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希望你去

阮宵没把周牧野昨晚干过的那些不正经事给抖出来。

一是因为要脸。

光是想想记忆里的画面, 阮宵就燥得不行,更不用提当着周牧野的面把事情展开讨论一遍。

如果硬要他说点什么,不如让他现在给自己挖个坑, 再跳进去把自己给埋了。

二是因为阮宵自认为了解周牧野。

周牧野骄傲冷艳得跟朵高岭之花似的, 还总是自己标榜自己“洁身自好”。

如果跟周牧野说“昨晚上你不仅把我按在墙上这样那样,还问我什么时候嫁给你”,周牧野绝对会矢口否认。

所以就算周牧野有所误会,阮宵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阮宵没找着自己四十米的大刀, 遂放弃。

周牧野在对面一直看着他。

阮宵垂着清澈眼眸,脸上还晕着绯色,不声不响的, 看上去温软好欺。

今早周牧野睁眼, 阮宵躺在他身边, 穿了件浴袍, 虽然穿了跟没穿一样, 前襟从领口开叉到腰际, 但好歹不是事后清晨一|丝|不|挂的尴尬场面。

他赌自己不至于那么禽兽, 但阮宵都在他床上了, 人是怎么留下来的,过程让他心里没底。

半晌后, 周牧野嗤笑一声:“你这一脸受了欺负又不敢申冤的样子算怎么回事?”

又看了眼别处,道:“我要真对你做了什么, 你只要说, 我一定认。”

阮宵看他一眼, 神思动摇片刻, 又晃晃脑袋, 还是坚持闭口不谈。

认了又能怎么样?

那些醉酒后的亲密行为, 大概都是出于男人的本能冲动,阮宵还没自作多情到把那些事跟喜欢扯上联系。

他的同学沈天诚就曾有句名言:“周牧野,老色批了。”

阮宵终于有点信了。

果然,男人表面再清冷禁欲得跟个谪仙似的,一经酒精催化,还是得释放天性。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阮宵丝毫不怀疑周牧野对孩子的感情。

就凭周牧野昨晚上都快忍成圣人了,依旧止步于亲亲他的肚皮,最后以在他腰侧咬一口作为结束……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无意识摸向自己的左腰侧方。

小脸低了下去,耳尖红彤彤地冒热气。

在宽松的衬衫衣摆下,还留有一枚新鲜的牙印。

周牧野顺势瞥了眼他手扶着的腰侧,问:“怎么了?”

阮宵“啊?”了一声,看到周牧野的眼神示意,心尖一跳,倏地放下手:“没事!”

这个时候,恰好下课铃响。

阮宵抓住机会,连忙道:“走吗?阿野,我要回教室了。”

说着,仰头望了眼还挂上方平台上的外套,伸长手,垫起脚尖。

可惜个子矮,这样也够不着。

周牧野在身后懒洋洋出声:“有那力气,不会叫人帮忙吗?”

阮宵脸上微微发热,心中跟着泛起温暖。

周牧野就是这样,虽然性格冷淡,说话刻薄,但总是在细微处透出体贴。

阮宵回头,退后几步让道,细细的声音透出羞赧:“那你帮帮我呗。”

周牧野轻挑眉:“求我啊,求我就帮你。”

“!!!”

一瞬间,什么温暖体贴都没了。

嗨呀!好气!

这人就是欠!

阮宵双手叉腰,愤愤不平地看向周牧野,决定不吃馒头争口气。

“行。”

他再次盯准前方,后退,又助跑两步起跳,伸长手抓住运动外套衣摆。

阮宵好歹也是花滑小能手,虽然矮,但弹跳力惊人。

阮宵冲出去时,周牧野顿了一下,紧接着,大步上前。

他正要托住阮宵、防止阮宵跌倒。

一阵劲风卷过平台后方,呼啦啦地钻入阮宵宽松的衬衫下摆。

霎时间,衣服里像钻入一群白鸽,扑腾着掀飞衣摆。

阳光下,一截腰肢就这么直白地露了出来。肌肤似雪,曲线柔软,仿佛合掌就能握住。

周牧野目光落停。

阳光一闪间,腰间显出一个印记,看着像牙印,边缘泛着淡紫,本不该被注意,但由于那腰过于纤白,一点瑕疵都会放大,从而变得异常显眼。

阮宵执着于拿外套,对于发生了什么毫无知觉,他落地后,正要一脸骄傲地举着外套转身,腰从后方被一双大掌握住。

“干嘛?”阮宵腰上敏感,痒得他缩了一下身,撞到身后的人。

周牧野却没让开,一手从后面揽着阮宵,视线越过他的肩,另一手掀他的衣摆:“那是什么?”

阮宵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脖子都红了,拧着身不让周牧野看,拼命挣扎:“没什么!”

“给不给看?”

“不给!”

“……”

“……”

周牧野从后方把阮宵圈住,放轻声:“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

阮宵受不了了,闭上眼仰面大叫:“周牧野是老色批!……唔!”

周牧野一把捂住阮宵的嘴,眼眸漆黑地看他,等呼哧呼哧喘气的人平静下来。

接着。

周牧野缓下声:“你就说,谁咬的?”

阮宵视线小范围地游移,小脸俏红,水红的唇嗫嚅出声。

“嗯?”周牧野放下手,凑近一些。

阮宵软软嘟囔:“阿黄……”

“……”

周牧野看阮宵,冷笑:“你别走了。”

一高一矮两道身形在高台后方较着劲,推推搡搡,拉扯不清。

远处,沈天诚踩在花坛边缘。

他嘴里叼着饮料吸管,隔着距离朝平台那边看了会儿,一言难尽:“我说老色批现在越来越明目张胆,太阳还没下山呢,就开始强抢民男。”

秦双琪舔舔指尖的孜然粉,扔了根鸡骨头,打了个饱嗝:“你懂什么,那叫情趣。”

说着,朝远处一扬下巴:“你看我们的宝,玩得多开心。”

阮宵这时恰好转回头,脸孔通红,眼里沁着水色,一脸被欺负到哭的表情。

众人:“…………”

如果一定要睁眼说瞎话。

还真就挺开心……

秦双琪假装无事地左右看看,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咯,走咯,上课去咯。”

***

放学后,阮宵坐校车到世纪滑冰俱乐部。

一到二楼,还没来得及去更衣室,就被肖开阳叫住。

肖开阳站在办公室门口,在对他招手。

透过敞开的门,隐约可见办公室里坐了不少人。

阮宵有些莫名,但还是乖乖跑过去,跟肖开阳说了几句什么,微微睁圆眼,一手指向自己,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肖开阳侧身让他进门,阮宵探出脑袋往门里快速望了一眼,表情有些懵懂,接着才走了进去。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许多装模作样在四周滑冰的学生都聚集到了场地边缘,对着办公室的门窃窃私语。

“阮宵也太厉害了,国家队的领导亲自来的,昨晚刚拿第一名,今天就来要人,这也太效率了吧。”

“我以为会先进省队,没想到一步到位,直接被国家队要走了。”

“那他是不是要离开了?集训中心在京市,他也得去京市吧?”

“好可惜哦……我还想跟阮宵一起训练呢。”

“……”

周牧野恰好经过人群后方,听到动静,脚步渐渐停了。

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走道里,隔着冰场望向教练办公室紧闭的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打开,为首出来的,是一个大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阮宵就跟在他身后。

中年男人脸上盈着笑意,到了门外,转过身,用手指隔空点了点阮宵,和蔼可亲地对他说着什么。

阮宵挠挠头,笑得不好意思。

肖开阳显得尤其高兴,他拍了拍阮宵的脑袋,让阮宵去训练后,就连忙跟上那批客人,送他们出门。

阮宵一路上哼着歌,脚步轻快地前往更衣室,没注意到大家都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

一个女生拍拍男同伴,小声道:“嘿,这是成了吧?”

“肯定啊!”男同伴道,“要是国家队的教练来要你,你去吗?”

女生道:“我肯定去!”

“你去?你就做做美梦吧。”

“哎呀!你烦死了!”

-

七点多结束训练,阮宵照例跟周牧野一起回家。

昨晚熬夜,再加上刚训练完有些耗体力,阮宵在车上睡了一路,不过车到家后,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阮宵下车,正要冲到后厨房去吃晚饭,又突然想到什么,身姿轻盈地转身,看向后方的周牧野。

精致的眉眼间满是飞扬神采:“阿野,今天国家队的教练来找我了!”

可周牧野只是面色平静地看他,接着淡淡收回视线,低睫,绕过他往前走。

“欸?”阮宵有些摸不着头脑,直觉周牧野的反应不是他期待中的样子,却又不明白怎么回事。

“阿野,你怎么啦?”阮宵望着前方少年高大的背影,跟在他身后,小声地寻问。

周牧野声线是一贯的冰冷,道:“你去吗?”

阮宵呆滞片刻,这才明白周牧野已经知道了,他正要开口。

前方人先他一步,声音在暗夜里显得若有似无:“我不希望你去。”

阮宵脚步停下,只是短暂地用了两秒时间反应,心脏毫无征兆地开始狂跳。

阮宵深吸气,揉了一把脸,连忙再次跟上周牧野。

周牧野似乎不期待他的回应,以自己的步调走在前面,声音不急不缓,透着懒散,但又不会让人怀疑他话里的真诚:

“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国家队里高强度的训练,出于私心,我不希望你去。”

阮宵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周牧野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继续道:

“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很抱歉。”

“我们这样的年龄,能跑,能跳,能做任何想做的事,但你之后可能会面临休学,也要暂停训练。”

“我知道你是很有潜力的运动员,处于最好的年龄,最佳的状态,如果就这么休息一年,肯定会造成无法补回的遗憾……所以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很抱歉。”

“都是因为我让你怀孕了,抱歉。”

阮宵只觉心里像挨了一锤子,沉沉地发痛,他试图从身后去拉周牧野的手。“阿野……”

可周牧野人高腿长,步伐比他迈得更大。

花园小径上,一前一后两道暗影隔着段距离。阮宵朝前,没抓住,踉跄了一下,又加快步子跟上。

“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我好像从没向你道过歉。”周牧野继续缓声道,“其实一直很愧疚,即便知道你没有受强迫,但还是会觉得自己很过分,就连做错事了,也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你怀孕,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对你做过什么,所以对不起……”

“阿野!”

情急之下,不等周牧野说完“对不起”三个字,阮宵就扑到他背上抱住了他。

周牧野被扑得向前打了个趔趄,定在原地。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花园里的风声,月光晒过枝叶的静谧声,以及阮宵小小的、急切的喘息声。

阮宵将脸埋在周牧野的衣服里,一抽一吸之间,闻见的都是他身上爽冽干净的气息。

激动的情绪缓了好一会儿,阮宵稍稍抬起脸,月光下,紧紧皱着秀致的眉。

他此刻有些掐着嗓的,声音变得尖细,随风轻颤:“我本来就没打算进国家队,在教练办公室里的时候就已经说明白了,我舍不得离开家,我在哪里都可以训练,所以我不走。”

每个人,一生看重的东西不一样。有人为了权利,有人最喜荣耀,有人追逐自我。

对于这个阶段的阮宵来说,现在所拥有的,是他来之不易的人生。他有了梦寐以求的家,所以他不想走,他想尽可能多地陪在妈妈身边。

花滑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能让他觉得快乐的事情,他没有更高层次的追求,只要有冰场给他训练就好。

“我不走……”阮宵吸了吸鼻子,贴着周牧野的后背,嗓音有些哑。

周牧野静默了一会儿,想转过身,阮宵却抱着他不让。

阮宵又将脸埋进了周牧野的外套间,小声道:“还有,阿野,你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因为……因为我……”

“没有怀孕”这四个字,仿佛有千斤重,临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或许一开始只是把渣攻当成了真人恋爱游戏的对象,所以才能嘻嘻哈哈地接受虐文的设定,但随着朝夕相处,阮宵发现自己有了害怕失去的东西……

渐渐的,环在周牧野腰间的手臂收紧,细白的手指也纠结地缠紧。

阮宵脸蛋微微涨红,咬着牙,暴露在月光里的那段漂亮下颌线收得很紧。

“阿野,你不要道歉。”

“都是我不好。”

“再给我点时间……”

他贪婪地,想将真相揭穿前的时间拉得更长。

可又知道,这样不对。

对阿野不公平。

***

白熙羽三天没来学校,也没去冰场。

周五那天,阮宵突然得知白熙羽已经办了退学手续,出国深造的消息。

他在课桌前发了好一会儿呆。

既然白月光已经出国,那就没有再隐瞒假孕的必要。

按照剧情,渣攻错过了这一次,就不会再出国了。

阮宵一手攥了攥腹部的外套,神色由挣扎怯懦,逐渐变得坚毅,最后“嘭”的捶了下桌子。

“嗬!”

秦双琪就坐在他的桌角,被阮宵这一记重拳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宝。”秦双琪问,“咋了?。”

阮宵抬头看向秦双琪,抿了抿唇,小脸严肃:“能不能——”

秦双琪:“嗯?”

阮宵:“——帮我在希尔顿搞一间总统套房?”

秦双琪有些摸不着头脑:“……行……行啊。”

阮宵眼睛一亮,短暂地精神了下:“里面有电视吗?”

“有啊。”秦双琪道,“你想干嘛?”

阮宵回头幽幽看了眼正在做题的周牧野,又转了回来,继续一脸落寞:

“如果我哪天被赶出周家,也只能住住五星级大酒店了。”

秦双琪:“……”

得,五星级大酒店都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