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沉如水,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给树林、大地染上层雪白。

隐蔽的洞穴内,火焰孜孜不倦燃烧着,不时夹杂几道木柴炸裂声,为洞内增添无数暖意。

铺着兽皮的石床上,宴凛赤身躺着,胸膛、脸颊淌下热汗,呼吸粗重,眼底充斥着浓浓的欲望。

而在那层欲望深处,更多的是挣扎和痛苦,只是尚来不及浮现,又被疯狂可怕的本能牢牢压制。

楚宥亦是赤着身,他居于上位,但并未掌控过多主动权,温顺地配合着宴凛,在暖黄色火焰的映照下,像是海浪中颠簸起伏的小船,起起伏伏,偏偏大海辽阔无边,也不知何时才能靠岸。

和宴凛的第一次,对楚宥来说非常糟糕,他实在太痛了,整个人几近麻木,以致后来回想起,除了痛苦,再没有其他感受。

所以对这第二次,楚宥是排斥且恐惧的,身体更下意识感觉到疼痛。但这事关乎宴凛生死,他再抗拒再怕疼,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可等真上了,楚宥又发现,这次和第一次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他从始至终感觉到的只有疼,整个人像是被撕裂开来,痛得他身体止不住发抖。

这次却不同。

痛还是痛的,但只是刚开始,稍稍适应后,那种疼痛感便减轻很多,甚至于到后来,他还有了种美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来得太突然,楚宥始料未及,身体微微颤了颤,像是有股电流涌过脊髓,没忍住发出了声音。

楚宥不敢相信那又黏又腻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倒是宴凛听到这声音,像是突然被刺激到,整个人顷刻变得更加亢奋激动。

后半夜,楚宥也沉溺了进去,他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轻盈,随后被风吹得荡起来,荡啊荡啊荡上了云端。

他赤脚踩着轻飘飘的洁白云朵,一切俗尘烦杂之事都被抛之脑后,只尽情沉溺于眼下的欢愉。

那种感觉,实在销魂蚀骨。

楚宥被宴凛搂在怀里沉沉睡去时,还在想,难怪“君王不早朝”,难怪那么多人沉溺于情爱。这其中滋味,当真只有体会过,才能够真正了解。

次日石床上又是一派狼藉,在洞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清楚呈现着昨夜的肆意和放纵。

楚宥睁开眼时,宴凛早就醒了。

他们此时面对面躺着,宴凛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神情平静,猜不透在想什么,手指则把玩着他一缕头发,一会绕个圈,一会打个结,好像那是什么新奇有趣的玩具。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坦诚相对,楚宥仍然不习惯,表情也透着不自在,尤其是在宴凛这么灼热的注视和亲密的举动下,那丁点不自在又被放大,耳根禁不住微微泛起点红,烫得出奇。

“林幽。”宴凛忽然低声喊道。

楚宥被叫得愣了下,后知后觉想起来,“林幽”正是他先前报给宴凛的假名。

他循声抬起头疑惑去看宴凛。

宴凛撞上楚宥有点呆的眼神,忽然低笑了下。

“你笑什么?”楚宥更不自在了,觉得宴凛像在笑话他。

“没什么。”宴凛敛起笑意,拿指尖戳了下楚宥额头,认真且严肃地叮嘱他:“你记住,这种事不可以随便帮,以后要是再遇到,有多远跑多远,知道吗?”

楚宥含糊点头,觉得宴凛还挺记仇的,那点小事他早忘了,宴凛还一直耿耿于怀。

他又不傻,也不是谁都会救的。

当时会下定决心救宴凛,多少跟对方的皮相也有关系,也许是见色起意,若是换个人,他没准早跑了。

这么想着,楚宥又觉得不太好,接着默默在心底补充,他这绝不是在外貌歧视,只是单纯就事论事,他其实也很擅长发掘别人心灵美的。

话这么说,他心里多多少少仍有点虚。

宴凛见他点头,稍微放心了点。

楚宥接着给两人各施了个清洁术,他昨晚累极了,现在也不想出去,闲着无聊,索性将那截木头给拿了出来。

他前两天也动过工,那截本来只有个身形轮廓的木头,此时已有了具象的模样。

那很明显是个男子,穿着袭顺滑飘逸的外袍,衣摆被风吹得扬起,脚下是双黑色云纹长靴,黑发以玉冠竖起。

男子身材高大,肩膀宽厚,即便五官还没有雕刻,也能从线条分明的棱角,看出其俊逸非凡的容貌。

楚宥坐在石床边,拿着小刀专心雕刻。

宴凛则安静在旁边看着,好奇他雕刻的是谁。

楚宥先用小刀雕刻出男子挺立的鼻梁和精致的唇线,紧接着翻转小刀,开始小心勾勒眉毛。

木头上的人轮廓越来越清晰,五官也透着熟悉感,宴凛专心看着,已然意识到什么,呼吸变得有些紊乱。

之后的线条走向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楚宥勾勒出了双浓眉,接着将注意力集中在最为关键的眼睛上。

于雕刻而言,眼睛是画龙点睛之笔,若是眼睛没刻好,等于毁了整个作品。

为此楚宥投入全副心神,像与外界隔绝开来,不受丁点影响。

细碎的木屑被小刀挑出掉落地上,洞穴内安静之极,只不时响起小刀与木料摩擦的声音,一切宁静而美好。

明亮的阳光从洞外透进来,点点光芒跳跃于楚宥周身,将他笼罩其中,像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过了许久,楚宥停下动作。

他认真端详着手中的木雕,蹙了下眉,似乎觉得不太满意,又拿起小刀修修改改了会,才将其递给宴凛。

宴凛盯着送到眼前的木雕,已经认出楚宥雕刻的正是自己。

他手法巧妙,这樽小小的人像被雕刻得栩栩如生,连头发丝都清晰呈现了出来。

宴凛愣了两秒,伸手接过木雕。

楚宥似乎对雕刻很擅长,这从他一人将轮椅做出来足以看出,只是宴凛没想到,他这段时间雕刻的会是自己。

这樽人像曾被楚宥小心握在手中,仿佛也染上了他的温度,暖洋洋的。

“送给你。”楚宥不无遗憾道:“我手里只有一把刀,雕刻得不太好。等以后工具齐了,再送你个更好的……”

他说着忽然顿住,想起自己和宴凛应该没有以后了。等从这里离开,他们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宴凛并不知道楚宥心中所想,在他说完之后,很快笑着答了句:“好。”

他语气平静,但不难听出其中隐隐夹杂的期待,像是很盼望能再次收到楚宥的礼物,以及与他在幽林秘境之外相见。

*

时间飞逝,转眼他们在洞穴已经住了两个多月。

这期间宴凛的毒又发作了十多次,且发作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起初一周才发作一次,到后来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发作一次。

楚宥能感觉到,宴凛越来越虚弱了。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偶尔还会毫无预兆地吐血。

炮灰显然没准备给他留活路,一开始就计划好,吸取宴凛修为后,让他彻底死去。

不仅如此,楚宥其实也感觉身体快吃不消了。

他和宴凛在床上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在漫长的夜晚里,彼此都是畅爽和欢愉的。

但他毕竟不是机器,经不起这么频繁的高强度运动,濒临散架的身体一直在向他提起抗议。

楚宥也感觉到,他体内的反噬之力在不断扩张,像一把高悬于头顶的刀,时刻可能掉下来。

无论是他还是宴凛,现在都处在很危险的境地。

楚宥知道,他必须想办法给彼此争取时间,否则不等取得心法,他和宴凛先没命了。

为此他不得不努力回想剧情,思索这幽林秘境之中,还有没有别的生机。

这一琢磨,还真让他想到了。

书中曾只言片语提过,幽林秘境中有片灵泉。

灵泉水自地下渗出,常年温热,且蕴含着强大的灵力。无论是沐浴泉水、或是取其服之,都具有很好的疗愈效果。

他若是取来灵泉水,不仅能暂时压制宴凛体内的毒,还能缓解体内不停扩张的反噬之力。

楚宥没犹豫太久,很快拟好计划并付诸实际行动。

他耗费了点时间去寻找灵泉所在之地,好在这并不难。

灵泉是整个幽林秘境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他只需感应灵力往前走,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灵泉位于地势较低的山谷,湖水辽阔,周围都是陡峭的高山,只一片竹林毗邻泉水,微风袭过时,湖面荡起涟漪,竹林也发出泠泠声响,宛如仙境。

楚宥站在竹林边,没急着去取灵泉水。

他思考了会,从储物袋取出短刀砍了截竹子,接着用其制作了根简单的箫。

他手持着箫,挑选了处地势开阔的地方,将箫放在唇边,缓缓吹响。

楚宥拍古装剧时,曾演过一个嗜箫如命的乐人。

乐人精通箫,亦正亦邪,只为钱卖命。却在最后甘愿成为男主手中最锋利的刀,于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用藏在箫中的短刃割破了敌国将军的喉咙。

那位将军也是爱箫之人,偶遇乐人后处处礼遇,只恨相见太晚,所以至死也没想到,杀死自己的会是他。

为演好这个角色,楚宥特意找了好几位老师,推掉所有通告,只专心学箫。

他天赋好,学什么都快,连老师都忍不住嫉妒,说他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后来剧开拍,楚宥身着戏服,手持玉箫吹奏时,那悦耳动听的箫声,自是震住了剧组所有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吹奏之人是什么乐器大师。

箫声苍凉悠扬,于竹林内缓缓传出,声音回荡在幽谷之中,如泠泠泉水来回激荡,悦耳至极。

楚宥清楚,取灵泉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这灵泉底的妖兽。

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偷偷取走灵泉水,书中女主当时也是这么做的,但楚宥自知没有主角光环,修为也不如女主,很难躲过妖兽追杀,故此选的是第二种方法。

先和这位喜爱箫声的妖兽友好打个招呼。

随着箫声响起,湖面泛起的波纹越来越大。

灵泉中央倏然掀起股巨浪,一头全身覆盖着冰冷黑鳞的妖兽从湖底飞蹿而出。它长约三米,两只爪子粗壮而坚硬,头颅长着对短角,看着极为壮观震撼。

妖兽循着箫声,微微低垂头颅,猩红色瞳眸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楚宥。

那是头神阶蛟龙,身上涌动着可怕的威压。

于他而言,楚宥与蝼蚁无异。哪怕一个念头,也能轻易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