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洛搞不清楚什么原理，他那么用力却掰不开，宋凌轻轻一扣就好了。
周清洛站在原地自闭，他在这里费半天劲，某些人却在看热闹。
宋凌把床挪好，周清洛连忙把床头柜搬过来，往两个床中间一放。
浓情蜜意的温馨大床房终于变成了纯洁的商务标准间。
宋凌看着忙忙碌碌的某些人：“周清洛你怕什么。”
周清洛深吸一口气，看来有些话不直接说出来，某些人就死皮赖脸装作不知道。
“怕你半夜把床推过来扣上，我又拔不开，懂了吗？”
“你觉得我要想推过来，这个床头柜能挡住？”
宋凌轻轻笑出声，再吞咽下，耀武扬威的喉结也跟着动，明目张胆地骚。
周清洛：“……这代表我一种拒绝的态度。”
“或者，用得着推床？”
“……”
周清洛真的很想打他。
在他爆发前一秒，宋凌利落收起浪得没边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周清洛，拆这个床用蛮力可不行，要有技巧和方法。”
周清洛已经恼羞成怒了，他口不择言，“是，你有技巧，全世界就你最有技巧。”
宋凌起身，走到他身边，面对他，偏过头，笑得很坏，像憋着什么坏主意。
“不仅要技巧和方法，姿势也很重要。”
“？”
“你刚才那个姿势不行。”
周清洛脸虽然红着，但临危不乱的设定不能崩。
他板着一张脸看着宋凌，梗着脖子走出去，“我去拿斧头。”
“它们已经分开了啊。”
“劈你。”
宋凌愉悦笑出声，“周清洛，你不要老害羞脸红。”
“……”
宋凌抬手搭在周清洛的肩上，曲起手指，轻轻刮了下他的脸，“你现在好白，脸红了好明显。”
周清洛忍无可忍，屈起手肘顶了下他的肚子。
明明没有很用力，某些人却吃痛松手，表情扭曲捂着肚子。
“周清洛，身体是前面的1，技巧，姿势，方法是后面的0。”
看他没脸没皮死乞白赖，周清洛气极反笑，“你接下来还得我罩着，你最好收敛点，把你脑子里那一整加仑桶的黄色废料给盖紧，别一整天往外冒。”
某人拖腔带调，“行，对不起，我错了，一会给你剥螃蟹赔罪。”
周清洛懒得理他，干饭要紧，况且今天还有他最爱吃的大闸蟹。
周守林蒸了八只螃蟹，还做了三个菜，回锅肉，炒菜心和排骨冬瓜汤，色香味俱全，让人很有食欲。
他看了眼周清洛，疑惑，“清洛，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周清洛怔了怔，不着痕迹瞪了下宋凌，“热的。”
宋凌一眨眼就看到了他的小白眼，“清洛刚才帮我收拾东西了。”
周守林笑呵呵道：“小宋你就当在家里一样，随意一点。”
周守林连饭都给他装好了，筷子摆在旁边，方头朝里，圆头朝外，他一抬手就能吃。
因为要吃螃蟹，还准备了碟子和工具。
宋凌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原来温暖和归属是能让人踏实的，而不是悬在案板边的一块肉，咬一口，还会担心挨一刀。
周清洛挑了只大的螃蟹给周守林，又怼了怼身边的人，“你吃公的母的？”
宋凌回过神：“随意。”
周清洛也就随意拿一只放在他盘子里，“一只随意的螃蟹来了。”
周守林把螃蟹放回去：“我不爱吃这玩意，你们年轻人多吃点。”
周清洛：“爸，那么多只呢，吃吧。”
周守林扒饭，“不吃不吃，麻烦。”
周清洛知道周守林不舍得吃，也拗不过他，赤手空拳就要对螃蟹动手时，宋凌慢条斯理地带上一次性手套，再优雅地拿起了镊子。
镊子！
周清洛拿着螃蟹的手一顿，沉默了半晌，心想宋凌是富家公子哥，讲究一点可以理解的，自己是草根出身，没必要这么讲究。
他调整好心态，嘎嘣一声，掀开螃蟹的壳。
母蟹的蟹黄肥美饱满，十分诱人，周清洛用一根筷子抠下来，夹到周守林的碗里。
周守林看着碗里这一小堆蟹黄，笑盈盈地说：“好了好了，你吃。”
周清洛挑完蟹黄，卡擦一声把螃蟹掰两半，把剩下的黄吮吸干净后，嘎嘣嘎嘣上嘴咬。
和他的豪放派不同，婉约派宋凌则拿着镊子，用镊子有条不紊地剥壳，去腮，取蟹黄，挑肉……
周清洛一只螃蟹下肚后，宋凌也剥完了一只螃蟹，蟹肉和蟹黄堆在螃蟹的壳里，满满的一整壳，剩下的壳也整整齐齐放在旁边。
周清洛默了默，对比了下自己和人吃螃蟹剩下的东西，宋凌的才叫剥下的蟹壳，而他只能看出来是一堆食物残渣。
像极了学霸和学渣的卷面。
周清洛很快调整了心态，宋凌那是五星级吃法，自己是大排档吃法，方法不同而已，自己这样的才算大快朵颐。
周清洛魔爪伸向第二只螃蟹时，宋凌将满满一壳蟹肉放到周守林的碟子里。
“周叔你吃。”
周清洛抓螃蟹的手一顿，接而勾了勾嘴角，手一转，把螃蟹放到宋凌碗里。
周守林：“好了好了，你们吃吧，不要再给我剥了，螃蟹寒，我老年人，吃不了太多，肠胃受不了，真的够了。”
优雅是别人的，在吃螃蟹这一领域，周清洛一向是个好汉，在第二堆食物残渣诞生时，周清洛心满意足地咂了下嘴。
好吃是好吃，但靠嘴啃，嘴皮子和舌头有点麻。
正在他的魔爪准备伸向第三只时，宋凌把满满一壳蟹肉放到他的碟子里。
周守林和周清洛异口同声，“你吃啊，你为什么不吃？”
宋凌笑笑，“刚才答应了清洛，帮他剥螃蟹。”
餐桌是小方桌，一面靠着墙，周守林和宋凌面对面，周清洛面对墙。
某些人表面一本正经地跟周守林解释，腿却不怎么正经地伸过来，勾了下他的小腿，“是吧清洛。”
周清洛：“……”
周守林：“清洛这孩子，就会欺负人家小宋老实。”
周清洛：“？”爸你说什么？谁老实？你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再说一遍？
周清洛觉得，这蟹肉不吃他就亏大发了。
他拿起筷子吃。
妈的好爽，都是蟹肉，一点壳都没有，嘴也不麻，也不用担心被壳割到了嘴皮子。
周清洛忽然想起之前不知道什么科目学过的，说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
镊子真香！
宋凌：“这样是不是更好吃？”
小心思被人看破，周清洛硬着嘴皮子淡然道，“还行吧，都是吃。”
宋凌不着痕迹笑了笑，拿起一只螃蟹继续剥，周清洛时不时瞟一眼身边的人类，看他如何使用工具。
然后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也试试这个镊子，看着挺好玩的。”
可在宋凌手里像长了脑袋和眼睛的镊子，到他手里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铁夹子。
为什会这样，他明明是个心灵手巧的画师，他还会做公仔！
在被镊子戳了第五遍之后。周清洛皱着眉破罐子破摔地放下镊子，没想到它还有脾气，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宋凌的螃蟹剥好了，一壳满满的蟹肉放在他的盘子里，看看他一眼，再把被他摧残得有点惨的螃蟹拿过来打量了下，啧了声。
“周叔，你看清洛的这只螃蟹，有点儿委屈。”
周守林哈哈大笑，“清洛，你不会用镊子就算啦。”
周清洛看着螃蟹：“……我看它不是委屈，是欠揍。”
宋凌轻轻晃了下手中的镊子，“行，我这就用镊子揍它，帮你报仇。”
周清洛：“……”
半晌后他自己先憋不住，噗呲笑出声，“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凌看了周清洛一眼，也跟着笑，他剥着螃蟹，余光里全是他的小太阳，想时光停止在这一刻，又想看生动的日出和日落。
想让岁月永恒，又想慢慢白头。
他是越过越贪心了。
*
周守林吃完饭就散步去了，周清洛吃饱喝足，瘫在沙发上刷小视频。
宋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周清洛，你这样下去会长肚腩。”
周清洛懒洋洋道：“饭后躺一躺，活得比乌龟长，人有小肚腩，那叫幸福胖。”
“出去散步。”
“明天周末，我还要去给你的朋友画地下车库，让我休息一会。”
“那不去了。”
周清洛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对咯，过来坐。”
“我说的不去画墙画，好好休息。”
周清洛放下手机，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行。有钱不赚是傻子，我才不傻。”
宋凌：“……”
周清洛继续刷短视频。
短视频里，一个小网红在晒新买的大平层。
周清洛忽然想起上一世他300平的大平层了。
周清洛没有划走，看他拍。
周清洛感叹：“卧槽这房子太漂亮了。”
宋凌走过去看，“什么？”
“呐，这个。”
宋凌一看，脸顿时垮掉了，因为周清洛看的，正是他刚卖掉的大平层。
周清洛沉浸式看视频，“色调是我喜欢的莫兰迪色系，哇，还有画室，装修也太好看了吧，这个大画桌我可以！主卧这个高级灰我爱了，又冷又酷，卧槽。主卧这个大阳台！晚上喝一杯红酒坐在这儿俯瞰万家灯火，顿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牛逼的男人有没有！”
镜头转到了客厅。
周清洛继续说：“就客厅有点丑，大钢琴摆在这儿好突兀，太装逼，放琴房不好吗，这排展示柜好low，这是家还是博物馆啊，感觉客厅的风格和整套房子格格不入，像两个品味差很多的人设计的。”
宋凌当时亲自画设计图装修，刚装完江时彦一看就说不喜欢，说是要自己重新设计重装，可他才设计了客厅就嫌烦，不想再设计了。
江时彦就只砸掉了客厅，按自己的风格来。
有句话说，没见过好的，怎么知道什么是坏的呢。
他之前真的没有见过好的。
镜头扫到衣帽杆突然卡住了，画面定格在一件限量款的外套上。
周清洛手机递给宋凌：“咦？这外套你是不是也有一件？”
宋凌：“……”
视频卡住了，宋凌拿走了周清洛的手机，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你至少得跟我去买点生活用品吧。”
手机被宋凌没收了，周清洛没看到视频最后，也没仔细看视频的标题，#捡漏#
周清洛啧了声，责怪道：“你傻不傻，这些都不从宋家拿，给他们省钱吗，现在还要自己掏钱买。”
宋凌：“……”
“你身上还有钱吗？”
“……有吧。”
“明天你跟我去画画吧，我说了以后挣钱带你。”
“仗义。”
“如果你朋友问你，你就说，你过去帮他监工好了。”
“周到。”
“还有崔姐咖啡厅的VIP会员你充到什么时候？”
宋凌第一次觉得头大，切身体会到说谎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周清洛：“充到什么时候？”
“……年底吧。”
“到年底还有三个月，我去跟她商量一下能不能给你退费。”
宋凌：“先去买东西，这些后面再说。”
宋凌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装穷不是这么容易的。
宋凌以为周清洛会带他去超市，且不说大商场，怎么也得是连锁的便利小超市，结果，周清洛把他带到了小商品批发市场。
小商品城人声鼎沸，商品琳琅满目，还有商贩吆喝的小吃街，臭豆腐和烤面筋称霸，麻辣鸭脖和烤猪蹄称臣，关东煮和牛杂汤也不甘示弱，想占领一席之地。
味道非常有层次感。
宋凌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久到他都快忘记了，上一次来的时候，应该是他代表福利院参加了心算比赛，获得了冠军，院长妈妈带他来过生日，给他买了块小蛋糕。
周清洛带着他七拐八弯，去各种各样的小店买了五块钱的牙刷，六块钱的毛巾，七块钱的拖鞋，八块钱的背心，九块钱的大短裤。
幸好内裤买的是正儿八经的品牌，还薅老板送他一双袜子和一个不锈钢脸盆。
老板死活不送。
周清洛：“老板，我们买那么多，你送个袜子送个脸盆不过分吧。”
“小伙子我这是批发市场，你买两盒也叫多？”
“你们这个工厂我去上过班的，在XX市XX县，成本没多少，可以送的，多送一点人气就旺一点对不对。”
结果老板无奈，只好送给他了，“小伙子太会精打细算了。”
“不是我会精打细算，是老板大方，谢谢老板，生意兴隆啊。”
剃须刀周清洛给他买的电动的，选最便宜的款，用同样的办法，说他在剃须刀的工厂上过班，缠着老板送他一个USB接口的小夜灯。
老板无奈笑笑，“你这小伙子，太会过日子了，给你吧。”
周清洛笑盈盈接过，“不是我会过日子，是老板大方。”
“臭小子，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谢谢老板，生意兴隆啊。”
周清洛就用了“曾在厂里打过工”和“是老板大方”两句话，薅了不少东西。
宋凌一路沉默跟着，瞠目结舌。
最后忍不住问：“周清洛，你几岁开始打工？”
周清洛憋着笑：“你不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
回到家，宋凌看着花了不到200块钱买的两大包东西，他很委婉地问，“周清洛，这些东西质量过关吗？”
宋凌想到了牙龈出血，皮肤过敏，刮胡须的时候喇个口子。
“那儿是批发市场，虽然乱，但也有正儿八经的好东西，我会淘，你放心吧，好多品牌都在这儿进货，套个牌价格翻10倍。”
上一世他还没火之前，直播带过货，去过很多工厂，知道一些门道，总能捡到些又便宜又好用的东西。
床头的插座有USB接口，周清洛把薅来的小夜灯插进去，“批发市场老板还很好，送这送那，你看，这灯不是蛮好，暖光的，柔和，也不暗。”
宋凌笑了，“我看不是老板好，是某些人的嘴好。”
周清洛也跟着笑，“管他呢，送就行，晚上这么睡觉，这光线你应该可以吧？”
宋凌怔了怔。
他包里有夜灯，怕周清洛不习惯，还买了眼罩。
他正想着怎么跟周清洛解释他开夜灯睡觉的习惯，没想到周清洛先发现了他的弱点。
他害怕在黑暗的封闭空间里独处。
宋凌直接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
像宋凌这样被折磨大的人，连葡萄都恐惧，小黑屋估计没少呆，怕黑是标配。
“确定不是心有灵犀？”
周清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骚你会死。
“你躺到床上，我关灯试试？不行就再去换亮一点的。”
“这是送的，还包换？”
“嘴长来干什么用的，快躺上去。”
宋凌乖乖躺到床上，周清洛啪一声关掉灯，立刻又打开，“怎么样？”
宋凌：“太快了没看清。”
周清洛又关了一遍。
屋里光线暗了许多，暖黄色的小夜灯柔柔地发着光，空间静谧又暧昧。
宋凌转过头，周清洛正认真盯着他的表情，“可以吗？”
见宋凌没反应，周清洛立刻打开灯，“太暗了吗？”
“还行。”
“行还是不行，什么叫还行。”
“行，不过有点像情趣主题房。”
“……”
周清洛懒得理他，躺到床上，“那我关灯睡觉了。”
屋里灯光昏黄，宋凌偏过头，周清洛背对他，被子盖得严实，只露出白皙的肩膀。
宋凌问：“周清洛，你为什么这么努力挣钱？”
周清洛翻过身面对他，一本正经地说：“买房啊，你也得买房你知道不。你从宋家出来了，你得有个自己的房子吧。”
“……有道理。”
“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攒，到时候我们可以买在隔壁，做邻居。”
宋凌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周清洛未来的规划里。
宋凌：“要不我们就合买一套，一起住呗。”
“那不行，写谁名字啊。”
“写你的，行不行？”
“那你不亏了吗。”
“那你陪我睡觉呗。”
“……”又来了，某些人脑袋里那一加仑桶的黄色废料又要掀开盖子跑出来了。
周清洛白了他一眼，翻过身，背对他。
“周清洛。”
“……”
“我会按摩，很舒服的。”
“……”
“以后给你包夜免费。”
“睡觉！你再说话我把夜灯拔了！”
“要拔也是我来拔，你也说了，我有技巧。”
周清洛觉得，这两个床中间，得砌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