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清洛去医院问那天急救的医生,她说那人没留下姓名,只记得他长得超帅,人冷冰冰的,脖子上还有个玫瑰花的纹身。

女医生说:“他纹的好像是朱丽叶玫瑰,旁边还有两个字母,YS,挺特别的纹身。”

“朱丽叶玫瑰?”

“嗯,好贵的那种玫瑰花,所以我记得了,你上网搜一下。”

周清洛知道,要找到救他的那个人很简单,找那天晚上一起喝酒的人一问就知道了,但他不想和那天晚上的人再有瓜葛,进而不想和宋凌有交集。

他才不当替身,他得好好挣钱养家。

原主刚大专毕业,学的是电路设计,但成绩实在磕碜,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大多简历石沉大海,有音讯的都是997的电子厂。

而他初来乍到,微博也没流量,最大的原创漫画网星辰漫画得实名一个月之后才能发表作品…

周清洛别无他法,只好去送外卖了。

他穿上周守林的外卖骑手的衣服,开始干活。

周守林:“清洛,你要不再等等招聘,送外卖很辛苦。”

周清洛笑着安慰他:“年轻人白天苦没关系,晚上不熬夜就行。”

“你皮肤不经晒,小的时候到了大暑天到外头一晒,就爱起红疹子,还是别去了。”

周清洛摸了把脸,光滑细腻的,“没关系,痱子而已,天凉了就好了。”

周守林再劝,周清洛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周清洛的疹子也不太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周守林看着愈发懂事的周清洛,心想,ICU可能是个心灵教育机构,进过一次,死里逃生,能瞬间成长。

*

熟悉几天后,送外卖的工作并没有周清洛想象的那么辛苦,社会稳定和谐,大多数都是人美心善的小哥哥小姐姐,加上他人帅嘴甜,五星好评纷至沓来,成为外卖小哥上分最快的仔。

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他皮肤晒黑了一些,身体也强壮许多,他喜欢这种在阳光西奔跑的感觉。

每天赚个三五百,虽还没先前他画一页漫画挣的钱多,但他很踏实。

这天,周清洛接了一单,是送到离他家不远的网咖第25号机位。

这地方属于城乡结合部,鱼龙混杂,周清洛遇到了送外卖生涯的第一个奇葩。

他拎着外卖到第25号机位时,一个染着黄发的男人带着耳机在玩游戏,眉头紧锁,一边焦躁地打着键盘,一边带着父母和器官骂队友,一看就知道快要输了。

周清洛把外卖放在他桌上,“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那人眼睛都没抬,也没理会周清洛,依然口吐芬芳,把周清洛当成空气。

周清洛慢条斯理地又说了一遍,十分有职业道德。

周清洛刚说完,那人就被对方干掉了,这个游戏损的是,人被干掉后,从屏幕上方喷出彩虹色的便便,把人埋成了一座便便山。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那人气急败坏地摘下耳机,狠狠摔在键盘上,甩过头瞪周清洛,指着耳朵冲他吼:“嚷什么嚷,我有耳朵,我没聋,外卖到了就放着!然后滚蛋!影响我打游戏了!傻!逼!”

周清洛没有发怵,淡定地直视他。

他曾有过心脏病,不能动怒,时间久了,倒是练出了风轻云淡看傻逼的本事。

周清洛把外卖放下,扯下外卖单递到他面前,微微一笑:“你备注要带两罐红牛,我给你带了,你得给我钱。”

周边的人在偷瞄,但是谁也不敢上前围观,网管也装聋作哑,只有疯狂给周清洛使眼色。

黄发男人输了游戏后很焦躁,逮着个人发泄还占不着理,黝黑的脸气成了猪肝色,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凑近周清洛,几乎快脸贴脸了。

周清洛当然知道,这是一个类似‘你瞅啥’的信号,而他明目张胆回视,则是回他:瞅你咋的。

周清洛倒不是怕,就是对方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有点闪,让他不由得想起此时的贫穷,他有些许惆怅地叹了口气。

那人阴恻恻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清洛挑了下眉,垂下眼看了眼手中的外卖单,对方姓夏,名临安。

周清洛笑了声,一般问这种问题的,多半是爸爸牛逼。

周清洛看了眼他脖子上的大金链,淡然道:“金先生,两罐红牛12元。”

对方似乎急眼了,抡起拳头就要开始打人。

周清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淡然道:“两罐红牛十块钱,跑腿费两块钱,十二块。”

这时,屏幕上的彩虹便便散开,游戏人物复活了。

那人指着他的鼻子骂,“等老子玩完这局再收拾你。”

啧,倒是有点电竞精神。

他刚想坐下来,周清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再往上提,不让他坐下来。

那人疼得表情扭曲直骂娘,周边隐隐有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周清洛再加力,面不改色道:“先生,请您付十二块。”

大金链子老老实实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到周清洛的胸口,行动虽怂了,可语气仍然恶狠狠的,“你等着,老子废了你。”

周清洛收了钱,顺势松了手,刚想离开,又听到大金链子先嚎了一嗓子,再咆哮:“卧槽老板你这电脑怎么回事?”

他这声音,因为恐惧尖锐到变形。

周清洛眼皮一撩,差点没吓死。

屏幕上是一张女人在树上吊死的照片,前面还飘着两个字母,S和B,哗啦啦地往外淌血。

这照片一开始是半透明的,还能看到游戏界面,大金链子胡乱点着鼠标,照片的视觉效果逐步加强,像是要从屏幕里钻出来索命一般,非常惊悚。

但看大金链子吓到扭曲,周清洛又觉得这画面有点喜剧效果。

网管跑过来,也吓了一跳,可怎么关都关不掉,最后满头大汗地下结论,“显然,你的电脑被人黑了。”

周清洛把大金链子给他的百元大钞叠好放进兜里,一本正经开口:“也许,是上天显灵了,毕竟头顶三尺有神明呐。”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周清洛方向看,沉默半晌,终于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就不客气了,跟着哈哈大笑,似乎平时没少受到大金链子的霸凌,想借此机会狠狠嘲笑一番。

作为一名网红搞笑博主,周清洛一向知道怎么吸引人群,逗笑人群。

他似笑非笑地又补了一句:“金先生,出门在外,要严格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大金链子指着周清洛的鼻子,边骂边退出网吧:“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

众人笑得更欢了,只有小网管急得满头大汗,使出浑身解数都搞不定,吊死鬼的照片挂太久,看久了就不可怕了。

周清洛刚想走,病急乱投医的网管小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们外卖天团人才济济,要不你来试试?”

周清洛:“?”

网管小哥一脸真挚:“网上有好多短视频,说外卖小哥会画图,会插花,会编程,会室内设计,会三国外语,据说还有博士生。”

周清洛无语地看着他,好想提醒他,不要迷信短视频,不然老了容易囤保健品。

他和善笑了笑,“不要贩卖焦虑,外卖行业还没有那么卷。”

周清洛刚想走,眼睛一瞟,不经意看到了26座的男人。

他居然在编程!

跟电影里演的一样,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黑色键盘上飞舞,一串串白色的电脑在黑色的窗口中蹿出来。

男人跟他年纪相仿,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鼻梁高挺,轮廓立体,侧脸很帅。

就是皮肤冷白,都快要和他身上干净的白衬衫融为一体了。

明明是个干干净净的人,但却有种凌厉的美。

周清洛琢磨着这人是不是明星,在拍黑客大作战的电影。

他打量四周,看是不是有什么机位正在拍电影,他无意当中当了次群众演员。

不然谁会在城乡结合部的网吧里编程呢。

网管小哥依然把希望寄托在周清洛身上。

周清洛清了清嗓子,指着26号机位的人:“也许他可以帮你。”

正好那人写完了,修长的手指吧嗒敲了下回车键,关掉页面,拔下U盘。

网管小哥看到了新希望,感激地看了周清洛一眼,十分善意提醒他:“兄弟,刚才那人姓夏,不姓金,你不能因为人家带个金链子,就说人家姓金。”

周清洛:“……”你知道得太多了。

网管小哥转过头向26号求助:“哥们,能帮我看一下这台电脑怎么回事吗?”

男人转过头,周清洛忍不住啧了声,原来他不只侧脸帅,正脸更帅,五官立体张扬,锋利冷感,轻而易举地惊艳人群,成为焦点。

他的脸像打了高光,连转头动作都带着玛丽苏男主角登场的特效。

周清洛像欣赏一幅惊世骇俗的雕像一样看着他,眼神掠过他喉结时,目光一滞。

他喉结右侧的大动脉处有一处纹身。

纹的是最珍贵的花,一朵绽放的朱丽叶玫瑰,玫瑰旁还盘着两个字母,YS。

字母和鲜花纠缠,似乎暗含许多故事。

白皮肤,纹身,白衬衫,眼前的人和他脑子里的救命恩人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周清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般迫切。

男人没注意到他殷切的目光,看着网管小哥,冷淡道:“再过十秒钟就没了。”

网管:“你怎么知道?”

那人似是而非道:“我黑的。”

所有人:“……”装逼谁不会,脸真大。

不过他的眼神太冷,纹身又太野,虽然帅,但看起来又像个随身带着暗器杀人不见血的反派,没有人吭声。

那人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所有人像较劲一般,默默盯着电脑倒数十个数。

果然,十秒钟过后,电脑关机了。

男人站起来,冷淡地说了声:“重启就好了。”

网管重启,电脑果然好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周清洛:“……”把纹身纹在命门上,黑别人的电脑用这么清新脱俗的照片,他的救命恩人真有个性。

网管:“帅哥,来我们这儿当网管不?”

周清洛以为是跟他说话,立刻接话:“多少钱一个月?”

网管:“我问他,我司暂不招保安。”

周清洛:“……”

男人似乎没什么兴趣听他们胡扯,似笑非笑地看了周清洛一眼,抬腿往网吧外面走。

周清洛连忙跟出去,叫住他:“等等。”

腿长真是了不起,迈的步子大,走得贼快。

那人回头,周清洛连忙跑上去。

他的头盔上吸着一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公仔,他一跑,向日葵就跟着摆。

周清洛小跑到他面前停下,拽下头盔,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笑着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叫周清洛,两周前,我在一家酒吧喝多了晕倒了,是你打120救我送我到医院,对吗?”

对面的人冷着一张脸,没看他,而是一直盯着别处。

他眼尾上挑,瞳仁位置有点高,颜色比常人要淡,像狼的眼睛,看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没有回答,周清洛就当他默认了。

周清洛顺着他的眼神看了头盔。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大家都对外卖小哥头盔上的玩意感兴趣,周清洛已经被人薅过好几个了。

周清洛连忙拔下吸盘,把向日葵公仔递给他,超大方超豪气地说:“你喜欢这个?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