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念拿着解约合同走出公司大楼,居然有种事情居然这么简单就解决了的不真实感。
一个死局在慕华手上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这个圈子的顶尖和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骆念给盛景延打了电话报告进展。
他在那头轻笑:“哟,拿回卖身契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卖身给我啊?”
骆念:“不卖。”
“我给的多,我名下所有的资产都交给你,以后片酬也给你,工资卡随时上交,只要给我留点儿生活费也不卖吗?”
骆念说:“那卖。”
慕华听后头在说什么卖不卖的问题,随口问了句:“你跟谁打电话呢?什么卖不卖的?”
骆念抬起头,一脸纠结道:“我也不想卖,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慕华一头雾水,丁谣在一边帮她解释:“盛老师说把自己所有钱都给骆哥,问他要不要卖身。”
慕华:“……”
到家时盛景延靠门边儿刚打完电话,冲慕华说,“去拟个卖身契,要那种给不给钱按我心情的水平拟。”
骆念看盛景延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思绪不受控的联想到真要“卖身”给他,恐怕就不是这种地步。
他一定会借机提出各种要求,让他做出许多过分的事来。
让他全身都染满独属于他的皮革味信息素,将它腺体反复啃咬标记。
别人甚至不用看,闻一闻就知道这是谁的Omega。
“想什么呢?橙花味跑出来了。”
骆念被惊醒,耳朵瞬间发热,结结巴巴半天:“……我上去换衣服。”
慕华看骆念落荒而逃,啧了声靠在厨房门口问盛景延:“你想跟华盛解约?既然这样那就算闹大了骆念也占理,还能帮他炒一把热度。”
盛景延:“他不需要这种炒作,我也没打算签他。”
慕华看不明白他意思,“《归巢》虽然接下来了,但是他能不能演得好还两说,无论签哪儿同情分对他没坏处。”
盛景延从入圈就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能让人全家都不痛快,这么忍气吞声慕华都觉得他像换了个人。
“盛二少,怎么这么能屈能伸了?”
盛景延“闹大了难保他们不会真的玉石俱焚,我要让骆念在这个圈子画个干干净净的句点,让那些质疑他、喷他辱骂他的人对他的印象只有顶峰称王,华丽退圈。”
慕华诧异不已,盛景延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什么干不干净,别人的谩骂他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却能这么耐心给骆念筹划。
“不告诉他?”
盛景延回头看了眼下楼来的骆念,隔了好久才补上一句:“要什么同情,我偏要他被所有人羡慕。”
骆念上楼顺便吃了药,最近他情绪好转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容易失控。
陆赫说也许是他自己太过压抑的问题,还给他介绍了一个心理医生。
骆念添加了好友之后聊过几次,对方温柔有度,让他不自觉敞开心扉,把不敢跟盛景延说的全都发泄在他那里。
他慢慢意识到自己心理异常也许大于身体,不由得忐忑问他:“陆医生,我会好吗?”
他本身也学医,问题发出去那一刻就想撤回。
陆青岩却认真回复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没有对错好坏,这是一个慢慢改变的过程,我会陪你拔除路上的荆棘,到达你想要去的终点。”
-
骆念正式签了《归巢》的合同,因为导演聂心诚不喜欢开机发布会那一套,只草草办了个开机仪式。
骆念不是第一次拍古装戏,但这么大制作、人数这么多的戏还是非常忐忑,连化妆的时候都在啃剧本。
他饰演的角色是中原南朝世子,母妃是皇帝发情期误临幸的下等宫婢,怀了孕才被封为才人。
封位对她来说不仅没有带来荣华富贵,反而是加剧了她的痛苦,宫女欺辱、妃嫔折磨,她几乎每天以泪洗面。
骆念饰演的九世子章誉和母亲从小尝遍冷眼,在漠视与刁难之下活得如履薄冰。
他身体极差,所以在妆容上要尽量表现病弱气与破碎感,骆念本身偏瘦,皮肤也白,化完之后化妆师又在他嘴唇上上了层粉遮盖血色。
“还在看呢,该换衣服了。”化妆师看骆念一直在剧本,忍不住笑着打趣:“临时抱佛脚呀?”
骆念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跃然浮现的病气,顿时愣了。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摸了摸看起来有些凹陷的惨白脸颊,以后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化妆师看他脸色不对,忙问:“有哪儿不对吗?要不要改?”
“不用,我去换戏服。”
骆念第一场就是重头戏,南朝打仗节节败退被迫议和,他即将和亲北国。
说是和亲其实就是人质,以及对南朝的羞辱,北国要求世子穿上凤冠霞帔出嫁,这项要求一提瞬间引起南朝上下愤怒。
世子们自然不乐意受这样的屈辱,妃嫔们一哭二闹誓死不许孩子遭受这样的对待。
皇帝也咽不下这口气,但实在打不过骁勇善战的北国,于是便想到了还有一个便宜儿子,章誉。
圣旨送到了面前,又派人对他们母子百般照拂,赏赐金银玉石锦衣彩缎,一时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骆念第一场要拍的就是母妃咽气,他万念俱灰之下答应和亲,心甘情愿穿上屈辱的凤冠霞帔。
聂心诚爱抠细节,每场戏开拍之前不管大小必定要讲戏,看骆念手里捧着剧本坐在一边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骆念,章誉的人设你都了解了吗?”
骆念连忙站起身,捧着剧本说:“章誉从小遭受折磨,母亲是他唯一的希望与善意,虽然身体病弱但心思诡谲步步为营,做事不择手段,母亲死了以后感情就是他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开机第一天,商与也亲自过来了,听他说了这么多忍不住笑道:“看来盛景延要求的电影观后感没白写。”
骆念一看“章誉”亲爹来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商老师,你别笑我。”
商与说:“好好演,别让我剧本白写啊,等着它进电视圈呢。”
骆连连保证:“我会的!”
商与拍拍他肩膀,“不打扰你们了,拍完再叙。”
聂心诚摆了下手,转身正式给骆念讲戏,“这场戏是章誉母亲死了以后,他眼里还是万念俱灰没想过算计,听完皇帝的话他才开始真正有恨,想要报复南朝让它覆灭。”
“行,先去准备吧,如果顺利的话把跟烈澶初遇的戏份一起拍了。”聂心诚说完余光瞥见盛景延化完妆,便招手叫他过来。
骆念一回头看到盛景延饰演的北国大皇子烈澶,剧本写他天生异瞳被族人视为煞星,降生时方圆百里的狼群围绕行宫嚎叫一昼夜。
父母都极为厌恶切惧怕他的存在,回都城途中被偷走自然也没人寻找,他被狼群养出一身野性,连信息素都是极具杀伤性的麝香,所以商与给他加了一个止咬器的设定。
骆念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一只手解开系在后脑的皮绳,拿掉了扣在脸上的止咬器,略微动了动脖子。
救命,好性感。
骆念在心里嗷嗷半天,连盛景延走到他面前了还没发现。
“喂小流氓,口水留下来了。”
骆念突得回神,下意识伸手抹了下嘴角结果根本没有。
盛景延低下头靠在他耳边说:“你要嫁的人是我父王,对着夫君的儿子流口水,真浪啊宝贝儿。”
骆念不知道该脸红哪句,索性举起剧本说:“聂导我先去准备戏了!”
机位已经准备调整好了,骆念走了两遍自己先试了试感觉,努力摈弃盛景延带给他的脸红心跳,努力让自己将心情转变成麻木。
苏序刚化完妆出来,一身黑色的劲装衬得整个人身姿修长,英气的妆容修饰了他偏阴柔的长相,看起来利落又可靠。
他饰演自己最忠实的护卫,虽然是男二号但戏份非常大而且很讨喜,跟他还有一个单恋的感情戏。
苏序回头时与他四目相对,骆念便回了个微笑,随即又收回视线让自己努力入戏。
他虽然跟盛景延学了一段时间,但没有实战过他心里还是没底,反复酝酿好情绪才跟聂心诚说能拍了。
场记打板,骆念立刻跪在了床前。
饰演他母妃的演员叫苏玟,是个实力派演员,躺在破旧的床上气若游丝,狭小的房间里门窗斑驳破败,更将画面烘托出濒死的枯槁感。
“誉儿对不起,母妃没有用,护不住你咳咳……”女人说一句便开始咳嗽,惨白的嘴唇被咯出的血染红,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擦了。
章誉伸手帮她擦掉血,那张清清淡淡的脸上满是迫切焦躁,“母妃,你不要死,我找人救你,父皇一定能够救你的,我去找太医!”
“别……别去,我不成了,誉儿你听母妃说……”女人伸出如柴的手指,紧紧地攥住章誉的手,用力的几乎能把他手扯掉一层皮。
“你去和亲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母妃相信以你的聪慧一定能活下来的,不要太倔,找着机会再回来……好好……活下去……”
女人说完便直挺挺咽了气,章誉一声声嘶力竭的“母妃”喊出来,震得在场工作人员都愣住了,骆念居然有这么好的台词与戏感?
章誉只喊了一声,然后就是低低地类似于小兽的呜咽,他在凉透了的尸体旁呆坐了一整夜,一早自己拉开门,喊了声“来人”。
因为要他去和亲,皇帝也给他派了宫婢,表面服侍照顾其实是监视。
章誉看着小跑过来的宫女,冷道:“我同意和亲。”
“好,卡!”聂心诚给骆念打了个手势,服化立刻上来给骆念套上了凤冠霞帔,红色的嫁衣足足拖了数米长,红色的轻纱罩在头上又被撩起来露出脸。
补完妆聂心诚过来看了眼没问题,打了个手势继续拍第二镜,骆念虽然拍过古装戏但也没穿过这么繁复的,走起路来直绊脚。
聂心诚拍戏讲究几乎不用绿布,上路这段戏实地取景用真马拉车,所以宫殿戏要后期再拍。
路面崎岖,马车没走多远骆念就开始犯恶心,好在只拍下马这段,一只手撩开了帘子,低声说:“世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章誉看了眼站在马车下的护卫灵安,隔着红纱不太清楚但依旧能感觉得到他的担忧,低声说:“不碍事。”
“快出南朝了。”
灵安话少,章誉明白他说的是还没到北国疆域,接亲的人还没来,休息一会不妨事。
片刻后,一直白皙到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手指按在马车边缘,红纱将手腕衬得更加白皙,连腕骨上那颗小小的黑痣都显得诱人无比。
苏序垂着眼藏住情绪,伸出手臂给病弱的章誉让他扶着下车,即将踩上地面时因为脚麻踉跄了一下被他眼疾手快拉进怀里。
苏序手臂碰到骆念没有一丝赘肉的腰,猝不及防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橙花味,一抬头看到遮挡在红纱后面的白皙侧脸,登时愣了下。
骆念才一站稳便冷道:“放肆!”
隔了几秒苏序还没回应,骆念蹙眉低声补了句“放肆”苏序才陡然回神,聂心诚举着扩音器怒喝:“苏序,发什么呆!忘词了?”
苏序尴尬的冲聂心诚道歉:“对不起我的问题,这一镜重来吧,抱歉啊念念。”
“没事。”骆念重新爬进马车里放下帘子,场记等所有人准备好再次打板,苏序深吸了口气重新站到马车前。
他刚刚居然被骆念侧脸的样子迷住了,还有那一声放肆,虽然没有高傲的抬下巴也没眼神震慑,就那么清清淡淡的一句竟然震住了他。
不愧是盛景延亲自教导出来的演技,他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会被压得死死的!
苏序聚精会神应对,骆念穿着华丽的红纱婚服,一下马车就朝着南朝的方向遥望,凛冽的风吹起长长的拖尾像是一道鲜红的云霞。
骆念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脖子都快断掉了,隐约听见了如雷的马蹄声,又要维持应有的仪态,慢吞吞的转过头,瞬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