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太阳》周清洛唱完了，但宋凌却不走了。
“你怎么不走了？”
宋凌忽然停下来，周清洛没有准备，拽着宋凌往前走了一步。
但是没拽动，反而被宋凌给拽了回来，力气之大，完全不像腿疼得走不了路的样子。
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被另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拽来拽去，玩弄于股掌之间，像什么样。
“看来你可以走了，不需要我扶。”
周清洛刚想甩开某人搭在他肩上的手，他就倒吸一口凉气，表情痛苦。
“我脚抽筋了。”
周清洛手上动作停下来，低头看了眼他的腿，他的腿绷得很直，“那你能走吗？要不先去那边休息？”
“不用，你继续扶着我点就可以。”
周清洛虽然没抽过筋，但也算有些基本常识，抽筋好像是要踢脚心的。
他往下按宋凌的肩膀，“你坐下来，我给你踢一下你的脚心。”
宋凌沉默片刻，“还是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两人正往长椅走，迎面跑过来两个夜跑的男人。
两人正飞奔，忽然其中一个人“嗷”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捏着自己的小腿肚，表情扭曲。
“不行了，我的腿抽筋了。”
另一个人连忙蹲下来，使劲将他的脚板往后掰，用力踢他的脚心。
“卧槽卧槽，你他妈轻点，想把我踢穿吗？”
那人默不作声，任他嚎，再用力踢了两下，再把他拉起来，“还抽吗？”
他跺了跺脚，欣喜道：“哎？不抽了？就是还有点疼。”
两人又跑走，跑着跑着还抽空回头看了周清洛和宋凌一眼。
周清洛隐隐听到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这两人好奇怪，脚抽筋有什么好看的，站这儿看半天。”
周清洛慢慢转过头看向宋凌。
宋凌面不改色，“我也正想问你呢，周清洛，有什么好看的。”
周清洛皮笑肉不笑地松开搀扶着宋凌的手，“你抽筋抽得有点优雅。”
“但我腿疼，还是要扶的吧。”
周清洛没有回头。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凶？”
宋凌看着周清洛的背影，无声笑笑，此时的自己，像个胡搅蛮缠的无赖，却甘之如饴。
他轻轻摇头，迈步跟上周清洛的脚步，没两下子就跟上了周清洛，长臂一伸，一把搂住周清洛的脖子，一勾，将人往自己身边带。
周清洛阴阳怪气道，“哟，健步如飞嘛？”
“没办法，有的人不管不顾，只好身残志坚。”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别勾肩搭背的。”
“你不是直男吗，这也忌讳？”
周清洛怔了怔，他没具体研究过自己的性向，上回他也曾经怀疑过自己是弯的，这次也隐隐感觉到，这感觉和楼扬他们勾肩搭背的感觉不一样，只是这感觉太微弱，而他太疲惫，来不及深思就消失殆尽了。
不过他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他不希望宋凌有那样的下场，他会忘记设定的剧情，把宋凌当成朋友，帮他走出沼泽。
周清洛直视他的眼睛，试探问：“你想过从你家搬出来，独立生活吗？”
宋凌转头看远处，目光顿时如这墨色夜空一般阴郁。
他凉凉地笑了声：“快了，给我点时间收拾。”
“还有，你说过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记得的吧。”
宋凌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
他会试着慢慢变好，慢慢接纳世界的酸甜苦辣和人情冷暖，努力向光而行。
*
周清洛一夜好梦，可是宝木集团信息安全中心的员工一整夜都没睡好觉。
鬼节在公司陪鬼过了。
没想到接着连续几天都陪鬼过。
集团刚全资收购一家做进口海鲜贸易的小公司，这家公司就被举报进口在重金属污染海域生长的海鲜，有关部门一深入调查，果真在十几种海鲜中查出好几种重金属超标。
关键是这举报过程很玄乎，先是在名不经传的民生论坛里爆了出来，数据非常详尽，连合同原档都有。
然后被同行盯上了，一传十十传百，接着就有老百姓在微博上晒出重金属中毒的确诊单和该公司海鲜食品的购买记录。
事儿就大了，连续上了好几天热搜。
集团公关部已经开了新闻发布会，向社会澄清集团对此事件不知情，是子公司负责人没如实上报，此人已经引咎辞职，并投案自首，接受法律惩罚。
宝木集团郑重承诺，一定会眼睛向内看，好好整顿公司。
风波平息了些，但宝木集团这几天股价大跌，信誉受损，市值蒸发几十亿。
公关部干完活就早早地下班了，留一群程序员加班，还是董事长办公室亲自下达的任务，说要穷尽全力查找集团内网的漏洞。
就很无语。
为什么程序员到哪里都那么惨！
前几天老总突然发疯，说要查财务系统的的防火墙，他们刚加班加点升级了公司的防火墙，集团网络安全好得很，固若金汤，根本没发现黑客攻击的痕迹。
才没过几天，老总又要折腾防火墙，这个老总莫非是有什么大病，总觉得有黑客在攻击集团。
连续通宵加了几天班，程序员们熬不住了，怨声载道。
“我觉得应该查一查是不是内部员工举报，而不是折腾我们程序员。”
“集团不是不知情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子公司的锅啊。”
“而且一个礼拜之前不是刚下命令升级过防火墙么。”
总监：“行了，干活。”
胆小的只能小声抱怨，胆大的付出行动。
有一个程序员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格子衬衫外套往外走。
总监看了他一眼，“赵大俞，你干什么？”
赵大俞把格子衬衫往肩上一搭，懒洋洋道：“下班回家睡觉。”
“我说能下班了？”
赵大俞笑了声，“放弃吧，你们找不到攻击的痕迹。”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有人问：“大俞你什么意思？真有黑客攻击我们内网了？”
赵大俞懒洋洋地说：“对，END。”
所有人都惊了，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END？”
“怎么可能？他已经消失好久了。”
“我一直觉得END是黑客论坛自嗨捧出来的神，这人根本不存在。”
赵大俞笑了笑：“举报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是谁，甚至在哪里上网都不清楚，而公司没有查到一丝数据导出的痕迹，不是黑客黑，是什么？公司防火墙是在座各位维护的，还专门请世界各地顶级黑客来测试过，都是无功而返，现在被人轻轻松松破了，还不留一点痕迹，除了END，还有谁？”
有人酸：“大俞，你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吗？网络安全大赛上你可拿了世界冠军啊。”
赵大俞本来是个黑客，后来转行到网络安全领域，前几年以天才少年出道，以不老神话屹立在行业内不倒，打破了网络安全领域是青春饭的神话，30岁了还获得世界网络安全大赛的冠军。
宝木集团高薪聘他来，直接跳过试用期，成为技术首席，薪酬等级A，除了没有行政权力外，和总监平级。
赵大俞也不恼，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要是END出马，他就是宇宙冠军，我是比不过他，你行你上。”
总监多少是有点管理经验的人，就对赵大俞说：“这是你和END的一次较量，你不打算试一下吗。”
赵大俞岂能看不出他的激将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他面前，我愿意躺平。”
赵大俞说完，往外走。
总监：“赵大俞，你今天出去，视为主动放弃公司职位。”
赵大俞笑了声：“网上发布的合同，不是拍照或者扫描上传的，而是直接从集团的档案馆里down下来，END已经留下了线索，合同上那串数据，应该就是这份合同在公司内部的编号。”
还振振有词的总监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赵大俞嘲讽道：“合同都到了档案馆，集团对这个事情不可能不知情，我在这种公司上班做什么？帮着把有毒的海鲜卖给我家人？”
赵大俞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留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面面相觑。
沉默许久后，有人慢吞吞开口，“真的啊，集团真的知道子公司……”
总监：“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随便相信一个离职的人的话？”
所有人沉默了，继续埋头干活，他们虽沉默着，但这次毒海鲜事件，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们心里。
公司起了波澜，宋家也并非风平浪静。
宋雪莲雍容华贵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茶，宋兆光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伺候。
宋雪莲冷冷哼了一声：“市值蒸发二十亿，老宋啊，你说二十亿能买多少个你和多少个宋凌啊？”
宋兆光：“老婆，我……”
宋雪莲：“我们锦奕体恤你们父子情深，迟迟不换肾，这个宋凌如果还那么不懂事，你就跟他一起走吧。”
宋兆光心想宋锦奕这个冷血动物怎么会体恤什么父子情深，只是宋凌不愿意签协议，而他又有覆灭宋家的筹码，所以宋家人也无可奈何。
但听宋雪莲这么说，宋兆光立刻慌了。
他没什么文化，努力了很久，才攀上宋家这棵大树，他和宋雪莲好时，宋雪莲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他在宋家忍气吞声低声下气那么多年，把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病秧子当祖宗，眼看就要看到曙光了。
宋雪莲身体不好，宋锦奕遗传她的血液病，甚至比她更严重，还有肾病，而他一直注重养生保健，等他们全死了，宋家迟早要落到他的手中。
若不是那个女人整天在他面前晃悠，他就不会克制不住，宋凌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天公不作美，宋凌的血型和肾脏和宋锦奕的配上了。
没有宋凌，宋锦奕早就死了，宋雪莲只是妇孺之辈，宋家早就落入他手中。
宋兆光嬉皮笑脸：“老婆，要不让锦奕动手术吧，输血的事情我们再找一个人。”
宋雪莲：“老宋啊，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真够狠的。”
“锦奕才是我的孩子，我也只有锦奕一个孩子，据说国外有专家能医治这种血液病，锦奕手术后我们可以让他出国医治。”
宋雪莲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宋兆光骂骂咧咧：“好你个宋兆光，你把锦奕送出国，锦奕还回得来？你打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
幸好宋锦奕聪明，手腕狠辣，不然宋家早就落在宋兆光这个白眼狼手中。
也不知道父亲看上他哪一点，非得拆散她和初恋情人，让这么个玩意入赘。
宋兆光连忙陪笑道歉，“你想多了，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先上去休息，别气坏了身体。”
宋雪莲气冲冲上楼了，走到一半回过头，阴恻恻地说：“如果宋凌以后再有幺蛾子，你就滚蛋。”
宋兆光目光沉了沉，宋雪莲说他虎毒食子，她何尝不是，他们是一种人，为了占有宋家的财富，亲生孩子都可以牺牲。
但却利用双方的孩子互相牵制着，这么多年了，竟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
同样被毒海鲜事件扎心的还有广大的股民朋友，毒海鲜事件一出，宝木股价连续暴跌，曾经的神股地位稍稍动摇，韭菜们被狠狠收割了一波。
其中就有赵诚。
周清洛一大早神清气爽地去上班，他已经想好了，要让宋凌摆脱宋家，重返光明，首先得经济独立。
只要经历独立，就不会受人摆布了。
而且宋凌也已经答应他，需要一点时间收拾。
毕竟这么多恩怨，是需要时间了断的。
不过要让宋凌靠他自己维持他现在如此奢华的生活，可能还有点难度。
他得帮忙想想办法才行。
见赵诚垂头丧气，周清洛把好心情收拾好，问：“你怎么了？”
赵诚生无可恋地跟他哀嚎：“清洛，我人生当中第一次买股票，就被套牢了。”
周清洛听赵诚哭诉了半天，原来是他上个月才买了宝木集团的股票，美滋滋地等着涨，不料子公司爆出了毒海鲜事件，热搜挂了好几天，股票一路跌停，本以为周末宝木公关成功，周一会大涨，没想到还是跌。
周清洛：“要不你别炒股了。”
赵诚：“那不行，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周清洛：“当务之急，是想着怎么发财，而不是理财，要不你割肉跑了吧，先赚钱。”
赵诚：“不割，我相信宝木集团这只牛股，一定会涨回来的，子公司出事，宝木并不知情。”
楼扬也出来劝：“网络安全论坛的牛人分析了，这次宝木的信息泄露是黑客攻击，合同是从内网直接down下来的，宝木还真不一定不知情。”
楼扬还调出论坛界面，一个叫【找大鱼】的楼主发帖分析，说是黑客【END】攻击的宝木集团档案馆防火墙，调出了合同。
下面跟帖一万多。
楼扬：“据说宝木集团信息安全中心的技术首席离职了，看来真的是黑客攻击，确有此事。”
周清洛：“确定是END？”
楼扬：“除了他，感觉没人做得到。”
原来宋凌说，给他点时间收拾，是这个“收拾”？
他要收拾到什么程度？
打算杀兄弑父再把宝木集团搞黄？
楼扬点头，“对，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最牛逼的黑客，我偶像。”
周清洛默了默，又问：“像END这种黑客，如果不违法犯罪的话，要怎么挣钱？”
楼扬：“我天！黑客能攻就能守，你知道有多少网络科技公司等着挖END吗？最高年薪你知道多少吗？”
周清洛摇摇头。
楼扬：“百万起步！”
周清洛瞪大眼睛：“这么多！”
楼扬：“不过黑客都傲，大多不愿意进公司受制于人，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清洛：“我会想办法让他去上班的！”
周清洛话音一落，所有人看着他。
楼扬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你认识END？？”
周清洛一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打掩护：“我怎么会认识他，我是有个远方亲戚，天天说自己是黑客，我在想，老黑别人的网络系统不是犯法嘛，看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生财之道。”
生怕楼扬再问下去，周清洛转移话题，对赵诚说：“宝木的股票你要不割了吧，贩卖毒海鲜的公司有什么好的。”
赵诚有点动摇了：“楼扬，你这论坛真的假的？”
楼扬：“这论坛是我们专业人士聚集地，一般都是真的，卖毒海鲜，做这种丧尽天良的生意，踩了大家的底线了，迟早有一天要完蛋，割了。”
周清洛：“割。”
赵诚看着亏损了将近五千块钱的股票，心如刀割。
周清洛和楼扬给他打节奏：“割，割，割，割，割。”
听见有脚步声，周清洛下意识抬头，目光就和来人对上了。
可嘴巴还没来得及刹车，惯性一般仍继续给赵诚打call，“割，割。”
见到是来人是宋凌，他怔了一下，后面一个“割”气弱了些。
宋凌脚步一顿。
周清洛眉眼含笑地叫自己什么？
哥？
还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