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做噩梦的夜晚, 霍小茶躲在池迟怀里，一只手抓着霍成的衣服。
“大爸爸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 要紧紧地抱住爸爸和小茶。”
“好。”霍成靠近一些, 收了收手臂, 把他们两个抱得紧紧的。
霍小茶被包围起来, 有了很大的安全感，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他调整好姿势, 闭上眼睛：“爸爸，我爱你。大爸爸, 我也爱你。”
池迟亲亲他的小脸蛋：“小茶，爸爸也爱你。”
霍成却只是应了一声：“嗯。”
池迟拽着他的衣领, 让他低下头来，亲一下霍小茶的另半边脸蛋。
这简直是霍小茶梦寐以求的场景。
在做噩梦的时候，他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有爸爸, 我有大爸爸, 他们都很爱我的, 这不是真的, 这是在做梦。
看吧，这些都是真的。
霍小茶同时被两个爸爸亲亲，瞬间忘记了刚才的噩梦，咧着嘴笑, 整个人都在冒着粉红色的爱心泡泡。
他拽着池迟的衣袖：“爸爸，我以后会更乖的。”
池迟小声说：“小茶已经很乖了，不需要更乖了。”
“那爸爸对小茶有什么要求吗？”
“爸爸只希望，小茶可以快乐长大, 没有其他要求。”
“嗯……”霍小茶想了想，“可是小茶不想长大。”
池迟疑惑：“为什么？”
“长大以后，会变成爸爸这样。”
池迟质问他：“……变成爸爸这样有什么不好？”
“太幼稚了，太……太……”霍小茶努力回想那个词，“太沙雕了。”
“……”池迟本来想生气的，但是想起霍小茶刚才还在哭，只能尽力保持微笑。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他语气轻快：“不想变成爸爸这样，那就变成大爸爸这样好了。”
霍小茶认真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也不好。”
池迟板起脸：“大爸爸哪里不好了？”
“大爸爸太严肃了，我不喜欢。”
“我很喜欢，你现在要换大爸爸也来不及了。”
霍成抱着他们两个，淡淡道：“小茶不用变成别人，长大以后做自己就可以了。”
霍小茶在思考：“做自己？”
“没错。”池迟认真说，“而且爸爸和大爸爸也有很多优点，这些优点都遗传给小茶了，小茶集合了这些优点，难道不好吗？”
“好。”霍小茶掰着手指头，计算自己继承的优点，“我可以继承爸爸的快乐，还有爸爸的高兴、开心、开朗，还有大爸爸的严肃认真……”
池迟点点头：“这么多优点，全部都遗传给你了。”
“我还可以继承……大爸爸的钱！有很多很多钱，爸爸，有了很多很多钱，我们就可以去儿童乐园了！”
池迟呆滞：“啊？”
霍成顿了一下：“不用继承我的钱，也可以去儿童乐园。”
霍小茶歪了歪脑袋：“是吗？”
一家人说了一会儿话，说着说着，池迟和霍小茶都睡着了。
他们两个的手还握在一起，都出了汗。霍成帮他们把被子盖好，拢住他们的手，一起睡觉。
*
第二天，霍小茶早早地就醒了，他揉着眼睛，抬起头，对上霍成的眼睛。
霍成朝他“嘘”了一声，让他不要发出声音。霍小茶点点头。
霍成准备起床去健身房，但是霍小茶拉住他的手，用气声说：“大爸爸，你要和我们一起。”
霍成道：“我睡好了。”
“不行，大爸爸，你要陪我们一起睡觉。”
“好。”霍成犹豫片刻，又躺了回去。
霍小茶躺在两个爸爸中间，睡了一个回笼觉。
他紧紧地抓着霍成的衣服，不让他离开，霍成又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只能躺着，摸一摸池迟的脸颊，捋一捋他的头发。
上午九点，池迟揉着眼睛醒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噌的一下睁大了眼睛。
他推推霍小茶：“小茶，快起床，都九点了。”
霍小茶拉住他的手：“爸爸，再睡一会儿。”
“不可以，已经很晚了。”池迟打着哈欠说。
霍小茶撒娇：“再睡一会儿嘛，爸爸，现在可是放假。”
“那好吧。”池迟闭上眼睛，但是……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又噌一下睁开了眼睛：“霍成，你怎么也在这里？”
霍小茶趴在床上：“爸爸，大爸爸本来就和我们一起睡啊。”
池迟捂住他的嘴巴，自己对霍成解释：“我是说，现在是九点，按照你的作息，你不应该……”
霍成指了指霍小茶：“他不让我走。”
“嗯？”池迟低头，松开霍小茶，“你在干什么？”
霍小茶理直气壮：“爸爸不喜欢醒来就看见大爸爸吗？爸爸不喜欢大爸爸吗？”
“不是……我喜欢大爸爸。”
“那就好了。”
“好吧好吧。”说了一会儿话，池迟也清醒了，从床上坐起来，“快起床，吃早饭。”
他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两只脚还没沾地，霍小茶忽然大喊一声：“爸爸，危险！”
池迟回头：“什么？”
霍小茶抱住他的胳膊，要把他给拉上来：“爸爸，不可以下床，会有危险。”
池迟环顾四周：“哪里？哪里有危险？”
“地上有汽车，会有危险的。”
池迟看向霍成，霍成朝他微微颔首：“刚才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霍小茶振振有词：“为了让爸爸和大爸爸永远陪在小茶身边，我必须保证你们的安全。”
忍住。
池迟耐心解释：“可是爸爸和大爸爸要刷牙洗脸，还要吃早饭，爸爸要拍视频，大爸爸要处理公司的文件。”
霍小茶眨巴着眼睛：“我可以把牙刷毛巾，还有早饭，还有爸爸和大爸爸工作要用的东西都拿过来。”
忍住，池迟忍住！
池迟微笑：“这里是家里，不是马路，家里没有小汽车，只有小茶的玩具小火车。”
“小茶的玩具小火车也有轮子，会压人的。”
忍住，继续忍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池迟震怒：“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和你大爸爸从今天开始不要想下床了，就一起住在床上了？”
霍小茶点点头：“嗯，而且大爸爸已经同意了。”
“小崽子，我们还没老到下不了地。”池迟抓住霍小茶，把他扛起来，“给我过来刷牙洗脸。霍成，你也给我过来，你为什么这么惯着他？平时没见你……”
霍成低声道：“我想和你住在床上。”
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个美好建议。
“……”池迟拍了一下额头，失算了。
今天被霍氏逻辑气到了吗？气到了。
*
刷牙洗脸，吃完早饭，池迟瘫在沙发上，和张大爷一起看电视。
霍成和霍小茶都端正地坐在池迟身边。
没多久，霍小茶跑出去，抱了一盒饼干回来，然后在霍成身边坐下，碰碰霍成的手臂，小声说：“大爸爸，快去跟爸爸道歉认错。”
霍成道：“是你惹爸爸生气了。”
“不是我，是你！是大爸爸惹爸爸生气了！”
霍小茶一时间没控制住音量，吸引来了池迟质疑的目光。
“嗯？”
霍小茶使劲扣住饼干盒子：“爸爸，我请你吃曲奇饼干，我帮你打开，咿——”
他咬着牙，小脸通红，打——不——开——！
铁盒子里的饼干被霍小茶摇得哗啦哗啦地响，池迟忍不住面露迷惑，这还吃什么饼干？能有饼干碎碎吃就不错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捧着双手，一人接一点碎碎。
霍成按住霍小茶：“大爸爸来吧。”
“好。”
霍成轻松打开饼干盒子，放在桌上。
霍小茶挑了一块比较完整的，拿给池迟：“爸爸先吃。”
池迟忍不住笑了笑：“谢谢小茶。”
“大爸爸吃一块，张爷爷也吃一块，小茶也吃一块。”霍小茶问池迟，“爸爸，我乖吧？”
“现在比较乖，早上有点不乖。”
“爸爸最爱吃曲奇上的巧克力碎了，我把我的巧克力碎抠下来给爸爸吃。”
“不！”池迟连忙按住他的小手，“不可以这样子抠食物，巧克力会融化，到时候你的手上……咦——”
“好吧，那小茶乖吗？”
“乖乖乖。”
吃完了零食，池迟打起精神来，把教育心理学重新拿出来翻一翻，然后给霍小茶上课。
“小茶，你认为危险的地方有哪些呢？列举你认为最危险的三个地方。”
“马路、飞机上，还有……”霍小茶摸着下巴思考，“还有……还有动物园！”
“动物园为什么会危险？”
“动物园里有大老虎啊。爸爸，大老虎危不危险？”
“危险。”
“大老虎很危险，所以动物园也很危险。”
“好吧。”池迟按照书上说的，继续开展教学，“所以呢，小茶希望爸爸和大爸爸远离这些危险的地方，对不对？”
“对！”
“那今天上午，小茶不让爸爸和大爸爸离开床铺，也是这个原因吗？”
“是！”
“那么我们家里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呢？”
“嗯……”霍小茶环顾四周，指着旁边，“爸爸，小火车很危险，楼梯也很危险，还有电线，还有外面小花园的池塘，还有马场、高尔夫球场。”
“说的很有道理，大爸爸同学和张爷爷同学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耶，池迟在心里给自己欢呼，我简直是个小天才，竟然能把这个问题引到儿童安全教育上，太厉害了。
“提问，小茶，这个世界上，有最最最安全的地方吗？”
“床上！”
池迟摆摆手指：“床上并不安全，床头有电线，只是被埋在墙壁里了。还有坚硬的床头柜，小茶再想想。”
“银行的保险柜！”
“可是我们一家人可以住在保险柜里吗？”
霍小茶摇摇头：“爸爸，我想不出来，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答案是没有，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最最安全的地方。生活中一直存在各种危险，我们不能把自己关在保险柜里，爸爸知道，小茶想让爸爸和大爸爸永远安全，所以想让爸爸和大爸爸永远待在床上，但这是做不到的。”
“那怎么办呢？”
池迟牵起霍成的手：“爸爸和大爸爸保证，会远离刚才说的危险的地方，怎么样？”
霍成颔首：“保证。”
“嗯嗯。”霍小茶用力点头，“张爷爷也要保证。”
“保证保证。”
池迟满意了：“我宣布，今天的儿童安全教育讲堂圆满……”
“等一下。”霍小茶高高地举起手，滑下沙发，“爸爸，你等我一下。”
霍小茶跑回房间，把自己的记账本和铅笔拿下来，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认真写字：“爸爸和大爸爸要签一个保证书，保证远离危险的地方。”
池迟接过保证书：“好吧好吧。”他皱了皱眉，把霍小茶的记账本翻回封面看看：“等一下，这是什么本子？我怎么不记得给你买过？霍成，是你给他买的吗？”
霍成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是我。”
糟了！
霍小茶连忙按住池迟的手：“爸爸，爸爸，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事啊？”
“我……”霍小茶眼珠一转，“我知道世界上最最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了。”
“在哪里？”
“就在小茶心里，爸爸和大爸爸永远住在小茶心里，就永远安全，小茶会永远保护爸爸和大爸爸的。”
池迟有点感动，霍成提醒他：“池迟，他在转移话题。”
本来以为可以蒙混过关的霍小茶愣在原地，大爸爸好讨厌！
“噢。”池迟回过神，“小茶，这个本子是什么？”
他看见封面上的那行字：“爸爸和小茶……一个添加号，和大爸爸的记、记账本？小茶，你在记什么账？”
池迟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抱住霍小茶，蹭蹭他的小脸蛋，欢天喜地：“小茶，你果然是小黑客，或者是炒股小天才，是不是？你至少是个数学小天才，这么小就会算数了。”
霍小茶一脸迷惑，爸爸在说什么？黑客是什么？炒股又是什么？
不管了，爸爸高兴就好了。霍小茶抱住池迟的脖子，跟着他一起高兴。
“小茶，爸爸的小天才。”
“对呀。”霍小茶飘飘。
早知道记个账就可以让爸爸这么高兴，他早就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给爸爸看了。
“小茶，我就知道你继承了爸爸和大爸爸的优良基因。”
“对呀！”
“小茶，爸爸可以看看你的小本子吗？”
“可以呀！”
池迟开开心心：“让我来看看我的小天才儿子都记了些什么账。”
霍小茶这才从“飘飘状态”恢复，小声劝阻：“不……爸爸……”
池迟翻开记账本，笑容凝固。
【18岁，离开爸爸，自己zhan钱读大学】
【大学每年zan一千块】
【大学毕业，开公司，每年zuan十千块】
霍小茶那时候连拼音都还没学利索，他分不清“赚”和“攒”，还有平舌音翘舌音，每一个字都有不同的拼音。
【这个账本，用来记录我花爸爸的钱，我要把花爸爸的钱全部还给爸爸！】
霍小茶的人生规划和雄心壮志都在这上面了。
霍小茶紧张地说：“爸爸，你听我解释，你不是爸爸，爸爸不是你，是另一个……”
“我知道。”池迟亲亲他的小脸蛋，“是另一个，你一直想离开他，小茶受苦了。”
池迟深吸一口气，把账本往后翻：“我看看我回来了以后，小茶都记了些什么。”
【9月1日，开学了，爸爸来接我放学，但是我不想上学了，爸爸像在演特工】
【9月2日，午睡做梦，梦见爸爸开飞机来幼儿园接我，好可怕】
【9月15日，爸爸说零食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就把爸爸的零食全部吃光了。结果爸爸以为是他自己吃得太快，下午又去买零食了，可是我已经吃不下了，爸爸就不能只有一个儿子吗？】
池迟闭了闭眼睛，霍成揽住他的肩膀，宽慰他：“池迟。”
【9月19日，大爸爸回来了，他演戏比电视还好】
【9月20日，大爸爸竟然假装自己是大学生，太假了！只有爸爸这么笨蛋的人才会相信，我以后绝对不要像大爸爸一样骗人】
池迟揽住霍成的肩膀：“霍成。”
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向霍小茶。
霍小茶自觉站好，把手背在身后，放在自己的小屁屁上：“爸爸、大爸爸，我自己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