是她全部的心血啊,付出这么多,咖啡厅卖掉了她难过,结果誓言居然是这样的人,他更难过,誓言怎么对得起那么多喜欢他的粉丝呢,活该粉丝叫他滚出原创。”
周清洛叨叨了半天,才想起来誓言是江时彦,是宋凌的白月光。
他悄咪咪地看了眼宋凌,果然宋凌的脸色很差,似乎很不满意,很不甘心。
他抿了抿嘴,把下面骂江时彦的话憋了回去。
宋凌低声问:“周清洛你对谁都这么心软吗?”
周清洛本来就有一肚子骂江时彦的话,看到他这样更气了,“崔姐付出那么多,你是不知道,你也是,作为誓言的前男友,也不看着点他,让他做这种违背行业规则的事,你怎么能让你的白月光抄袭请枪手填色呢。”
“不是前男友!”
看着宋凌莫名其妙来的火,周清洛不知道触了他哪片逆鳞,“那就白月光?”
“都不是!周清洛,你让我说多少遍?”
“你就说过一遍啊。”
“……”
周清洛越想越不对劲,“不会吧,你填色填得那么好,你该不会就是……”
周清洛狠狠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哟,原来誓言是比翼双飞共结连理的两个人啊,果然很有寓意呢,谁能想得到,辰星网头牌大神作者誓言是一个情侣组合呢。”
果然那些画,是他们两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共同完成的。
周清洛越想越气。
“你的胳膊肘子不仅仅往里拐,而是往心肝里边拐!”
宋凌无奈地笑了笑,“清洛,我错了,我改,你原谅我好不好。”
周清洛看了某些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祈求原谅,再想到他在原书里也没什么正常的三观,他也不能深究他之前做的事。
他原来还想毁灭世界呢。
周清洛被自己说服了,“好吧,那你改。”
他又心软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却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