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洛穿成了替身之后，还专门去看了几本关于替身的小说，内容都不太记得了，不过主角语录倒是记得几句。
特别是‘你别笑，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他不爱笑’这句，简直是替身小说的精髓，关键是还可以做同类型变换。
刚才他做的变换就相当完美，宋凌哼到一半的歌戛然而止。
按照正常的走势，这时候宋凌应该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非常自觉主动地下了电动车。
可宋凌并没有，坐在后面稳如泰山，周清洛没办法，只好抛出杀手锏——
收钱。
可宋凌仍一动不动。
眼看红灯就要结束了，周清洛回头看着宋凌，“收费有点贵，你还是打车吧。”
宋凌面无表情道：“周清洛，上次你明明才收五十块。”
周清洛：“？”
宋凌不愧是宋凌，脑回路果然和旁人不一样。
宋凌：“就上次送螺蛳粉，你仔细想想。”
“上次是顺风车，这次是专车。”
“那你去哪我去哪，当成顺风车。”
“对不起，小本生意，不接受还价。”
宋凌沉默几秒钟，点头：“行，走吧。”
“去哪？”
“你猜，猜对了给你五百块。”
周清洛懂了，宋凌在逗他玩呢。
他心里忽然萌生出一股劲，似乎谁先结束这毫无营养的对话，谁就输了似的。
周清洛拿出手机，打开轨迹记录，“成，现在开始打表，那我怎么挣钱怎么开了。”
“你开。”
周清洛咬咬牙，启动电动车，游走在大街小巷中。
他送了两个月的外卖，这座城市最美的地方他都了然于心，既然有冤大头付费一日游，那他何不当做散心，还能挣钱。
周清洛心想，像宋凌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山珍海味吃多了，或许会对市井小吃感兴趣。
他开过CBD，开过美食城，开过存在了上千年的老街，开过大学小吃一条街。
周清洛稍稍偏过头对他说：“你认真看看路边，想吃什么喊我停下来，你去吃。”
宋凌：“行。”
车子一启动，宋凌一直都在认真看着路边，他一向无暇看街景，原来在25码的电动车上看街道和人群，并不只是一道道虚无缥缈的幻影，而是热闹非凡，充满烟火气息。
这些地方他竟然都没有来过，原来这座城市并不是像无数次扎进他血管里的针头一样冰冷。
不知不觉，周清洛已经开了好久，直到电动车电量低谷，他才停下来。
他回过头问宋凌：“走过了这么多地方，都没看到你想吃的？”
宋凌：“没有，你再多去点地方。”
周清洛抬头看了看天，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电动车没电了，马上要下雨，我一会儿还得回家。”
宋凌：“那就回你家吧。”
“那你呢？”
“我也去。”
“？？？”
周清洛真的很想钻进宋凌的脑子里，看他这小脑袋瓜子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总是说出这么不太聪明的话。
“中午你带的饭挺香的，我想吃。”
“……”
“我给钱。”
周清洛当他脑子晒糊了，自己的脑子也晒糊了。
眼看已经快下午两点，周清洛也不想跟他墨迹，便给周守林打电话：“爸，今天中午饭剩的排骨那些先别放冰箱，热一热。对，有个人要吃。我们二十分钟后到。”
周清洛挂了电话，看了眼宋凌，“都是中午剩的菜，不要你钱了，走吧。”
宋凌扯了扯嘴角，“你还有大方的时候。”
周清洛觉得自己脑子坏了，难得休息了一天，跟人较了个劲，大中午载着个将来可能要暗杀他的人走街串巷。
脑子真的锈了。
他没好气道：“那你吃不吃？”
“吃。”
*
周清洛住的六十几平的房子是周守林之前的单位分房，在一楼，还有个二十平的小院子。
才十几分钟的路程，天公还不作美，离家五分钟路程的时候，下起了滂沱大雨。
周清洛回过头问：“你的电脑包要不要放进餐盒里？”
“这个包比你餐盒防水。”
“……”不用就不用，干嘛贬低他的餐盒呢，“拉倒。”
周清洛正抱怨着，噼里啪啦打在帽檐上的雨忽然变小了，他抽空抬眼，宋凌正举着他的电脑包，挡在他的头顶上。
周清洛怔了片刻，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此时的宋凌竟有些体贴。
难道，他的替身身份已经正式启动了吗？
宋凌已经准备好各取所需，两人就要过上互为替身的日子了吗。
周清洛正胡思乱想，就听到宋凌慢悠悠开口，“真的防水。”
周清洛：“……”他似乎找到了白月光离开宋凌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他这张臭嘴。
周清洛腾出手摸了摸挡在他头上的皮包问：“料子不错，多少钱？”
“……”
周清洛白色的T恤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宋凌看着他凸起的脊梁骨，扯了扯嘴角，心想怪了事了，自己为什么会拿电脑包给这个说三句话不离钱的人挡雨。
或许是因为向日葵向阳而生，不忍心让它受风雨摧残吧。
*
两人刚进家门，雨就停了。
周守林看着淋成落汤鸡的两人，赶紧拿出毛巾扣到两人头上，“快点擦干净。”
宋凌眼前一黑，毛巾蓬松柔软，还有股阳光暴晒过的热气。
宋凌机械地擦了擦。
周守林：“清洛也真是的，下雨也不会躲一躲，把朋友淋成这个样子。”
宋凌听到‘朋友’这个词，一顿，接而若无其事继续擦头发。
周清洛下巴朝卫生间一扬，“你先去洗澡吧。”
周守林：“对，你先去洗，一会清洛给你送衣服去。”
周清洛：“穿我的？”
周守林：“不然？”
宋凌看了周清洛一眼，转身走向卫生间。
周清洛：“……”
周清洛生无可恋地瞪了下宋凌的背影，低声抱怨：“爸，你对他那么好做什么？”
周清洛从小到大人缘实在太差，好几次说跟朋友出去吃饭，喝得醉醺醺的，都没个人送他回来，酒吧经理打电话让他去接，他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周守林沉吟片刻，才笑着说：“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人生在世，多个朋友多条路。”
周清洛：“第一次？”
这么不巧的吗？
周清洛朝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想到他本来可以给周清沐送完饭后躺在床上画画，可却顶着烈日逛了几条街，被淋成落汤鸡就算了，现在还要牺牲一条刚买的新内裤，他便不知道路在何方。
周守林：“对了，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姓宋，叫小宋就行。”
周守林：“……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
卫生间里的人洗好了澡，穿着显得稍短一些的衣服走出来。
他淡淡看了周清洛一眼，对周守林说：“您好，我叫宋凌。”
周守林：“哦哦哦，哪个凌啊？”
宋凌：“壮志凌云的凌。”
周清洛：“……”还壮志凌云。
周守林乐呵呵道：“好，那小宋啊，来吃饭。”
宋凌：“……”
周清洛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看着一桌子饭菜，周清洛切实体会到了周守林对‘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句话的虔诚信仰。
周清洛在想怎么和父亲开口说周清沐的同事要订饭这件事。
之前周清沐提过，周守林并不答应。
周守林中年下岗，导致性子太保守太内敛，久而久之就不自信，周清洛夸他，他就以为是讨他欢心说好话。
非得去出卖劳动力，干一些累死累活的工作，才觉得心里踏实。
这些天身子好些了，又想着去送外卖。
周清洛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突破口，直接说：“爸，今天姐的同事说您做的饭好吃，中午要跟您订呢。”
周守林连连摆手：“我这手艺怎么能要钱呢，清沐同事谁想吃跟我说一声，我多做点就是。”
他说完，立刻热情招呼宋凌，“小宋你慢慢吃，多吃点，我出去买点水果。”
周守林一走，狭小的餐厅只剩下两个人。
周清洛看着父亲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宋凌穿着周清洛的白色圆领T，皱着眉打量自己。
T恤有点短，衣服洗得发白，还有一股洗衣粉的香味，虽然旧但是很干净，衣摆下方还有个小破洞。
似乎周清洛把最旧的那套衣服拿出来给他穿了。
宋凌从没穿过这么破旧的衣服。
宋凌指着破洞：“周清洛，衣服太破了。”
周清洛嗤了声，“你消耗我一条新内裤，我还没跟你算钱呢，还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