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宋凌一副类似抓奸的表情，周清洛觉得有点微妙。
刚才不是搂搂抱抱吗？怎么升级成了卿卿我我？
微妙之后又隐隐有些不安，感觉自己离替身身份又进了一步。
替身是不可能成为替身的，他一定要帮助宋凌跳出找他当替身的怪圈。
“你是不是上学的时候严重偏科，语文没好好学，不知道卿卿我我和搂搂抱抱是什么意思？”
周清洛觉得自己把【读书少】这三个字说得相当文明。
宋凌：“字面意思，公共场合不雅的动作。”
周清洛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和谁、在哪儿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了？”
宋凌眉毛一挑，“你没有？”
周清洛理直气壮，“我当然没有！”
“仔细想想。”
“想破脑袋也没有。”
“要我提示你一下吗？”
周清洛摆出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架势，“请明示。”
宋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正好朝阳照进窗户，有几缕洒在他的脸上，本来立体的脸部轮廓愈发清晰，他眼尾上挑，戏谑的样子，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像一只亦正亦邪的妖，不知道下一刻他是要摄人心魄，还是夺人性命。
妖孽开口了：“周清洛你没有手吗？还是四肢不勤不能自理？领结不会自己整理？”
周清洛把脑子里构图唯美的幻想漫画打扫个精光，回到现实中。
眼前的人不是个摄人心魄的妖孽，而是个视力不好的孽而已。
“这不是一个很正常的举动吗？”
宋凌挑了下眼眉，“是么。”
“……”又来了，又是这阴阳怪气憋着坏劲儿的两个字。
宋凌慢条斯理翘起二郎腿，修长有力的手指漫不经心挑开两颗领口衣扣，“我现在领口开了，你会帮我扣上？”
周清洛嗤了声，心想今天就要教会宋凌什么叫做纯洁的友谊。
他走过去站在宋凌面前，俯视宋凌，下巴指着他，轻轻抬了下头，“多大事，你起来。”
宋凌慢吞吞站起来，周清洛的眼神从俯视，到平视，最后稍稍仰视。
这人居然比他高大半个头？他眼睛平视，正好看到宋凌的喉结，衬衣开了两个扣，眼神再往下就是锁骨和肌肉线条的轮廓。
周清洛不得不承认，光谈外表，宋凌的长相是无可挑剔的，亦正亦邪的气质更是将整个人的气场拉满，非常吸引人。
而作为一名画手，靠近美的事物，总忍不住心跳加速，周清洛有点怯场了。
可君子一言九鼎，周清洛硬着头皮伸手给宋凌扣扣子，指尖不经意撩了下他的皮肤，只见宋凌朝他耀武扬威的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下，周清洛的心跳也跟着顿了一下。
他有点嫌弃自己，为什么对美的事物总是这么把持不住呢。
纯洁的友谊，不应该是这样缭乱的。
周清洛手一颤抖，但很快掩饰过去，继续给他系上最上面的扣子。
两人沉默地面对面站着，呼吸轻浅，气氛暧昧又僵硬。
周围明明很安静，但似乎还有人咚咚当当地打着擂鼓，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周清洛抿着唇屏住气，心想着稳住能赢，战场杀敌，怂就完蛋了。
他手刚伸过去，宋凌偏过头，躲开他的指尖，又向后退一步，有点着急地坐回沙发上，他刚系上的扣子又被宋凌有些凌乱地解开了。
周清洛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接着活动手指的假动作揉了把手心的汗。
妈的宋凌一定是在勾引他。
原主肯定也是被宋凌这么勾引，才会沦陷的。
宋凌笑了声，恢复拽拽的样子，“周清洛，你放得还挺开。”
周清洛有点好笑，“只是普通动作，朴实无华，平平无奇。”
“对你来说，看来只有又舔又咬才是卿卿我我，搂搂抱抱。”
‘又舔又咬’这四个字唤起了周清洛那天晚上的全部记忆，宋凌紧紧搂着他，趴在他的肩窝上又舔又咬的样子……
明明不是什么深刻的记忆，可此时细节却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
在他臊得脚趾抠地时，宋凌又开口了，“想起来了？”
周清洛看着宋凌洋洋得意扳回一局的样子，心想这时候如果自己尴尬，那么就中了宋凌的圈套了。
毕竟宋凌现在的表情就是明晃晃的‘你不让我自在，我也不让你好过’的表情。
他得体微笑着，“话说，你那天为什么会对我又啃又咬，又搂又抱的？认错人了？”
周清洛没继续说下去，给适当的留白让宋凌想象。
宋凌的反应不出他所料，眼皮子轻颤了两下，震惊之余又有点呆若木鸡。
果然，江时彦是宋凌的软肋，是封印他的符纸，一提就有效。
宋凌坐在沙发上自闭，周清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恢复到一个咖啡厅员工基本的素养，走过去端起托盘，笑着朝他点头，“您好好休息。”
周清洛定了定神，指着托盘上空的咖啡杯，“一大早，不要吃这么苦。”
宋凌换了个坐姿，仍是一副回忆白月光不能自已的模样。
周清洛一本正经道：“麻痹视觉神经，容易看错。”
周清洛走了，宋凌看着周清洛的背影，重重地咬着后牙槽，手下意识地伸到领口想解扣子，才发现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了两颗。
他不甘心地扭了下脖子，心想周清洛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扣扣子就扣，指尖还蹭他的脖子，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洗发水，到现在鼻尖还是那个味道。
最讨厌的是他的眼睛，扣扣子的几秒钟，至少眨了七八次，睫毛又长，一颤一颤的幅度特别明显。
更可恶的是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唇纹又浅，呼出来的气息软软的，湿湿的，恨不得……
宋凌蹭地坐直，晃了晃脑袋，把‘恨不得’后面的桥段掐掉。
心想他是周清洛，那个处心积虑接近他、逞强帮他挡酒进入ICU的人。
可这个人后来帮他说话，想带他去吃螺蛳粉，以为他要跳楼扑过来救他，骑电动车带他兜风，还让他到家里吃饭，抠抠缩缩拿最旧的衣服给他穿，却帮他拿开葡萄。
心软得要命却时刻想和他保持距离，不接受他的好意。
让他不要风里来雨里去送外卖来咖啡厅上班，还得费尽心机坑蒙拐骗。
最让他不安的是，周清洛已经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把他当成了别人。
这个事情一直没有说开，但周清洛一直知道。
宋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崔紫进来了他都没有发觉。
崔紫咳嗽三遍，敲了三次门，自家老板还在神游太空。
她下大力气，锤了下门，宋凌才回过神来。
崔紫揉了揉被锤痛了的手。
宋凌利落收起思绪，恢复到生人勿进的模样，示意她进来，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崔紫是来送这个月的财务报表的，“宋总，您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宋凌四年如一日的时间点，怎么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上破了例，提前了半个小时过来呢。
“起早了，就早点来。”
“您吃了早饭吗？”
“周清洛送过了。”
“今天是周清洛第一天上班，他服务怎么样？”
宋凌在键盘上敲的指尖停下，抬手蹭了下锁骨刚才被某人撩过的地方，“挺好的。”
崔紫松了口气。
宋凌：“以后让周清洛给我送早饭就行，你忙你的。”
崔紫：“行。”
“对了，《员工行为规范》加一条，禁止员工上班期间卿卿我我搂搂抱抱。”
“？”
这是什么先进的管理理念？
*
周清洛下楼后一言不发，趁空隙就翻白眼。
楼扬发现了，“清洛，你怎么了？”
周清洛：“啊？”
“总是翻白眼，感觉很不爽的样子，宋先生欺负你了？”
周清洛一顿，用力眨了下眼睛掩饰自己不满的情绪，“哦，眼睛有点不舒服，进沙子了可能。”
其实周清洛是在气自己。
刚才在楼上和宋凌较量，绝对是可以载入他人生史册的心理博弈。
虽然是宋凌首先败下阵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凌干嘛要他帮扣扣子呢，他干嘛过去帮宋凌扣扣子呢？
没事凑这么近做什么呢？他都能闻到宋凌身上的味道。
还怪好闻的。
现在他回想起来刚才那一幕居然有点不对劲，有点卿卿我我的既视感。
更可怕的是，他回想起那种感觉，居然不反感！
这样很危险啊，这他么的是心动的感觉啊。
原主就是这么没的呀。
周清洛正胡思乱想，耳边就响起楼扬非常符合行业标准的声音，“江先生，欢迎光临。”
周清洛猛然一抬头，视线就和江时彦撞上了。
江时彦宛如一道正道的光，照亮了周清洛混沌的世界，刚才不是心动的感觉，而是心动的错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宋凌那么反常，宋凌把他当成江时彦了。
所以让他送餐，让他扣扣子。
周清洛忽然很丧，终究逃不过成为替身的宿命么？
但丧归丧，职业道德还是要有的，周清洛也扬起一个笑容，大大方方对江时彦说：“欢迎光临。”
江时彦也是一怔。
咖啡馆这个工作人员，额头到眉眼，乍一看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江时彦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五官要比自己好看些，自己的五官柔和，而他要立体清晰得多。
江时彦点了下头，率先收回目光，柔声对楼扬说：“两份无糖意式浓缩和全素三明治，谢谢。”
楼扬：“您是帮宋先生点的吗？”
听着楼扬僵硬的口气，似乎不太喜欢这位江先生。
江时彦有些羞赧笑笑，低头看了眼表，“对啊，他也快来了，我陪他吃早饭。”
楼扬：“宋先生已经来了，而且已经吃过了，您还需要两份吗？”
江时彦又是一愣，“啊？他已经吃了吗？”
楼扬点头，“是的，吃过了。”
江时彦：“那我上去找他，我那份也不用做了，谢谢。”
等江时彦上了楼，楼扬白了一眼，“感觉他好装啊，明明不喜欢吃，还要点这些东西陪宋凌一起吃。”
周清洛也有点不解，“啊？这是装吗？这不是爱吗？”
楼扬：“……如果是爱，那天晚上他会那么对宋总？”
周清洛知道楼扬说的是升学宴那天晚上，“如果不是爱，你愿意吃那么难吃的东西吗？”
楼扬摇摇头。
周清洛点头。
眼看自己被说服了，楼扬不服气，“你谈过恋爱吗？你懂爱吗？”
周清洛摇头。
楼扬笃定道：“江先生那不是爱，只是讨好。”
周清洛忽然觉得事情变得太过复杂，只好问楼扬，“那你谈过恋爱吗？”
楼扬：“……”
周清洛被楼扬一本正经辩护的样子给逗笑了，“行了，别在这里争论什么爱不爱了，他和宋凌和好了？”
楼扬：“这我怎么知道，我来这儿上班到现在，江先生也只来过两回。”
周清洛仔细回想了下，好像这两回他刚好都在场，上一回宋凌还把江时彦拦在身后，金屋藏娇一般不让他窥视一眼来着。
楼扬哼了声，没好气地说：“要我是宋总，我才不跟他和好。”
周清洛：“为什么？人家多温柔啊，声音如春风般温和，一看就是身娇体软的公子哥，还记得宋凌爱吃啥，多细心多体贴。”
“还记得他升学宴那天吗？那天宋先生都那么说了，他一个回应都没有，闹得那么难看。”
“不过据说江先生是这家咖啡店的投资人之一，也就是我们的老板之一，还是要敬重。”
周清洛赞同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楼扬，“不对啊楼扬，你之前不是喊VIP阎王吗？怎么现在一口一个宋总了？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他就是个大大的的好人，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他。”
“……好人？”宋凌该不会是不仅精通计算机语言，还会洗脑吧。
周清洛细思极恐，“楼扬，你这可是一副小媳妇吃醋的样子啊。”
楼扬忍无可忍拍了下他的脑袋，“你放屁，老子喜欢姑娘，我只是觉得，宋总他人间不值得。”
周清洛低声问：“你对江时彦熟悉吗？”
“还可以，怎么了？”
周清洛伸出一根手指：“一天内，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为啥？”
“五百块，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楼扬笑骂：“神经病。”
周清洛笑了笑，既然替身的命运不可避免，那么他得努力让宋凌知道，他和江时彦一点都不一样，赶紧放弃当他是替身的想法。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只能跟宋凌谈钱了。
毕竟替身也是有精神损失的，就比如刚才那个扣扣子的场景，再多来几次，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坐怀不乱。
楼扬在利诱之下答应了他，不过旺盛的求知欲还是止不住，“为啥呢？”
周清洛笑而不语。
“清洛！我懂了！你是不是想学江时彦，引起宋先生的注意？”
“？？？”你懂个屁你懂？
楼扬意味深长地劝：“你别了，听崔姐说，已经有许多东施效颦的前辈被拍死在沙滩上了，男女都有，都被宋先生狠狠拒绝了，你的爱，没有未来。”
周清洛被楼扬恶心坏了，笑骂：“滚。”
楼扬一把勾着周清洛的脖子，戏精附体：“清洛，如果你受了伤，记得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周清洛淡笑，拍了拍楼扬的胸口，再眨了下眼：“官人，你怀里如果有钱，那我可以考虑。”
楼扬被逗笑了，“卧槽清洛，你是妖精吧，刚才那个wink也太媚了吧，你要是女的，我倾家荡产去追你。”
周清洛嗤了声，“那我能看得上你？”
“那你看上什么样的？”
“当然是我自己这样的，又帅又努力的完人。”
两人打闹着，楼扬忽然僵住了。
接而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又帅又努力的完人，需不需要给你们安排独处的空间？”
两人闻言，同时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崔紫、宋凌、江时彦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三人神态各异。
崔紫一副看耍猴的模样，江时彦则在一旁温文尔雅的笑，似乎一张口就是要祝福他们‘百年好合’，只有宋凌黑着一张脸要给他们安排独处的空间。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看耍猴的崔紫成功接收到老板冷飕飕的气息，向前一步打破这沉默僵硬的氛围：“那什么，公司规定，不能搂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