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开阳跟其他两位教练共用一个办公室,他带阮宵进去拿文件的时候,其他人正好也在。
“这就是陆老大要死要活要签下来的小孩?”一个男同事扯下耳机。
“乖乖,这小脸盘儿长的,上舞台一定惊艳。”旁边一位女同事上下打量阮宵,“难怪老大对他念念不忘。”
“你们够了啊,一个比一个把老大说得变态,当心把小朋友吓跑。”肖开阳笑得见眉不见眼,拧开附属会议室的门,对阮宵道,“别理他们,我们到里面说。”
阮宵对眼前的状况不知所措,小跑两步,进了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阮宵先埋头填写信息收集表,然后又翻开协议,大致扫了一眼,果真没有让他交任何费用的条款,于是放心地在最后会员那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
过程中,肖开阳亲切地跟阮宵家长里短,拿到阮宵上交的资料后,仿佛捡到了什么宝,爱不释手,翻来翻去。
“行,这样就可以了,那么正式欢迎你加入世纪滑冰俱乐部。”
阮宵以为可以走了,不料肖开阳这时放下文件,话锋一转。
“对了,宵宵,一直忘了问你。”肖开阳隔着一张桌子直视他,“你在冰上的表现力这么好,花滑这块完全达到了运动员水准,以后有朝职业道路发展的打算吗?”
阮宵一下子被问住,不禁目露茫然。
关于以后,他毫无打算。
以前阮宵都是跟着师傅走,师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且师傅也没跟他提过未来规划,每每都是教导他沉下心来,将当下的训练好好完成。
穿书之后,阮宵想跟着剧情走,但剧情里,原主的人生根本没有花滑这一项。
原主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之后开始打零工,但因为笨手笨脚,每份工都做不常久,后来就被周牧野当作替身包养,一养就是十年,一辈子唯一会的,大概也只有服侍周牧野。
肖开阳不过是随口间一问,倒是提醒了阮宵。
这一刻,阮宵终于意识到,如果他要走剧情,那发展到后面大概率会成为金丝雀、菟丝子,一辈子都要依附男人,毫无生存能力可言。
这么想着,他如临大敌一般拧起眉,放在桌上的手掌渐渐收紧。
扪心自问,这样的人生……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
……
……
是呀!
阮宵眼一眨,整个人很快又豁然明朗。
一辈子好吃好喝,不用工作,还有周牧野那样的大帅逼在床上服务,躺平的人生,不要太快乐噢!
见阮宵一直在沉思,肖开阳等了片刻,又试探了句:“宵宵,关于职业化道路,有想法吗?”
阮宵双手托腮,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教练,我没想法。”
肖开阳有被他可爱到,失笑:“那你未来想做什么?”
阮宵诚实地左右摇晃脑袋,笑里不自知地带上点落寞:“不知道。”
对于孤儿出身的他而言,鲜少有大人在他的成长阶段做引导,当别的同学都在畅谈未来的时候,阮宵觉得遥不可及,他只知道,光是过好今天,就已经要足够努力了。
肖开阳指关节一敲桌子:“那考虑一下朝花滑男单发展吧!”
阮宵温吞地挠挠额:“……啊?”
“你要知道,我说这个并不是为了完成KPI。”肖开阳一改先前邻家大哥哥和蔼的样子,莫名有些严肃,“周牧野,他立志成为一名医生,觉得花滑只是兴趣,所以在升组这件事上一直没有给我答复,我不劝他,也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你也像周牧野这样目标明确,那我也不会建议你走职业道路,毕竟这条路布满了荆棘和坎坷,也充满诸多的风险和不确定。”
阮宵张了张水红的唇,发出茫然的“啊”的一声。
原来周牧野想做医生啊。
书里好像不是这样设定的……
“但是阮宵。”肖开阳目光灼灼地看他,表情坚毅,“你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你应该走向更大的平台,让全世界都看到你,我执教二十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有表现力的学生,只要稍加打磨,你定能主宰冰场,定能成为花滑界的传奇,还在等什么?你,为花滑而生!”
在肖开阳传销式的激昂演讲中,阮宵差点就燃起来了。
不过。
“教练……”阮宵低头掐掐手指,拧起秀致的眉,“你说你二十四岁退役,又说执教二十年……你今年有四十四了吗?”
肖开阳咳了两声:“这不是重点。”
他不过才二十八。
对于肖开阳的建议,阮宵不是没听进去,但没这么快下决定。
“成为运动员这件事,你可以回去再想想。”肖开阳捡起桌上的资料理了理,“但一周后集团内部有一场预选赛,主要是为总局输送人才,你放心,入选或者落选都不代表什么,也不会强迫你走上运动员的道路,主要是机会难得,我也想看看你在赛场上的反应,只是去试一试,你意愿如何?”
“比赛?”阮宵眼睛一亮。
肖开阳见他似乎感兴趣,忙问:“怎么?”
阮宵:“我从没参加过比赛。”
肖开阳错愕一瞬,阮宵滑得这样好,居然没有参加过比赛?
不过想想也对,但凡参加过国内任何一场上点规模的比赛,这块璞玉也不会到现在才被人发现。
“你说的那个师傅,没考虑过让你去比赛?”肖开阳纳闷阮宵的那个鬼才教练。
“嗯。”阮宵笑得腼腆,“师傅总说我还不行,外面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他只让我好好练习。”
肖开阳内心大骂胡扯,阮宵这水平,在成人组都能碾压一众运动员了。
阮宵又道:“噢噢,不过他前不久想给我报名运动会,叫我去试试水。”
“运动会?”肖开阳疑惑,“什么运动会?”
起码在申城,还没见过哪所学校的运动会开展花滑项目的。
阮宵歪头想了想,想起来了:“好像叫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嗯,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
肖开阳沉默两秒,突然跟患了帕金森似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纸张晃得七零八落。
阮宵无辜地睁着眼:“教练,你怎么了?”
“哗啦哗啦哗啦……”
在纸张抖动声中,肖开阳别过脸朝向另一边,颤声道:“没事。”
大佬,面前这位绝对是大佬……
肖开阳此时热泪盈眶,差点想跪下。
他一定要把这位大佬纳入自己队伍!
***
阮宵出了办公室,去更衣室找到周牧野,换上冰鞋。
到了冰场上,周牧野被一个女教练叫去练习,阮宵就在场边漫无目的地滑行,没有进行危险的跳跃动作,仅做一些步法的转换。
不一会儿,陈墨推开周边人群,奋力滑了过来:“你来了?”
阮宵点头,自顾自做了个后外刃转三,朝他微微一笑。
阮宵在冰上就像蝴蝶一样轻盈,白皙的脸在灯光下有种剔透质感。
陈墨看着他,脸又红了,握了握拳,有些莽地道:“我现在2A做的很好了,你要不要看?”
“好啊。”阮宵刹住冰刀停在原地。
陈墨表情一亮,滑出去足够远的距离,端起姿势,滑行跳跃,完成了一个不错的2A,只是因为紧张和急切,过程有些飘,最后落冰也不够稳。
陈墨自知完成得不够好,脸更红了。
但阮宵没有嘲笑他,也没有摆出任何优越的架子,据实指出了问题以及改进措施。
在阮宵有些细软的声音中,陈墨渐渐放了开来,也不再尴尬,认真听取,又继续跳,让阮宵帮忙看着。
阮宵反正没事,就都“好啊好啊”地应承下来。
就在陈墨准备起跳的时候,远处传来清脆的刀刃砸冰声。
阮宵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周牧野单刃落冰,正朝后滑出一段饱满的弧度。
接着,又是一个空中转体,做了个干净利落的4T,衔上单足蛇线。
阮宵微张红唇,心下为所看到的一幕赞叹。
周牧野足足有一米八五,个子高,意味着跳跃时更容易重心不稳,其实是一项弱势。所以花滑运动员个子普遍较矮,除了冰舞的男伴。
但好在周牧野足够有技巧,每一个跳跃动作都完成得很到位,并且非常有力度和爆发力,独具一份阳刚的美感。
他的身材条件太过优越,宽肩窄腰,腿尤其长,随便一个动作都具有延展的效果,又显得毫不费力,因此看起来很舒服。
周牧野这时做了个转体,黑色T恤衣摆扬了一下,露出底下腹肌的线条。
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风景,T恤衣摆很快又落了下来,阮宵却盯着周牧野的腰看了许久。
看着看着,站累了,还蹲下去看。
就在这时,陈墨滑到阮宵身旁,也蹲了下来,不过语气里明显含着霸道和不满:“你怎么不看我?你得看我呀。”
他刚做完一个还算满意的2A,却发现阮宵溜号了,心中大叹可惜。
阮宵回神,看他:“对不起,我刚刚想别的事了。”
“什么事?”陈墨皱了下眉。
阮宵略一犹豫,压低声:“你看过周牧野的腰吗?”
陈墨:“……怎么了?”
阮宵暗暗比个大拇指,好物分享:“超棒。”
陈墨:“……”
-
冰场另一边,周牧野瞥了好几眼对面,见那个白发少年像大狗一样蹲在阮宵身旁,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听上去略显烦躁。
女教练从评分板上抬头,一笑:“怎么了?”
周牧野滑到场地边缘,扶着护栏准备下场。
低睫,淡声道:“就没人管那个萨摩耶?他教练呢?”
女教练:“……”
环顾四周,还在想冰场哪儿来的狗?
***
晚上,车在院子里停下。
阿黄如同每一日那般热情地冲出来欢迎两人。
阮宵走在花园小径上的时候,罕见地有些沉默,只是在临分开前,唤了声:“阿野。”
周牧野偏头看他。
阮宵停在原地,盯着地面许久,才抬起脸,笑意温宁:“我想去参加预选赛。”
周牧野眼眸漆黑,在昏黄的路灯下愈发显得冰冷。
他看了阮宵一会儿,缓步上前:
“得寸进尺了啊。”
“孩子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