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回去后, 把二十万的私教卡藏在自己的书柜里,锁好,钥匙埋在花房里蔷薇的花盆下, 绝不让阮曼玲发现。
让他去补课, 不如抓他去坐牢。
他就是不爱学习。
至于声称要告密的周牧野,阮宵拉下脸面哀求过好几回。
周牧野每次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听他好话说尽,然后才很欠揍的,轻飘飘地来一句:“让少爷我考虑考虑。”
阮宵抓狂。
他一整个就被吃死。
不过自从假孕的事败露之后, 阮宵明显能感觉到,周牧野对他疏离不少。
他不确定周牧野是气没消,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应该如此。
虽然明白, 没了孩子做维系, 周牧野没有义务对他好, 但这样的改变还是会让阮宵有落差。
有时阮宵也会安慰自己, 没被赶出去已经很好了, 阿野能做到这份上, 已经很善良了。
于是, 他也只能自己慢慢适应这样的转变。
很快, 新的编舞老师来到俱乐部,对阮宵展开训练。
现在距离比赛还有两个多月, 不至于太赶。
等到了后期,阮宵可能要停课, 整日里地进行练习。
虽然阮宵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 但是编舞老师来了之后, 还是很快就看出了问题:
“柔韧性太差。”
阮宵弯腰, 敲了敲拉伸得快抽筋的腿弯, 抬起头, 哼哼唧唧:“姚老师……太疼了,掰不上去。”
新的节目中有个动作,需要阮宵扳起一脚,直立劈叉,然而阮宵根本做不到。
编舞老师姓姚,年龄也就三十来岁。
她看阮宵汗津津的一张小红脸蛋,心软了,道:“先去休息吧,一会儿再看看能不能做,不行咱就换动作。”
阮宵便朝场边滑去了。
人走后,肖开阳在一旁对姚老师道:“宵宵十六岁才开始学习花滑的。”
姚老师看过阮宵的资料,了解一些情况,惋惜地摇摇头:“十六岁能练习到这个程度,已经属于奇迹了,说明有开挂的天赋,但如果从小就开始练起……不得了。”
肖开阳表示赞成,又道:“他之前的节目都是拿高难度的跳跃动作来弥补柔韧性的不足,你要不然换个路子?别给他搞那些太考验柔软度的动作。”
“话不是这么说的,从节目的观赏性来说……”姚老师话说一半,或许觉得解释太多也无益,反正阮宵也做不到。
于是叹气,退而求其次:“行,我朝那个方向努力努力,哎……可惜了一个小仙男,不能劈叉。”
肖开阳笑得肩膀直颤:“循序渐进,别上来就把孩子搞抑郁了。”
姚老师无奈地看向场边,恰好见阮宵下场后,有几个师姐围着他递水,还有个白毛的小狮子殷切地给他塞零食。
阮宵脸蛋红扑扑的,笑得眼睛亮闪闪的,一一道谢。
教练不舍得训,小伙伴们围着宠,俱乐部就这么个大宝贝,怎么可能搞抑郁。
***
正式为比赛做准备之后,训练时就不能抱着玩闹的心态,过程也会变得比先前辛苦很多,阮宵常常是一坐上回家的车就睡觉,补上一觉后,晚饭正好大快朵颐。
但身体上的劳累依旧打不散他心中对于看八点档的强烈渴望。
到这周四,阮宵已经五天没看剧了。
五天!
十集!
阮宵却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纪!
这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了了,提起水桶,跟阮曼玲道了声:“妈,我去擦地。”
阮曼玲应了一声,又说:“擦完地早点回来,太太送了一篮子草莓,回来后洗给你吃。”
“噢噢,好噢,妈,你可以先吃,不用等我。”
阮宵经过后厨房与主屋相连的通道,朝着客厅走。
过来之前,他其实已经提前问过周牧野在不在客厅了。
如果客厅没人,他擦地的过程中开电视,不好,毕竟是主人家的电视,他知道分寸。
所以希望周牧野能在。
不过当时找周牧野的时候,阮宵话不敢说得太直白。
如果翻电子表的信息框,还能找到如下的记录。
阮宵:【阿野,你在客厅吗?】
周牧野:【什么事?】
阮宵:【我想去擦地。[龇牙笑]】
周牧野:【你去呗。】
阮宵:【那你在吗?】
周牧野:【怎么?还要我到现场监工?】
阮宵郁闷到不想说话:【……】
下一秒。
周牧野:【在,你来吧。】
阮宵瞬间欢天喜地。
再下一秒。
周牧野:【我看着你擦。】
“……”
所以直到走向客厅的路上,阮宵都不确定,周牧野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打开电视给他放八点档。
阿野在短信里那么说,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寻他开心?
明明都知道他去擦地是什么意思……
阮宵抿唇,鼓起一边脸颊。
坏阿野!
一路上,穿着白袜子的脚将地板跺得咚咚响。
***
到了客厅,周牧野果真已经坐在那儿了。
他腿上架着一本书,身旁的玻璃碗中,堆着鲜艳欲滴的红色草莓。
周牧野神思淡淡地垂着眼睫,正一手翻动书页,一手捻着颗草莓,咬了一口草莓尖。
他干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再加上浑身掩不住的矜贵气,显得从容而优雅。
清透的水珠顺着他修长净白的指节滑下,再启唇时,唇瓣上沾染了浅淡又鲜润的草莓红,出于习惯,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唇上的莓红色果汁。
阮宵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舌能这样鲜红。
阮宵站在原地,暗暗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是在馋什么。
周牧野这时懒懒地撩起眼皮,朝阮宵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接着又垂下视线,继续看书吃草莓。
阮宵不得不上前几步,提着小水桶,嗡嗡嗡:“阿野,我来擦地了……”
周牧野头也不抬,解决掉最后一口草莓,道:“那愣着干嘛?开始吧。”
“噢……”阮宵心里一阵失望,小脸垮下来,提着水桶,拎着抹布,有气无力地往角落走。
经过客厅电视的时候,还不死心地回首望了一眼。
阮宵滑跪到地板上,撸起袖管,开始埋起头吭哧吭哧地擦地。
除了第一次接这活时,阮宵有认认真真地擦过地外,之后周牧野就每次都掩护着帮他放八点档了。
后来去了趟医院作孕检,享乐更是升级,不仅有电视看,还周牧野的按腿按脚服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周谎言败露时……
阮宵转过脸,用手臂蹭了蹭被发丝挠得有些痒的面颊。
殊不知他伶仃地跪在那儿做这个动作时,从背影看去就像是在辛酸地给自己抹眼泪。
周牧野默默收回视线,扯起一张页面,扔到一旁。翻页的声音没收住,蓦然变得有些大。
安静的客厅内,很长一段时间,只剩翻书的声音,以及阮宵后面渐渐响起的喘息声。
阮宵因为知道看电视没戏,所以只想快点把活干完,出了不少力。
阿黄后来叼着毛绒玩具来蹭阮宵,要跟他玩。
阮宵推了几下狗子,小声地不耐道:“哎呀,我要干活……”
继续弯着腰擦地,嘴里嘀嘀咕咕:“豪门狗子怎么懂我们底层打工人的辛苦……”
阿黄在阮宵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又晃着尾巴跑到周牧野那儿,不停地拿玩具拱少主人的腿。
然而少主人一动不动,一整个就是当它不存在。
阿黄麻了,感受到了人类的冷漠,沉沉地叹气一声,伏倒在沙发旁,下颌枕着自己的玩具。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阮宵终于擦到了茶几这一块儿。
来到周牧野脚边时,他头埋得更低,用抹布用力来回蹭着地板缝边缘的一块污渍。
刚擦完,松口气。
“啪嗒!”
一颗咬了一半的草莓横截面着地,在大理石地面上贱开淡粉色的果汁。
阮宵:“……”
抬头。
周牧野轻舔了下指尖,顺势咬在齿间,居高临下地看一眼阮宵,又看一眼掉地上的草莓,眼睛浅淡地一眨:“手滑,没拿住。”
阮宵抬眼望向周牧野,看一眼又收回,他脸色有些屈辱地涨红,嘴角颤了颤,差点要瘪起来,不过看得出又硬生生忍住了。
阮宵弯下腰,正要捡起草莓扔掉,一颗狗头冒出来,叼起草莓转身就跑。
是在一旁捡漏的阿黄。
阮宵便擦拭起地上的草莓汁。
心里难免愤愤地想。
阿野一定是故意的!
以前对他可好了,处处透着体贴,哪里像现在,不仅对他不管不问,一逮到机会还总给他使绊子。
他都怀疑以前周牧野也是这么欺负原主受的。
可能是他阮宵飘了,忘了这原本就是本虐受文。
一听说没孩子,渣攻对他态度都变了,再也不像曾经那样珍惜他了。
以前他可是摔一下周牧野都要紧张半天的,怎么可能会让他跪在地上擦地?
就是因为没怀孕……哼。
想到这里,阮宵心里又是憋屈又是难过,鼻子发酸,眼眶热热的。
他泄愤一样地用力擦着那块地板砖,眼前越来越模糊,吸了吸鼻子,怎么都不让眼泪掉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周牧野缓缓阖上书本,放一旁,欠身。
冰冷慵懒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喂。”
阮宵就当没听见,光顾着自己擦地板,不理人。
“你怎么了?”周牧野还在问,“看起来还挺委屈的。”
阮宵摇头,心里却赌气地想,关你什么事?
周牧野:“行,不关我的事,我先走了。”
“……”
阮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小心咕哝出声了。
周牧野作势要起身。
阮宵憋不住了,有些话不吐不快。
“我就知道!”
他把抹布往地上一摔,也不知是生气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眼睛莫名红了一圈,温宁的嗓音哽咽。
“我……我以前那都是母凭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