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念规规矩矩接过坚果,礼貌叫了声“阿姨”,坐在旁边连动都不敢动,总觉得周澜的眼神透过他的毛衣看到了里头乱七八糟的痕迹。
“老师出门了吗?”骆念生硬扯开话题。
周澜说:“陪外婆出去晨练还没回来呢,外婆年轻时候可是非常出名的大青衣,瞧这儿。”
骆念跟着她的视线一看,昨晚他以为是外婆喜欢的戏曲名家,没愚到就是她自己!
“小骆醒了?”一道和盛景延很像的嗓音传来,骆念赶忙站起来,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下意识鞠了一躬:“您好。”
盛朝书比周澜大了十几岁,但脊背挺拔气质卓群并不显老,和盛景延的张扬桀骜不同,岁月给他沉淀了独属于中年人的沉稳儒雅气质。
“你阿姨听说你昨晚就跟景延来了,一大早就催着过来,她性子就这样,没吓着你吧?”
骆念还没开口,周澜反倒先说话了,“我性子怎么啦?”
盛朝书走过来,低头亲了她一下,“是我口误。”
骆念有点愣神,盛朝书的大名他多少也听过,这样的顶级富豪加上与周澜的婚姻向来被人津津乐道,传闻他严苛自律,没愚到私底下竟然是这样。
盛景延低声说:“腻歪惯了,我懒得在家看他们秀。”
骆念小声说:“叔叔阿姨很恩爱。”
“我也愚这么恩爱。”盛景延靠过来,伸手在他腰上捞了一把:“还好吗?”
骆念腰酸背痛被他一按差点软了,连忙推了他一把欲盖弥彰的后退一点,昨天晚上他实在太过了,后来说自己腰不好非要让他去主动。
骆念严重怀疑这个人的腰到底是不是不行,折腾一夜他还这么精神!一点儿腰酸背痛的架势都没有!
盛景延说:“我腰疼,小橙花昨晚差点把我掏空了,真能吃啊。”
骆念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把他嘴塞上,听见周澜叫他忙过去了,拉着他聊了一会越说越心疼,瞪着盛景延说:“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不知道给他多找两个戏拍?就知道自己拿奖。”
盛景延被骂的一头雾水:“这也能怨我?”
“不怨你怨谁啦,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穿的跟要去结婚的一样,你看看念念穿的什么呀,这白毛衣都要洗成T恤了,看看这个裤子。”
盛景延:“您讲讲良心,他这个衣服是我亲自挑的,这才穿了第二次怎么就洗掉毛了?”
骆念一怔,慕华告诉他是以前盛景延活动赞助商给的样衣,他个头高穿不了就放着了,他要是能穿就穿了别浪费。
居然是盛景延挑的吗?那他衣柜里四季一应俱全的衣服加配饰也全都是他一块儿挑的?
盛朝书笑说:“他有数。”
“我还没说你呢。”周澜侧头瞥他一眼,精致温柔的新月眉稍一挑,“你不知道给他投资两部戏拍拍吗?可怜他还是给小苏当替身才能拿到角色,还有那什么剧组,吃的那个饭呀连块肉都没有,简直太过分了。”
骆念被他噼里啪啦说蒙了,盛朝书宠老婆连连说“是”,“回去了就投,让他做男主角。”
盛景延剥坚果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给苏序当替身的事?”
周澜:“新闻说的呀,他也真是个好孩子,听说经常给公司的人介绍工作,入行这么久还能这么好心真是不容易。”
盛景延剥完坚果往骆念嘴里一塞,说:“我看未必。”
正说着话,周教授和外婆锻炼回来了,顺便买了些菜,骆念赶忙过去接着拎进厨房,勤快的不得了。
盛景延转身去了阳台,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慕华,“昨晚的新闻你怎么没跟我说?”
慕华说:“晏晏说你带他去周老那儿了,我怎么打扰你?再说那是骆念公司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不过我昨天去给你谈剧本,遇见个人。”
盛景延:“谁?”
“苏序跟长盛的明淮,有人出来的时候我正好扫到门缝里他陪宏远的周远志喝酒,隐约听见几句说明淮的眼光好……场面不太好看。”
“明淮?”
盛景延蹙眉回头看了眼盛朝书,明淮这个人是商场上的出了名的眼酸手辣,前些年要跟盛家合作搞一个项目,盛朝书不喜欢他的为人,加上他们家的生意不明不白,不愿意跟灰色地带扯上关系就拒绝了。
他一怒之下还找过盛家的麻烦,被盛朝书强硬压回去了,虽然算不上两败俱伤但也各自损失不少。
明淮这个人阴险刻薄,不过并没有踏足娱乐圈。
“除了他还有谁?”
慕华一下笑了:“什么都瞒不住你,我昨晚听了一耳朵,说当年你师弟那个角色本来是给冯临的,后来他开拍之前突然爆出未婚生子还被覆盖标记导致精神紊乱,临时换了苏序顶上,到现在也没能复出。”
盛景延说:“这跟我无关,他最近挺黏着骆念,去跟他经纪人说少打歪心思,不然明淮也护不住他。”
慕华说:“你手伸太长了,别人公司的事情我能插手的不多,如果他们非要炒骆念跟苏序的兄弟情我也没立场不允许,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骆念签过来。”慕华说完等了一会,结果盛景延半天没吭声她也有点茫然:“怎么?你不乐意?我还以为照你的脾气得现在就冲到他们公司去踹烂大门把人带走呢。”
盛景延说:“没到时候。”
慕华没明白他意思,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没再提,又说:“你确定要接电视剧?商与是写电影剧本的,电视剧也是头次试水,这个班底也没有多大牌,你可别冲动。”
盛景延再次回头,看了下略有局促但仍能笑着跟人说话的骆念,收回视线说:“不冲动,我听商与讲过剧本,能拿奖。”
“你确定吗?真谈下来了是骆念挑大梁,他压得住你?”慕华实在担心盛景延会跌跟头,这大概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吧,她幽幽叹了口气。
盛景延一下笑了,“太大牌的班底看在我的面子上会要骆念但也有微词,何况那帮人眼高于顶,这个班底一般但都水平不次,我要用这部戏给骆念一个圆满的巅峰落幕,不会输的放心吧。”
慕华虽然还忐忑,但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咽回去,“行,我一定给你谈下来,那骆念的片酬怎么说?”
盛景延说:“一分不要。”
慕华沉默片刻,“好。”
盛景延挂完电话回来看到骆念正蹲在厨房里洗白萝卜,周教授虽然退休了但每天依然保持六个小时的上班时间,看文献写论文,一天也不懈怠。
外婆这个老寿星在客厅里看电视,周澜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也就陪她一起,盛朝书穿着围裙,任劳任怨挽着袖子切菜。
“盛总出去吧,我来做。”
盛朝书轻笑:“你行吗?”
“居家二十四孝好老公,是不是念念?”
骆念差点把萝卜扔了,疯狂用眼神暗示他别在盛朝书面前这么叫他,盛朝书反倒笑说:“迟早要这么叫的,别害羞,以后还要听你叫我爸爸呢。”
“……”骆念脸彻底红了。
厨房里只剩两人,盛景延拿过围裙穿上,骆念洗完萝卜放在他手边,发现桌上有各种型号的刀,甚至还有刻刀,拿过来在萝卜上比划了半天。
晚上吃完饭,盛景延把蛋糕拿出来点上蜡烛,过去关了灯让外婆许愿。
她双手合十吹完了蜡烛,盛景延又把灯打开,侧头问骆念:“你刚准备的惊喜呢?拿出来给外婆看看。”
外婆眼睛一亮:“还有惊喜吗?”
骆念有点不太好意思,但在众人好奇的眼神里还是去厨房端了出来,一个身段端正的大青衣栩栩如生,外婆“哎呀”一声,“好精致的雕工,这是你雕的吗?”
骆念有点不好意思,“不太像,您别嫌弃。”
外婆连声说:“像极啦!快给我拍张合照,明天就去裱起来挂着。”
周教授脸上也露出笑意,骆念侧头瞥见,一愣,随即松了口气。
周澜和盛朝书一起送上礼物,逗得外婆眉开眼笑但还是舍不得放下那个萝卜雕,骆念看着欢声笑语和温暖的氛围一时有些恍然。
他对外婆和外公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但声音却历历在耳,每一声质问与苛责他都清晰的刻在脑子里,后来被姑姑接走,姑姑与姑父是那样的,表哥也令他恐惧。
他从来不知道家庭关系能是这样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好的氛围才能教出盛景延这么好的人,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会搞砸这样好的氛围。
他没来由的有点慌,一只手突然握上来,骆念激灵般回过头。
盛景延挖了一勺蛋糕送到他嘴边,“张嘴。”
骆念接过来送进嘴里,蛋糕绵软香甜栗子味很浓,他几乎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第一次吃还是盛景延给他庆祝生日,买了个蛋糕他没空吃又不忍心浪费他的心意,坐在实验室外面的楼梯上吃了。
“好吃吗?”
“好吃。”
那时候盛景延也这样问,还伸手蹭掉了他嘴角的奶油放进嘴里,得到他的答案之后说了句“确实好吃”。
骆念眼睛发红,除了姑姑之外,他这辈子能够感受到的爱全是来自盛景延,好得让他很慌。
骆念低下头挖了一勺递给盛景延,他还没张口就听见咔嚓一声,一回头发现周澜正拿着相机拍摄,立时愣住了。
周澜一脸兴奋的举着相机:“愣着干什么呀,继续喂呀。”
盛景延拿过勺子送进嘴里,轻嗤一声:“拍什么拍,在外面天天被拍在家里还被拍,您改行当狗仔了?”
“混蛋怎么说话的。”周澜骂了句,又举着相机说:“当然要拍照记录啦,骆念还不知道能跟你在一起几天呢。”
骆念手里蛋糕一下子掉了。
盛景延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周澜也被吓了一跳,蹙眉道:“……你这个破烂性子,骆念可能明天就受不了找你分手了,你动静这么大干什么?踩你尾巴了?”
骆念陡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周澜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