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凌拿着牛奶和香蕉,坐在诊室门口,看着周清洛离开的方向,轻轻勾了勾嘴角。

宋兆光扶着宋锦奕出来,嘘寒问暖,见到懒洋洋坐在门外的宋凌,脸上的慈爱神色消失殆尽。

令他奇怪的是,宋凌的嘴角竟有些笑意,不同于往日阴冷的、嘲讽的笑。

这个月宋凌抽烟宿醉,血液的指标将将合格,宋兆光冷冷道:“下次你再抽烟喝酒,影响血液质量试试。”

宋凌抓着牛奶瓶子,仿佛没听见一般。

宋兆光:“你最近最好老实点,不要捅什么乱子。”

宋凌抬眼,唇角扯平,冷冷看着他,嘲讽道:“捅乱子你能拦得住?”

宋兆光皱眉,他知他的威胁对宋凌来说只是走个过场,每次宋凌给宋锦奕输完血,他都要上房揭瓦。

上次他到江时彦的升学宴上闹腾,说了他两句,他就点了螺蛳粉的外卖,还故意叫外卖员来气他。

为了不给自己添堵,宋兆光不想跟他多言,旭日商城开业那天,他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宋凌捅不出什么乱子。

宋凌讽刺完,抓着牛奶和香蕉,起身往外科方向走去。

他步伐很快,像是要赶着去追什么人。

*

周清洛到外科办公室时,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了,只有周清沐一个人还在写病历。

“姐,先吃饭吧。”

周清沐放下笔,揉了揉肚子,“还真饿了,爸做的饭就是香。”

周清洛:“爸的手艺好,完全可以开店接订单。”

“爸那个性子,唯唯诺诺的,不自信,生怕自己做不好。”

周清沐刚把饭盒打开,正好她的同事吃饭回来,看到她的饭,立刻围了过来,“叔叔今天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周清沐:“红烧排骨,丝瓜炒蛋,过来尝尝。”

周守林给她装了好多排骨,生怕她吃不饱似的。

她的同事也不客气,夹起一块排骨放嘴里,闭着眼睛享受,“清沐,叫你爸来应聘单位的食堂吧,太好吃了。”

“天啊,我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排骨。”

有一个同事突发奇想:“哎清沐,你让你爸爸多做几份,我们给钱,算是订饭,”他她顿了顿,看了周清洛一眼:“中午让你弟弟给送过来。”

那人话音一落,另一个人就调笑道:“你是想吃饭,还是想见弟弟啊?”

“两样都想行不行?”

周清洛笑着听他们打趣,可有些话听进了心里。

爸爸真的可以开个纯外卖的店。

他刚想问,就有一个医生开口:“怎么样清沐的弟弟,以后如果我们跟叔叔订餐,你给不个我们送?”

周清洛笑着答应:“当然没问题。”

“那你回去跟叔叔商量一下,如果可以我们明天开始订。”

周清洛美滋滋地和众人告别,刚走出外科办公室,就碰到了宋凌。

宋凌仍是刚才那副打扮,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他靠在墙上,墨镜下的眼睛不知道看哪里。

他这副痞里痞气的模样,帽子一歪,再带个银链子,灯光一打,上台就能跳街舞。

周清洛往前走两步,宋凌立刻跟上来。

周清洛脸上的笑容一滞,皱着眉头问:“你跟踪我?”

宋凌:“是。”

周清洛没理会他,自顾自往前走,宋凌亦步亦趋。

周清洛停下,宋凌亦停下。

周清洛:“你跟着我干什么?”

“没做什么。”

周清洛当然知道宋凌跟着他做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这张脸跟他深深爱着的白月光有几分相似。

白月光刚离开,他当然需要温暖和慰藉。

周清洛伸出食指,一本正经地朝他摆了摆手指,“别跟着我,没结果。”

老子对当替身没什么兴趣。

宋凌:“……”

这时候,外科办公室追出来一个女医生,有些腼腆地走到周清洛面前,“清沐的弟弟,你等我一下。”

周清洛停下脚步,皱着的眉舒展开来,笑答:“我叫周清洛,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自己写了个科普医学知识的公众号,我听清沐说,你会画画,还签约了星辰原创漫画网,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跟你约稿,有时候公众号需要画一些插画什么的。”

周清洛很大度地笑了笑:“可以。”

“那太好了,我们加个微信吧。”

女医生加了微信,心满意足地跑回办公室,朝周清洛摆摆手:“那随时联系,周清洛。”

告别了女医生,周清洛往回走,宋凌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下了楼,周清洛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当他是空气。

宋凌不咸不淡来了句,“你跟她有结果了?”

周清洛朝空气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走到电动车前,他刚往电动车上坐,宋凌也跨了上来。

周清洛回过头,一脸疑惑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某人脸皮一丈厚,“我还没吃饭。”

“那不巧,我吃过了。”

周清洛用眼神示意让宋凌下去,宋凌纹丝不动,整个人冷飕飕的。

正午,太阳很晒,周清洛有些烦了,“你快下来,我回家还有事。”

“周清洛,两个月前,你不是还拼命地往我怀里钻吗?”

周清洛呼吸一滞,他那么努力回避这个事,没想到宋凌居然这么坦荡地就把这个事情给说了出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接话,宋凌又开口了,“欲擒故纵?”

周清洛:“……”神他妈的欲擒故纵!

“以前对你爱搭不理,如今让我高攀不起?”

“???”他为什么能把这种事这么露骨地表述出来?

周清洛被宋凌这强大的脑补思维给折服了,心里在祈祷赶紧来一道正道的光,把眼前这个自恋的家伙给照醒。

周清洛知道,宋凌不是正常人,不能惹恼了他,万一他急眼了,伸手就掐他脖子,那他就一命呜呼了。

且不说宋凌比他高,比他壮,就光凭宋凌不要命的劲,想好好活着的他,根本就干不过。

谁能打得赢亡命之徒呢。

周清洛耐着性子解释:“你也说了,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宋凌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见异思迁的本领,果然名不虚传。”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

周清洛刚想反驳,可想到原主原来的名声,他默默地背起了这个锅。

但解释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周清洛转念一想,这是个澄清的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周清洛默了默,直视他的墨镜,特严肃地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天晚上所谓的往你怀里钻,其实是个误会。”

宋凌玩味道:“费尽心思的误会。”

周清洛:“……那天喝多了,把你当成一个朋友。”

宋凌一顿,轻轻抿了下唇,摘下墨镜直视周清洛。

猝不及防地,周清洛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眼皮内双,眼尾上挑,瞳仁清澈,明明很好看的眼睛,却有着冰刀一样的眼神。

周清洛轻轻眨了下眼睛,没有回避他的眼神。

宋凌:“前男友?”

???

“……是。”周清洛将错就错,硬着头皮答应了。

看来俗话说得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以为别人就是什么样的人。

宋凌摘下口罩,“几分相似?”

“四五分吧。”

“你眼光还不错。”

“……谬赞。”

“那我是替身。”

“……”

大哥,谁是替身你心里没点数吗?你是不是想说,好巧哦。

周清洛灵机一动,特真诚地说:“后来我一想,觉得把你当替身对你很不公平,你有什么错呢,凭什么当我的替身,对吧?找替身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件十分不理智的事,对吧?”

周清洛觉得自己十分机智,他这番肺腑之言,一定能够唤醒宋凌的良知,让他明白,找替身,不道德。

周清洛满怀希望看着他。

宋凌:“我不介意给你当替身。”

“……”

周清洛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明明想洗白自己,结果却跳进了一个深坑里。

周清洛:“我已经把他忘了,已经不需要替身了。”

“自欺欺人。”

“……”

“周清洛,你的替身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

“还不走?以前你前男友怎么抱你?要我抱吗?”

俗话说好女怕缠郎,好男也怕缠郎,烈日当头,周清洛快被宋凌给烦死了。

他认命地启动电动车,咬牙切齿道:“成,你想要去哪儿吃饭。”

“就去你和你前男友经常去的餐厅。”

周清洛气笑了,“还是去你和你前男友经常去的餐厅吧。”

周清洛话一说玩就后悔了,他怎么就这么有觉悟,自觉主动地给人当替身呢。

他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难道从此以后,就要过上互为替身的日子了吗?

后座的人沉默,周清洛明白,他这是触了宋凌的逆鳞。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各怀鬼胎的气氛当中。

周清洛正想活跃气氛,就听到宋凌说:“我前男友死了。”

周清洛:“?”

哥们你有点狠,要不得到,要不毁掉?深爱到极致就是痛恨?

明明前阵子你还大闹人家的升学宴来着。

等到他回来拯救你,你为了他放弃毁灭世界都那一刻,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说的话。

周清洛忽然意识到,宋凌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他和江时彦之间那点破事……

那天宋凌大闹升学宴,宴会上宋凌居然没看到他。

明明他们在停车场遇到了。

不过湖滨饭店那么高,他不一定去那一层。

不过原主也不知道自己是替身,只是自己穿书过来,知道前因后果而已。

如果不能改变替身的命运,那穿书真是个没什么卵用的金手指。

如果此时他戳破宋凌的小秘密,宋凌会不会发疯,直接掐他脖子……

为了让气氛不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周清洛故作轻松搭话:“怎么死的?”

周清洛觉得这搭话还不如不搭,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宋凌就回答了。

“摔死的。”

“……”

结合江时彦近期要乘飞机出国,周清洛只觉得背脊发凉。

不过没有宋凌前期这种极端的爱和恨,怎么会有他为了江时彦放弃一切的感天动地?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只要他不跟他产生纠葛,不沦为替身就好。

周清洛只想赶快到餐厅,好巧不巧,正好红灯,电动车停在路边,路边的大卖场正在酣畅淋漓地播放劲歌夹着广告吸引顾客。

/年中大促,样样十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念完广告,开始唱歌——

/我想邀请你坐上我的野摩托/

/我愿意带你喝酒吃肉再唱歌/

/我的野摩托,虽然有点破/

/别嫌弃你会爱上他带来的快乐/

唱完歌又开始播放广告。

/样样十元,样样十元/

周清洛:“……”

宋凌坐在后座,明显能感觉到周清洛浑身一僵。

他在尴尬。

他腰板挺得笔直,白色圆领T恤领口垂了些,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和被晒黑的脖子鲜明对比。

宋凌忽然想到焦左说过,周清洛身娇体软,细皮嫩肉,他盯着那一小块白皮肤,勾起嘴角,“这什么歌?挺好听的。”

“……”

宋凌看着他发尾的汗珠,摘下头上的鸭舌帽,扣在周清洛的头上。

周清洛:“?”

“周清洛,你已经黑得快反光了。”

“我觉得黑点好,我以后也要保持这么黑,有分辨力。”

黑就不像你的江时彦了。

宋凌无声笑了笑,忽然想逗逗他,看着他后颈突出的骨节,哼起了路边正播放的歌,“我想邀请你坐上我的野摩托……”

周清洛忍无可忍:“你闭嘴。”

“为什么?”

“你一说话,就不像他了,他不爱说话。”

“……”宋凌沉默了半晌,嗤了声,“刚才还说忘了前男友。”

周清洛:“……”

周清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启动电动车,“我电动车载人起步价八块,超过三公里每公里三块,不乘可以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