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将要挑战的新作品, 是云燕以同名电影《黑天鹅》为灵感所创作的自由滑节目。
那部电影由娜塔莉·波特曼主演,讲述的是一个芭蕾舞演员在竞争首席位置过程中所经历的内心扭曲和挣扎,最后走向死亡的故事。
云燕沿用电影黑暗怪诞的风格, 使得编舞动作更为激狂和猛烈, 充斥着整个自由滑节目中的情绪也更加复杂和放恣。
比起先前《天鹅湖》中白天鹅的温顺,黑天鹅则是野性、妖异、罪恶的存在。
每个曲目有每个曲目的调性,所适应的花滑动作也有所不同。
《天鹅湖》是平和纯洁的,所要展现的就是白天鹅的美好和欢快, 因此加入太多元素的姿势变化会显得过满而溢出,整体不协调。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作品的BV基础分只能维持在中等水平的原因。
但在《黑天鹅》激荡的舞曲中,容选手发挥的空间更大, 无论是多复杂的技术动作, 只要情绪演绎得到位, 都可以加入, 这样就能一直往上加分。
如果能拿下整个节目, 大奖赛中获胜的几率能大幅增加。
自半年前跟安乔分别那天起, 阮宵就一直拿他作为目标, 心里一直很期待这次相遇。
可等待了半年的结果实在是太糟糕, 阮宵输了个彻底。
所谓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因此这次芬兰杯的失误让阮宵自尊心大受挫折, 也很不甘心。
既然知道自己原先的节目并没有多大胜算,顶多是能助他挺进前面的位次, 可要赢安乔, 还是差一点。
除此之外, 让阮宵产生奋起直追想法的, 还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网友的猜疑。
明知堵不住别人的嘴, 那就捂上自己的耳, 但阮宵一直很介意那些网友一直说他是靠背景上位这件事。
因为周牧野已经以自己的行动,很高调地在网络上宣布了两人的关系,所以阮宵在赛场上的表现稍有不出彩的地方,众人的矛头都会指向周家强大的背景和条件。
久而久之,阮宵就会产生如果自己不够好,阿野也要受牵连的想法,所以他虽然表面单纯自在,可每次比赛前,内心里依旧会背负过多的压力。
大奖赛还有不到一个月,练习时间很是紧迫。
阮宵加强了训练的强度,但不知为何,节目所呈现出的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这天,阮宵完整地排练过一次《黑天鹅》,也是迄今为止出错最少的一次。
他用手掌蹭了把脸上的汗水,滑到场边,屈下身问:“姚老师,能打多少分?”
姚教练坐在一张便携式小方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连接摄像机,录下了阮宵刚才排练时的全过程。
姚教练一手托腮,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回放,没有立即回答。
阮宵撑着膝盖,站在她身后,跟着她一起看。
可是看着看着,阮宵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
不用教练说,他都知道刚才滑得怎么样。
花滑不仅要考察技术动作的完整和规范性,也会关注运动员举手投足间呈现出来的画面美感。
就像跳一段舞蹈,手甩出去,甩到哪里才算到位,腿抬高,抬到什么高度才不突兀,还有拧腰摆胯这些,幅度该做多大才好看,除了基本动作,还得有表情和情绪渲染能力……
需要考虑和注意的东西太多了。
然而阮宵现在仅仅能达到的,也只是将跳跃和旋转动作做得尽可能干净和完美,其他的多多少少都还欠缺,因此这场自由滑不仅不出彩,还显得有些生硬,所有衔接的动作都不够流畅,无法达到赏心悦目的程度。
姚教练虽然平时都是鼓励的教学态度,但这次,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宵宵,先不提技术动作能拿多少分,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你不能代入进去,所以你也不能让我进入你的节目。”
接着,她抬头看向阮宵,目光中透露出淡淡的无奈:“宵宵,要不然还是《天鹅湖》吧,起码在情绪上,你更能掌握。”
阮宵手指抓紧膝盖,轻拧了下眉。
心里蓦然产生一阵烦躁,隐隐的,还有些焦虑之感。
他到底……怎么办才好?
***
正当阮宵埋头苦练,却跟个无头苍蝇找不到方向之时,没过两天,云燕回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阮宵心底积压的乌云骤然如炸裂开一道缝隙,从里面射出光芒来。
阮宵立即联系了云燕,希望云燕能抽时间来俱乐部指导他。
这是云燕亲自编舞的节目,云燕应该知道每个衔接动作要怎么做才好看。
云燕对于阮宵的拜托义不容辞,她在家休息两天后,就来俱乐部担任阮宵的陪同教练。
起初,云燕因为太久没看到阮宵,总归是想念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学生,所以上课时还算耐心。
可渐渐的,随着阮宵一次又一次无法达到预期,让她失望,云燕性格中强硬严厉的一面开始凸显出来。
有时候,整个场馆内都能听到她不留情面的呵斥声。
“你在干嘛?旋转第一圈的时候要留头!留头!留头!刚才说过多少遍?为什么还在反复忘记!”
“阮宵,你不是白天鹅,不用这么含蓄,肩往后、往两旁,尽量去展开,记住黑天鹅是什么样的,你得演出来!”
“吃饭了没!脚都飘了!动作幅度要大,但你得扎根在冰上,你是天鹅,不是随地乱转的陀螺!”
“……”
在云燕严酷的责备声中,阮宵变得越来越累,往往都是精疲力尽的状态。
无论他怎么做,好像都达不到老师的要求。
然而不仅是阮宵累,云燕也累。
她教过的学生各个都有过人天赋,像阮宵这么不开窍的,真的少有,她每天喊得嗓子都冒火。
云燕没办法,在某一天突然叫停训练,把阮宵喊来场边。
云燕双手叉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对阮宵道:“给你三天时间,你自己把动作要领顺一遍,不要再出错,还有,带上情绪,不要像现在这样……”
云燕停顿了一下,才道:“你好像只会体验快乐,也只懂得快乐,情绪一旦超出熟知的范围,就不知道如何展现,太单一,没有灵性,我从你身上,根本看不出黑天鹅的野心和破坏力……起码现在不能。”
阮宵一直低着头,满脸涨得通红。
云燕收拾起一旁的外套和包,头也不回地道:“三天后我来看你。”
云燕刚走,一个白毛少年滑到阮宵身旁,充满担忧地唤他:“师兄……”
阮宵抿着唇,神色崩得很紧,他固执地摇了摇头,无声中仿佛是表示自己没事,又仿佛在拒绝听别人跟他交流,接着,朝另一边的出口滑去。
陈墨站在原地,望着阮宵的背影,茫然一阵,暗暗叹了口气。
阮宵去到更衣室,这个时间段,大家都还在冰场上训练,所以这里没有人。
阮宵关上门,去饮水机旁倒水,拿起杯子灌水的时候,蓦然呛到,咳了出来。
他咳得很厉害,眼睛都通红潮湿了。
阮宵用手臂捂住嘴,背靠在衣柜的门上,身体一颤一颤,闷住咳嗽声,那双黑水水的眼睛里满是痛苦的水色。
心灵是前所未有的疲倦,焦虑正在一天一天将他侵蚀。
***
那天晚上训练到后半部分,阮宵无意间抬头,看到了休息区的周牧野。
周牧野膝上放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正在专注地敲击键盘。
阮宵不知道周牧野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每晚周牧野差不多都会提前到,来俱乐部接他一起回家。
阮宵自从参加国际赛事后,网络上的关注度持续上升,他家的火锅店自然而然就被网友们查了出来,虽然生意比之前更火爆了,但原来在火锅店楼上的住处也不能住了。
不久前刚发生过有粉丝撬开三楼的铁栅栏,进了阮宵房间准备按摄像头的事,好在发现得及时,阮曼玲也报了警。
阮曼玲在附近租了房子,本来想带阮宵一起搬过去,但商瑶知晓后,强烈要求阮宵去周家住。
一是因为周家的社区环境绝对安全,不可能被某些狂热粉丝找到位置。二是因为阮曼玲太忙,没空照顾阮宵,阮宵平时在俱乐部来回,如果没人接送也不方便,不如就让阮宵住在周宅,等阮曼玲有空的时候,阮宵可以再回去住。
于是,阮宵目前都住在周宅里,而且自从周牧野拿到驾照后,他去哪儿都由周牧野接送。
阮宵滑到场边,上半身架在护栏边缘,歪着头看周牧野。
一整天紧绷和压抑的神经,也在这时候松弛下来。
他本来就想静静欣赏会儿周牧野认真写论文时的样子,不过周牧野似乎心有所感,这时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周牧野冲他轻挑了挑眉,似乎在问他好了吗?
阮宵想了想,点点头。
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
他已经很累了。
-
收拾好东西跟周牧野前往停车场。
周牧野的车是一辆黑色AMG,时尚、年轻又冷酷。
副驾是阮宵的专属座位,阮宵在副驾的挡风玻璃前放着两排的盲盒玩偶,五颜六色,卡通风格跟车子极度不搭,座位上还有各式毛绒玩具以及抱枕,那也全是阮宵放的。
上了车后,阮宵正要系安全带。
周牧野从一旁递来一小盒蛋糕。
他时不时会在晚上给阮宵加餐,弄些甜点。
“谢谢阿野。”阮宵笑了笑。
虽然最近因为训练的事没什么胃口,但不忍浪费周牧野的心意,所以当场打开包装盒,用勺子挑着吃。
阮宵一个人吃着吃着,不知想到什么,偏过脸看向周牧野,道:“阿野,你帮我看看,这样子凶不凶?”
周牧野刚发动车,听阮宵这么说,看向他:“什么样?”
阮宵坐正身体,面对周牧野,相当认真地皱起眉,微微皱起挺翘的小鼻子,眼神做出自以为的凶狠状。
云燕说了,做一只黑天鹅,有很多特质,其中一个便是要凌厉,具有攻击性。
但他总是太温良顺从,没办法给人一种带攻击性的感觉。
阮宵龇出不明显的小虎牙:“我凶吗?”
周牧野看他,好一会儿,淡声道:“不凶。”
阮宵霎时间就跟泄气一样,不过很快又支棱起来,维持表情不变,一手像老虎一样握爪放在脸庞,嗓子里还故意发出拙劣的帝王引擎模仿声。
又龇牙咧嘴地问:“凶吗!”
阮宵以为自己是猛虎。
但在周牧野看来……
周牧野低了下睫,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随意勾过白色奶油,又抬起往阮宵精致的鼻尖上沾了一下。
阮宵只觉鼻尖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周牧野倾身靠近,轻柔地含吮掉奶油。
阮宵愣怔。
周牧野一手扶着阮宵的椅背,退开些,昏暗的车内,他的视线在阮宵漂亮的五官上来回扫视,最后低声道:“你故意的吗?”
阮宵眼一眨,声音温吞:“什么啊?”
周牧野:“故意卖萌?”
阮宵“哎呀”一声,跟漏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靠回椅背,他心里烦扰,终于端起蛋糕盒,张开深渊巨口,泄愤一样,一口吞掉一大半蛋糕。
阮宵嘴角都是奶油,嘴里塞得满满的,发音模糊不清:“阿野我不会跳黑天鹅!我做不到!”
周牧野整天忙于学业,不过大概知道阮宵最近要换节目的事,也知道那段编舞的灵感来源,是来自一部同名奥斯卡获奖电影。
周牧野转身坐回驾驶座,挂挡,踩下油门,冰冷声线懒懒的:“回去一起看电影,让少爷给你详细地解析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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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周宅,阮宵洗好澡,头上还挂着毛巾就往周牧野的房间里钻。
他现在住的是别墅里的客房,在二楼,去找周牧野还得下楼。
阮宵中途好巧不巧遇上商瑶。
商瑶逮着机会,又拉住阮宵,问起那十胎的下落。
不过显然,十胎还下落不明。
商瑶蹙眉,沉思一会儿,把阮宵拉到一旁:“宵宵,别害羞,商阿姨很开明,商阿姨就想问问……是不是牧野不行?”
“!!!”
阮宵脸色爆红,急忙解释,“没没没没……没有,我我我……我……我们还没有一起那那那……”
把孩子吓得都结巴了,“那”了半天也没“那”出结果。
商瑶却很快明白了,拍了下阮宵的手背,恨铁不成钢道:“哎呀!就是周牧野不行呀!”
阮宵:“……”
弱小无助,不敢吱声。
***
因为头天晚上跟周牧野熬夜看了原版电影,所以第二天阮宵到俱乐部有些迟了。
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周牧野给他讲解了女主由一个单纯、受保护过度的少女直到最终变为黑天鹅的心路历程。
周牧野说得很详细,阮宵也能听明白,最终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反叛。
引诱。
嫉妒。
攻击。
自我毁灭。
虽然知道了理论,抓住了自由滑中应该呈现出来的情绪,但阮宵反而更没底了。
因为那些关键词,没一个是他熟悉的。
那些性格特质,跟他几乎就是两种人格。
阮宵进入1号滑冰室内,正犯愁今天要从何开始训练起,突然听到前方一阵阵掌声和喝彩声。
他一抬头,发现今天滑冰室内的人尤其多,乍一看,还有好多生面孔。
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正疑惑着,冰场上一道靓眼的身影极速滑过。
阮宵跟众人一样,顺着看去。
冰面上的人正好做了个前内转三,正好面对阮宵的方向。
阮宵也在同时看清了冰面上被众人围观的人。
刹那间,微怔。
陈墨不知何时凑到阮宵身旁,道:“师兄,你来了?”
阮宵眨了眨眼,低睫,吞咽了一下口水,回过神后,看向陈墨:“嗯。”
陈墨扯了扯阮宵的衣袖,解释道:“他们都是这次大奖赛的参赛选手,听肖开阳教练说,德国队的本来是要下周才到的,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
大奖赛前,花滑运动员需要提前一段时间去主办国参加赛前集训,而世纪滑冰俱乐部作为国家队训练基地,再加上有高规格的堪比赛场的滑冰室,每个赛季,这里都是集训的指定地点。
肖开阳早有准备,只是德国队明显早到了一周,杀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先忙着去办理事物了。
听了陈墨的解释,阮宵微笑一下,表示知道了。
他又在场边扫视一圈,果真看到了兀自坐在休息区的安乔。
安乔身旁还放着行李箱,显然还没来得及入住酒店。
陈墨看了眼冰场的方向,压低声,略显尴尬:“肖开阳教练特意让我问你,要不要帮你换滑冰室……”
闻言,阮宵看向冰场的方向、正在滑冰的那人。
正是一年前离开的白熙羽。
白熙羽依旧是清冷出尘的模样,只是站在冰上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了。
看着白熙羽在冰上游刃有余的纤挑身姿,干净利落的变刃方式,仅仅是透过那些细枝末节的习惯,阮宵就看得出,白熙羽比一年前进步了很多。
他上冰时展现出来的掌控力,更强了。
就在这个时候。
白熙羽朝这边投来视线,直直地跟正在观察他的阮宵撞上。
阮宵下意识想瞥开目光,不过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几不可见地轻拧了下眉,他暗暗挺直腰背,跟白熙羽隔着人群对望。
白熙羽唇角闪过一丝傲慢的嘲讽笑意。
陈墨还在一旁问:“师兄,要换吗?换的话,我们去……”
阮宵嗓音温宁又沉静:“不换。”
陈墨愣了一下,看了眼白熙羽,又看向阮宵:“但是白熙羽他……”
“不换。”阮宵看向陈墨,微微弯起眼角,道,“不用担心,他影响不了我。”
说完,自顾自像往常那样,前往更衣室。
***
说是不影响,但那完全是嘴硬。
那天阮宵依旧在姚教练的陪同下排练黑天鹅,虽然在云燕的指导下,动作基本可以达标,但都像模板里刻出来的一样,缺少情绪。
阮宵还是代入不了黑天鹅。
然而另一边的白熙羽和安乔则顺利很多,被围观人群欣赏赞美。
另一头每传来一次掌声,阮宵心里都收紧一下,不过他还是极力要求自己专注于自己的训练。
直至有一次,阮宵实在忍不住,朝德国队的那一边场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见白熙羽正靠在护栏,微微偏脸,正跟一旁的队友笑着说什么,只是眼睛始终望着这边。
刷的一下,阮宵脸色控制不住地涨红,冷汗也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总觉得,白熙羽在对他评头论足,在嘲笑他,笑他姿势不标准,笑他只是个跳跃机器……
本就放不开的阮宵更加放不开。
阮宵连忙放下提刃的那条腿,滑到场边,假借喝水的动作背过身,躲避令他后背都觉得针扎一般的视线。
就这么一直煎熬到傍晚训练要结束的时候。
阮宵不准备留下来练习,想早点回去。
正这么想着,冰面上传来一声呼唤:“Ean!”
阮宵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德国队的运动员正在朝门口挥手,很激动一样。
而站在门口的,是刚走进来的周牧野。
不仅是那个打招呼的人,还有两三个也朝着出口滑去。
阮宵猜他们都是刚升入成年组的队员,以前在青年组的时候,大概经常能在比赛中跟周牧野见面。
很快,周牧野被几个德国人围住。
安乔之前在云燕家训练时跟周牧野见过,也慢吞吞地滑到了场边。
阮宵猜他们要聊一会儿,便没有过去,靠在场边准备等一会儿周牧野。
这时,一道风刮过身侧。
在阮宵反应过来前,一人已经背对着护栏,双手抵在上面刹了个车,停在他身旁。
阮宵偏头看去。
是白熙羽。
两人共用一块冰场,都一整天了,都没正式打过照面。
阮宵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到大奖赛结束,没想到白熙羽先找上了他。
白熙羽偏头看向阮宵,神态放松,扬唇一笑:“好久不见。”
阮宵摸不清他的来意,一只手朝后搭在横栏上,带着几分疏离:“嗯。”
白熙羽上下打量阮宵,又看了眼冰场另一边的周牧野,一抬下巴,道:“没想到你们在一起了。”
阮宵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没应声。
白熙羽轻笑一声:“你就不怀疑他把你当替身吗?”
阮宵蓦然狠蹙了一下眉,心里莫名翻涌起一团烦闷。
这下能确定了,白熙羽就是来找茬的。
从人品这一点来看,白熙羽跟过去几乎没有不同。
阮宵眼睛一直注视着正在跟人交谈的周牧野。
周牧野神色寡淡,带着疏离感,但听人说话时透着显而易见的耐心。
他表面矜贵恣意,但却是很有教养,又很温柔的一个人。
阮宵深吸气,强压下心里的异样情绪,看向白熙羽,面色不卑不亢,细气的嗓音问:“谁的替身?”
白熙羽眼睛轻眯一下,闪过得意之色,意味不明道:“大家都说你跟我长得像……”
阮宵忽而打断:“别做梦了。”
白熙羽顿了一下:“什么?”
“跟你像?”阮宵黑水水的漂亮眸子一眨,显得认真而又无辜,“像我这么好看的人,你连碰瓷都碰不上。”
“……”
白熙羽表情里僵硬了一瞬。
阮宵目光在白熙羽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在评估什么,片刻后,道:“如果你有我十分之一的美貌,大概也不用靠实力吃饭了。”
白熙羽倏地瞪眼,一手指向阮宵:“你!”
阮宵却扬了下唇角,小脸上显出幸福笑意:“我和周先生感情很好,不劳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接着,不再给白熙羽说话的机会,朝前方滑去。
将白熙羽甩在身后,阮宵悄悄松口气。
这一年,他跟周牧野在一起什么都没学会,但气人的本领倒是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