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念思虑半晌,再抬起头的时候盛景延已经吃饱走了,他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索性也不吃了。
丁谣安静的在一边收拾东西,边念叨他:“其实盛老师对你挺好的,私下帮你处理事儿啊,合同啊什么的都没让你知道,你就别跟他闹别扭了。”
骆念越发烦闷,一掀衣服将脑袋盖上了。
他知道盛景延对他好,就是因为对他太好才不敢轻易承诺,盛景延明明配得上更好的、不让他委屈的人。
丁谣出去时带上了门,“咔哒”一声像是将化妆间与世界隔绝出一个分明的界限。
骆念恍惚陷入梦境,隐约从虚幻的光影里看到一个人影。
他想伸手去抓,结果雾一下子笼罩过来将人影拦得严严实实。
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骆念慢慢往前走,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突然一声叹息突兀在耳边响起,他立刻回头。
“姑姑。”
形容枯槁的女人就在远处看着他,浑浊的眼球里藏着几不可察的温柔,骆念快步朝他跑过去,还没等到达时她又忽然喝止,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姑姑!”
骆念拼命的呼喊,在浓雾中四处碰壁,心脏抽筋一般的疯狂跳动,几乎喘不过气来。
巨大的爆炸声与地面颤动让心慌直接变成心悸,骆念猛地惊醒坐起身,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出事了!”丁谣拧开门冲进来,不等骆念反应就直接说:“盛老师受伤了!”
“什么?”骆念猛地抬头,原本就还抽搐的心脏疼得他一缩,顾不上许多,一把抓住丁谣的手腕追问:“你说什么?”
丁谣手腕被他抓得剧痛,抽着气说:“刚才拍爆破戏,炸点出了点问题把马蹄子炸伤了,它发狂把盛老师甩了下来。”
骆念心脏顿时提起来,快步往外走,只来得及看见救护车将他带走。
整个片场都静得人头皮发麻,骆念双腿发抖,看着马蹄子上的伤痕头皮都要裂开了。
满地的碎石还有爆炸过后的狼藉,成麓面色凝重的走过来,“你还好吧?”
“到底什么情况?”骆念心急如焚,抓住他的肩膀就问,“为什么会出意外,炸点没有提前检查吗?马不是很听他的话吗!”
“你先别急。”成麓闻到浓烈的omega信息素气味,往后退了一步,尽量委婉的说:“炸点检查过了也提前测试过,但是正式开拍的时候偏了一点,马是活的跑歪了也很正常,这是没办法的,盛老师是很有经验的演员,应该不会有事的。”
骆念越听越忐忑,还是直接去了医院,聂心诚在后面吼:“丁谣快跟着,一个已经进医院了另一个別再出事儿。”
盛景延正在急救,外面围了许多粉丝与记者营销号,都是过来打听状况的。
慕华火速赶来,言简意赅的告知他们盛景延没有大问题,只是轻微擦伤已经处理好了。
骆念双腿发软,蹲在手术室外面一动不动的盯着灯牌,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幅度,生怕吵到里面的医生。
慕华处理完事情回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坐着吧,不累吗?”
骆念仰起头,双眸通红的叫她:“慕华姐。”
慕华心一软,叹了口气,“盛景延那个破腰还不知道能经得住多少造。”
骆念低下头,心疼的几乎喘不开气。
慕华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眼红色的灯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兀开口道:“我接手盛景延的时候他跟个疯子一样,如果说不要替身是敬业,那极限运动就是在玩儿命,你知道为什么吗?”
骆念心里有了个想法,慕华回过头看他,笑了下:“就是你想的这样,他虽然跟你分手了但是你大概永远也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骆念声音微哑,“我知道。”
慕华摇了摇头,笑着叹了口气:“你知道他喜欢你,感动么?”
骆念立刻点头,慕华却不以为然,转过头看向空荡荡的走廊,说:“你能看得出他对你的好,也不会害他,所以在我找你的时候你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是这只是一种献祭。”
这是骆念第二次听见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第一次是盛景延。
慕华说:“他脾气真的很烂,我带他这么多年收拾的烂摊子合计合计都能把他埋起来,那些营销号哪个不恨得咬牙切齿又爱的要命。也就是你,他连喘口气都得小心斟酌。”
骆念心脏抽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发一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啪”的一声手术灯牌灭了。
片刻后,脸色惨白的盛景延被推出来,骆念根本不敢上前,就那么站在原地看慕华上去问医生情况。
“他的腰伤很严重,其他部位还能换,人的骨骼和神经受了伤都是没办法修复的,但是他这个状况再这么折腾恐怕要坐轮椅,你们最好注意点!”
盛景延笑了下,“哪儿有那么严重,说得跟天要塌了一样。”
“还不严重?那马再踢重一点角度再精确一点你现在就得买轮椅!你这个盆骨跟脊椎都有骨裂,好之前千万别再做剧烈运动……好了也别做。”
盛景延仿佛没觉得有多严重,“我要拍戏呢。”
“拍什么戏,命都不要了还拍戏!不想坐轮椅就给我好好养着!”医生声音严厉,恨不得掐着脖子把每一个字刻进他耳里。
骆念抓着椅子扶手动弹不得,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尖扎在他耳里,他完全没办法像盛景延一样云淡风轻。
医生说:“送病房,我一会过去。”
盛景延这才看到骆念,怔了下随即笑了,“你怎么来了。”
骆念立刻站起身,踌躇几秒低声说:“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行了,医院人多眼杂你赶紧回片场吧,我没什么事。”
骆念摇摇头,“我陪你。”
“你陪我也干不了什么,有晏晏跟慕华就行了,你在这儿我反而休息不好,何况片场还需要你,之前就停了几天现在再停聂心诚要疯了。”
骆念无法反驳,可现在回去是真的不放心,“那我陪你一晚上行吗?就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就回片场。”
慕华看见骆念眼底的殷切,奇怪盛景延居然没有见缝插针卖个惨,这么撵他是哪一出?
骆念看盛景延执意不留他,到最后都开始闭眼装睡,也只好咽下嘴里的话。
“好,那我先回去,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晚上……应该不睡。”
慕华都让他这个可怜巴巴的语气弄心梗了,回头看盛景延还是一副疏离的表情,更茫然了。
盛景延手术后没什么胃口,慕华用盛景延的手机给粉丝发了个报平安的微博。
剧组官博也公开发布道歉,聂心诚亲自来了一趟,说了几句又怕影响他休息赶紧走了。
闵源吊儿郎当的打电话调侃了半天,旁边一会凑一个脑袋,盛景延被这群人烦的头疼,直接把手机关了。
他麻药劲儿过了才感觉到疼,单手搭着额头喘气,晏晏闻见信息素气味,低声问他:“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来?”
“不用。”盛景延说句话都疼,指指灯示意她关掉两盏。
橙花味儿丝丝缕缕从门缝里渗进来,盛景延略一蹙眉,“骆念没走?”
晏晏:“走了啊,下午你说的时候就跟丁谣一块回片场了,干嘛呀,亲口赶人家走现在后悔啦?”
盛景延懒得跟她解释:“你开门看看。”
晏晏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开门,一拉开差点被绊了一跤,骆念就靠在门边,惯性往后一仰。
“小心!”
骆念心有余悸的爬起来,局促的看着盛景延:“对不起,我一会……”
“过来。”
骆念微愣,慢吞吞往前走,门在他身后关上,晏晏识趣的把病房留给两个人。
寂静充斥在两人之间,最后还是盛景延先开了口:“为什么没走?”
骆念眼睛很红,透露出不安。
盛景延说:“不放心是吧,难受么?”
骆念立刻点头。
盛景延在心里松了口气,忍着疼尽量放平语调跟他说:“我受这么点儿伤你就不放心,宁愿守在门口看着,我不见你你也不走。那你呢?你生那么大的病,跟我分手,你觉得对我公平吗?”
骆念眼睛更红了几分,“对不起。”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道歉,我是希望你明白,每个人都会死,你姑姑会、我会你也会,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会死的。你怕自己给我带来伤害,但是没有你我也一样会受伤,我今天也有可能死在片场。”
“你别说了。”骆念很怕听见这个字眼,可盛景延却执意让他听。
“你只想付出不想让我看见你受伤生病的样子,我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情,你就觉得受不了了?”
骆念鼻腔发酸,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酸涩忍回去,他一直希望盛景延不要痛苦,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伤害。
盛景延没指望他能一下子明白,轻舒了口气道:“很晚了,你在这儿将就一晚上明早再回片场。”
骆念一直攥着拳头,盛景延忍着腰疼苦中作乐,“怎么?还想揍我一顿?”
骆念摊开手掌,那枚戒指静静躺在掌心,他自己拿起来套在左手上。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草编的圆环,咬咬牙说:“我没找到你的那个戒指,编了一个……你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