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莱张了张嘴, 但最后还是咽下了话语,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他本应该习惯了预见别人的死亡,可是刚刚的事情还是给了他相当大的冲击力。
太突然了。
西莱皱着眉走下了车。
织田作显然是发现了他的异样:“真的没事吗。”男人担忧的目光朝他投了过来。
西莱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朝织田作摇了摇头:“真的没事, 我们快上去吧。”此时他还没有从织田作和孩子们会死这个认知里彻底走出来。看着自己身旁的织田作,西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不愿意杀人, 善良地收养着孩子们的黑手党, 却落得一个无限悲惨的结局吗。
不过世界本就不公平。
等到了房间,西莱和织田作分头搜查了起来,在织田作顺利搜查到天花板的箱子后,他们忽然发现了有人正在对面的大楼朝这狙击。
在一同冲向大楼寻找那个狙击手的时候, 织田作扭头对西莱道:“今井你给太宰打个电话, 和他说下我们这里的情况。”
西莱应声后拿出了手机:
“喂,太宰先生, 我和织田作刚刚去了安吾的住处, 被伏击了,我和他在追那个埋伏着的狙击手,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
西莱报完位置后, 太宰治先是嗯了一声, 西莱闻言刚准备挂断电话,却再次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太宰治慵懒的声音:
“不要拖织田作后腿哦~”
西莱听完太宰治的话后表情忍不住崩了一秒:
简直是在各种层面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西莱平复了一下心情, 忍住了说些什么的冲动, 嗯了一声后准备按下挂断键。
可此时, 声音忽然变低的太宰治又开口说了一句:
“别死了, 我马上就来。”
这时, 和织田作一起拐过楼道角的西莱, 视野里忽然看见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找到了!
西莱挂断了电话, 作出了备战姿势。
然而,他和织田作刚想上前将人制服,这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
西莱警觉地回过头,却发现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一定是冲着织田作发现的箱子来的。
西莱并没有一丝惊慌,他先是对织田作喊了一声“蹲下”,同时直接闪身上前,重重地朝身后的黑衣人的腹部打了一拳,并缴下了他手里的枪,拿着枪对准了另一边的黑衣人。
被他击中腹部的黑衣人痛苦地弯下了腰,却还想挣扎,对面的黑衣人也一下子举起了枪来。
西莱一边将手里的黑衣人人质抵在了身前,一边举枪警告另一个黑衣人道:“不要再乱动。”
然而他对面的黑衣人居然无视被西莱要挟的同伴,忽然将枪口转向了西莱,直接朝西莱连续射出了好几发子弹。
织田作立即喊道:“小心!”
西莱皱眉将身前中了好几发子弹的人质扔到了一边,接着伸出了手想要直接朝对面的黑衣人开枪。
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弯腰!”
原本准备开枪的西莱瞬间反应了过来:
是太宰治的声音。
西莱和织田作立刻弯下了腰,接着随着闪/光/弹的熄灭,原本站在西莱对面的那个黑衣人早已身中数弹,倒在了血泊中。
“真是的。”太宰治抱着臂走了过来:“今井你连这两个都搞不定吗?”
西莱在心里狠狠地啧了一声。
本来就要搞定了,子弹都快飞出去了,谁知道你会忽然出场截胡。
而打工人西莱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不满,只是像是有些内疚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太宰先生。”
看着面带歉意的下属,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西莱只觉得自己被他笑得脑壳突突直痛。
很快,织田作走了上前,和太宰治说起了发现的箱子。
今井退到了一边,看似非常安静地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人,实则是在用能力打开时间管理系统检查太宰治的时间线。
不查还好,一查,西莱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今天早上看的时候,还没有任何时间节点的时间线,此时忽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时间节点,而发生的时间是——1秒钟后!!!
而当西莱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太宰治和织田作身后那个本应该死掉了的黑衣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手正拿着枪对着太宰治。
西莱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埋怨故障频出的系统,全部神经都绷紧了的他想要立刻飞身到太宰治面前。
然而此时,他却再次听见了太宰治熟悉的笑声:
“开枪吧。”
说完后太宰治竟然直接自己主动靠近了垂死的黑衣男,并且将额头抵在了他的枪口上,语气轻佻又随意:
“拉上一个敌对首领的干部。”
“不好吗?”
西莱感觉自己的神经在那一刻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忍无可忍的他,不再想去想后续的后果,直接用力拉住了太宰治,接着瞬间走上前去挡在了太宰治的身前。
黑衣人立即作出了反应,扣动下了扳机。
西莱的脸上开始往下渗出了血液,而在扣动了扳机后就再无力气的黑衣人,被子弹再次扫射,彻底重重地倒了下来。
织田作上前连忙查看起了西莱的情况,西莱对他淡淡地摇了摇头后,发动了异能力,直接治愈好了伤口。
然而流出的血液却无法逆回,西莱的左脸上留下了血痕,并且衣服上也沾到了不少。
织田作不禁后怕道:“刚刚要是那枪再打偏一点点...”
此时太宰治的声音从西莱身后传了过来:“谁让他多管闲事的。”
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西莱,却忽然转头看向了太宰治,声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怒意:
“你能不能稍微珍惜点自己的生命?”
不过话说完,西莱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对不起。”
西莱轻声道了歉,然后擦了把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滴的血,沉默地站到了太宰治身后的下属众里。
而被一向内敛的下属忽然吼了的太宰治,不由得顿了一秒,接着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
这是..生气了?
织田作也有些责怪地看了太宰治一眼。
刚刚太宰治的行为的确太过冒险,虽然太宰治也有自己的把握。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太宰治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太宰治忽然觉得刚刚眼神里带着愤怒吼了一嘴自己的今井,特别像一只平日温顺,如今却红了眼睛的兔子。
而此时站在部下群里的西莱,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
冲动了。
本来应该冷静的,完全没必要和太宰治说那句话。
西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太宰治后,自己会变得那么反常,一直引以为傲的自持力和冷静偶尔都会被忘光。
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西莱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冷静下来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要冷静。
一定要。
...
众人回去后,森鸥外忽然将太宰治和织田作喊到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太宰治和织田作下来的西莱,期间又给太宰治发了一条道歉的简讯表达歉意:
【不好意思,太宰先生,刚刚有些情绪失控了..真的很抱歉。】
发完后,西莱直接关上了手机,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涨的太阳穴。
任务系统到底是怎么了。
在容错率这么低的任务下,如此高频地出现错误,真的让他有点吃不消。
最好能回总部一趟,但是要等这次任务结束。
随后西莱调出了太宰治的面板,看了眼上面的几行字。
任务结束时间:——
自杀存活率:99.99%
西莱忽然有些怀疑,是不是系统故障才会将任务结束时间抽没的。
难道这个任务真的会一直无期限地延续下去吗。
想到这,西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会疯的。
半小时后,来找他的却只有织田作一人。
“太宰被首领留下来继续会谈了。”织田作对西莱解释道。
“我们一起在这等他吧。”
西莱点点头,示意织田作随便坐。
坐在了西莱对面的织田作,看着西莱身后落地窗外碧蓝的天空,忽然开口道:“今井你,是不是不杀人?”
西莱闻言愣了一下,接着问织田作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织田作将视线从外面转到了西莱的脸上:“是因为我和你出任务的时候发现你每次都是点到即止,将人打晕后就停了手,今天你在瞄准对面的黑衣人的时候,显然也是瞄准的是他持枪的手臂。”
织田作在停顿了一下后补充道:“而且你的能力也是治愈系的异能力,所以就有了这样的猜想。”
西莱在听完织田作的话后并没有回答,其实西莱有许多话要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但是他不能。
而此时的男人忽然用真挚的眼神看向了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可以吗?”
“如果..那一天我死了,可以拜托你帮我照顾孩子们吗?”
织田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还没有履行带你去吃咖喱饭的承诺,就对你提出了这么无礼的请求,真的很对不起,但是。”男人重新看向了西莱的眼睛:“我真的想要拜托你。”
“而太宰他自己就是一个孤独的孩子,他无法承受这一份请求。”
“今井,我知道你其实很善良,也很仗义,我...”
看着织田作真诚的眼神,西莱忽然回忆起了前不久他在时间线上才看见过的画面。
一瞬间,西莱感觉耳边只剩下了孩童们惊恐的哭泣声和织田作撕心裂肺的嘶喊。
他看着面前织田作一张一合的嘴唇,心里既茫然也无措。
西莱不知道他是怎么对着织田作说出那个“好”字的。
他有许多话想要和织田作说,可是直到分开,他都没有对织田作说出那句:
“带着孩子们转移吧,这几天一定要小心。”
他不能。
如果擅自救下了织田作,时间线会因此产生变动,整条时间线也会直接和完美时间线错开,并因此被废弃。
那天傍晚,在分别的时候,送西莱回家的织田作,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今井。”
织田作的眼神温柔:“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西莱停在了原地,看着织田作的眼睛,愣了好几秒。
最后,他还是只能摇摇头:
“没有。”
织田作笑着放开了他的衣袖:“好吧,晚安,明天见。”
西莱嗯了一声:“再见。”
然而转过身的西莱,心里却无比清楚。
不会再有明天了。
...
三天后。
某处的墓地里旁,四周长满了葱郁的树,嫩绿的叶子布满了枝桠,显现出无限旺盛的生命力。
而西莱此时正站在其中一块冰冷的灰色墓碑前。
他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束花,抬眼,却和坐在坟头上的太宰治的眼神对上了。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两个人很快离开了墓地。
并肩走在一条河边的时候,太宰治的声音忽然在西莱的身侧响了起来:
“我决定要离开mafia了。”
然而,西莱却并没有回话。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太宰治,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西莱,却发现对方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太宰治:“要不要和我一起?”
西莱本该要一口答应的。
但是他此时却还只是震惊地看着太宰治,久久不能回神。
原因不是那个他早已知道的太宰治会离开mafia的消息。
而是因为…
太宰治的脸旁忽然弹出了一个系统窗口,上面显示着:
死亡存活率:100%
任务结束。
西莱不敢置信地看了好几眼,终于在看了第五遍后意识到自己完成了任务。
任务居然,完成了!??
西莱心里又惊又喜。
“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就在这时,西莱听见了太宰治再次重复了一遍的声音。
而此时的他清楚,他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作出更改了。
而他现在要立即回到总部的方式,只有一种,他没必要,也不能再另外找其他机会离开了。
要立即在太宰治面前死掉。
任务终于完成了。
西莱慢慢抬起眼,最后对太宰治露出了一个浅笑:
“我不会。”
太宰治像是没有意料到他的这个回复,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些许。
西莱呼了一口气,接着看向了太宰治:“你知道吗,太宰先生。”
“我忽然好像,也感觉人生失去意义了。”
“也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了。”西莱解气地扮演起了太宰治曾经扮演的任性角色。
他温柔地笑着,在看见太宰治眼底慢慢浮现出来的不明情绪后,继续缓缓说道:“我不会跟您走的。”
说话间,西莱已经拿起枪,抵准了自己的脑门:
“再见了,太宰先生。”
再也不见!
西莱用力地扣下了扳机。
太宰治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枪声就已经在寂静的空气中炸了开来。
拥有着绝佳治愈系异能的男人,就这样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
西莱依旧是一秒都没看太宰治缓缓蹲下来的背影,而是直接朝着总部赶去。
然而,在西莱不注意的时候,他所携带的某根废弃时间线上,并列着的六个金色光点中最大的一个,忽然闪烁了一下。
全然无知的西莱,完全没有预料到未来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河畔太宰治,看着忽然自杀的下属的尸体,久久没有离开。
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一向顺从乖巧自己的下属,会开口拒绝和他一起离开,并且忽然在他面前决绝地走向了死亡。
枪响之后,太宰治只觉得自己一直在耳鸣,无法听见别的任何声音。
今井突然又决绝的离开,让他无法瞬间缓过劲来,突然脱口而出的绝望话语,也让太宰治久久不能会神。
那个一直在岸上对自己施救的人,在自己上了岸不想再死的时候,却突然跳入了深不见底的水中,选择了死亡。
为什么。
太宰治在一股巨大的不真实感和难言是痛苦的一同压迫下慢慢弯下了腰。
只不过,在短暂的震惊和慌乱后,太宰治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今井的尸体,许多细节忽然一下在他的脑海里无限放大,很快,太宰治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丧失了温度的身体,一个之前就有了一点雏形的想法渐渐再次浮出了水面。
...
太宰治离开mafia的时候,死亡的前成员今井的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被他带走了。
某间房间内,太宰治拿起了一本从今井抽屉里找到的相当奇怪的书。
他翻开了书的扉页,忽然发现上面写着几个字:
认真预判。
太宰治看着这四个字,思索了一会后,伸手拿起了另一边自己整理的一些照片。
那是几张酒吧监控里截到的银发男人的照片,上面男人那天喝的是什么酒都清晰可见。
只是奇怪的是,太宰治查不到任何有关这个男人的信息和资料,连身旁的红发男人也没有一点信息。
而一个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查不到一点资料的。
太宰治捏着手里的照片,看着照片里银发男人熟悉的身形,以及他手里握着的酒杯,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暗色:
我知道你还没死。
我一定会找到你,并且弄清楚一切的真相。
....
总局里没有找到人,只好风风火火地赶回异能力世界的西莱,提心吊胆地继续用着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会故障的系统,开始了对人虎的保护。身份是中岛敦邻居的他,在暗中保护中岛敦的同时,也会时不时上门送一些食物给这个因为囊中羞涩而一直不怎么好好吃饭的少年。
这一天的下午,被太宰治跟着回了家的中岛敦,看着坐在自家客厅里正在看书的太宰治,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太宰先生,你在看什么书啊?”
听见中岛敦的带着疑惑的声音后,太宰治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书:“在看很好的书哦。”
中岛敦定睛一看,接着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完全自杀手册》。
怎么会有这种书啊。
此时,烧水壶忽然吱吱地响了起来,中岛敦立即转身去倒水,可就在这会,玄关处的大门忽然也被敲响了,正在倒水的中岛敦只好对一旁的太宰治说道:
“可能是隔壁的藤田先生!麻烦太宰先生您去开下门。”
中岛敦有些着急地转头道,接着他看见太宰治放下了手里的书走上前开了门。
只是此时的中岛敦注意到,太宰治摊在桌面的书,很奇怪地只翻到了扉页,太宰治似乎刚刚一直在看扉页上的内容:
可是这上面也没有什么字啊。
而这会,站在门口的西莱,面对门内给自己开门的笑眯眯的男人,整个人的背脊都开始发凉。
他终于知道了系统的下次故障是在什么时候了。
就是在现在。
西莱完完全全呆在了原地:
为什么太宰治会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