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五张照片,宋兼语将这五张照片导入自己电脑内再做高清放大处理,先从江旬班级的毕业照开始看起来。
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或笑或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宋兼语很快就在第三排最右边往左数第四个,认出了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的江旬。
坐在电脑前的人,在江旬的头上做了一个标记,接着开始寻找无名少年。
他在这里寻找别人,与此同时也有人在寻找他。
阿狗第二天一早起床,就收到一份新邮件。
打开之后发现那是江旬发给的一份报道内容。
江旬:“江武在市六医院看到一个年轻人,跟照片上的这一位长得一模一样。”
阿狗将那份对着报纸拍摄的照片放大,望着照片当中那张已经从他记忆当中变得模糊的面孔。
有关当年的案件,如果不是于淑慧蠢得模仿杀人,这桩案子根本不会有人再记得,也不会重新被警方翻案调查。
阿狗只回复了对方两个字:“所以?”
那头江旬很快回复了对方,“我正在登机回国,我弟说事后他跟护士站的护士聊过天,说那个人好像是来探望亲戚的。
但是没注意到他们最后去了哪个病房,早上我在朋友圈内看到以前小学老师发的毕业照,你自己看看。我总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等阿狗再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对方人在飞机上了。
吃了早饭的阿狗,看了一眼手机上不对劲三个字,垂眸想到地下室里的于淑慧。
从昨天开始,这个人也有点不太对劲。
江旬截图的那张老师朋友圈写着“突然被人要几张很多年的照片,翻箱倒柜了半天后终于找到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会子我还是一名教师,现在却已经退休带孙子了。”
几张二十几年前的毕业照片被人拍成图,放在文字下方。
阿狗只看了一眼就将照片关闭,当年他半路退学这种毕业照跟他没有任何关联。
放下手机的人,拿着一枚冰箱里不知放了多久的馒头,打开地下室的通道往地下走去。
只有应急灯灯光的地下室内,于淑慧缩成一团趴在笼子的角落里,几只老鼠唧唧咋咋蹲守在附近,随时准备趁着人类不再提防的时刻,冲上去咬一口血肉。
皮鞋脚步声传过来的时候,宋兼语抓了抓有点痒的头发,睡眼惺忪睁开眼,望向声音来源处。
阿狗站在铁笼子外,无声注视着趴在地上的人。
宋兼语从地上坐起来,打了一个哈欠瞧见对方手里提着的塑料袋。
“我饿了。”
冰冷又硬的馒头从缝隙里扔了进去,掉在宋兼语腿上。
坐在角落里的人拿起馒头,还没打开袋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馊味,而且这块馒头现在硬的都可以当凶器来打人。
“不想吃了。”
宋兼语爬起来扶着栏杆,走到门口将坏点的馒头顺着空隙扔给远处那几只老鼠。
四只老鼠当场追着那塑料袋跑了过去,一阵塑料薄膜被啃咬的动静很快传来。
“你绑架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的钱包,你要是很没钱的话可以先用那钱包里的零钱,买几个正常一点的馒头给我。”
宋兼语跟他打着商量。
阿狗安静注视着他,望着那双充满诡计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你又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宋兼语一愣,下一秒自然而然的主动开口:“被囚禁的人还用的着去记住昨天发生的事情吗?”
“你说的对,所以你好好在这里慢慢感受囚禁吧。”
阿狗转身走了,不管地下室里的人怎么喊他大哥,都坚定不移的关上地下室的房门。
楼上客厅内,王成乐正推着小水桶跪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的擦拭着脚下的每一块地砖。
这些本来不需要他做,也从来没有人让他做过。
可自从王成乐亲眼看到于淑慧的腿被切断后,除了做饭跟打扫卫生之外,其余只要是清醒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闲下来过。
每天都睡很少的时长,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睡梦中落得跟于淑慧一样的下场。
为了尽量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无时无刻都在忙碌着,好让那个疯子看在他还听话有用的份上不要杀了他。
阿狗将地下室的大门锁上,走进远处唯二有门的房间内,打开这栋房子内外所有监控后,这才拿拿上手机出门。
宋兼语在地下室里叫了半天都没有人搭理他,也没有人下来看过他。
捂着空荡荡肚子的人,不得不感叹二周目的疯子不但钱包穷了,连人都变得冷漠许多。
暂时睡也不睡着,他站在那笼子电子锁跟前,将手穿过栏杆摸索着电子密码锁键上,“密码会是什么呢?”
“先试试这个。199863。”
“啪嗒!”
紧闭的电子门被人打开。
金鸡独立扶着栏杆站在笼子内的宋兼语,望着眼前这扇缓缓打开的铁门,震惊的嘴巴都忘记合拢。
半响才回过神来,捂着嘴小声吐槽:“卧槽!卧槽!我真是个人才!”
他本来就抱着瞎试试的打算,还打算这个密码不行就再换成于淑慧的生日,或者其他数字。
万万没想到,密码真的是指98年,863案件。
从铁笼子里跑出来的人,东张西望探头一会确定四周角落里没有藏着那种一声不吭的阴影后,悄无声息光着脚扶着墙一直跳到通往楼上的台阶跟前。
宋兼语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去,一直爬到最后一层站在那扇木门跟前。
门后的人双手握着门把手,将半张脸全贴在门板上,竖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已经开车出门离开住所的阿狗,在车上用手机看到那道从地下室跑上来的身影,瞧见对方站在楼梯间背后竖着耳朵倾听的模样,勾唇冷笑着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打开地下室的水管开关。”
客厅内接到电话的王成乐,安静无声的听完命令后放下电话,起身走向不远处看起来像是装饰用的开关。
直接拉下去。
不远处那扇连接地下室的房门背后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水柱冲击声。
被关在这里的时间内,王成乐这是第三次按照吩咐打开开关,他也知道拉下这个代表着地下室内的人,正在被惩罚中。
门后站立的宋兼语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
四面八方围着这扇门前后有四个两米高的出水口。
他站在这个中央位置,简直被四道水流喷的脑袋都在“嗡嗡”直响。
往旁边挪动位置的人,仰头看着上方那四个自己根本够不着的出水口,看着那些水流顺着台阶往下流淌。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整个地面的积水已经到了脚裸深度,宋兼语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不敢下去。
上来之前他可是清楚知道,那些从他铁笼子内扫出来的垃圾现在都被水泡开,还有那些老鼠也都在下面。
想什么就来什么,几只老鼠在水中无处逃身已经开始游泳起来,并且是往这楼梯的方向顺着栏杆在往上爬。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老鼠吃人啦!”
宋兼语看着那几只直奔自己而来的老鼠,吓得重新站到水柱中央,宁可站在这里洗冷水澡他也不想跟老鼠共享台阶。
阿狗在车内看着对方慌张的表情,心情愉悦的关上手机,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市一医院内,阿狗从地下车库电梯直达十二楼,这里是医院疗养中心,长期居住着一些只要拔管就会死亡,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还要活着的病患。
阿狗直接走向走廊镜头的双人病房内。
两张病床上各自躺着一名老人。
阿狗走向右侧靠窗的那张病床前,这张床上的老人正清醒着。
瞧见有人进来后,抬眼看向来人,只是等他看清对方的模样后,那双眼睛当场愤怒的恨不得将人给生撕活剥了皮。
阿狗一直走到对方床头才停下来,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名愤怒当中的老人:“再看,挖掉你的眼睛。”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老人想也不想的移开视线,不再看向对方。
闻堰注视着不远处阳台外的蓝天,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够动弹的人,每次睁开眼睛看到那片蓝天就恨不得亲手掐死阿狗。
越是看蓝天,越是知道自由只距离自己一步之遥,他就越是恨床头这个将自己变成这样的阿狗。
他的愤怒,对阿狗而言没有任何感觉,他只是走到那落地窗前,将整个病房内所有的窗帘全部拉开。
将这一间他精心挑选的病房外,一景一物都好让右边那张床上的人看的更清楚些。
远处有高楼大厦,有蓝天白云,有儿童游乐场的摩天轮,有偶尔划过天际的飞机流云。
过年时,躺在那张病床上的闻堰,甚至能够听到外界满天的烟花,还有远处广场上的新年倒计时声。
这里,就是阿狗为对方挑选的坟墓。
一个永远不会死,也无法活的坟墓。
闻堰躺在这里多年,对这个狗崽子的心思比谁都懂。
当初自己逼着他杀人让他脱离正常人的社会,等狗崽子长大能反抗了,对方也让他尝尝一生都被人控制没有自由的滋味。
阿狗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玻璃上的自己。
许久之后转过身去,走向房间内侧另一张病床前,拉开挡光的帘子看向躺在上面闭着眼睛的人。
这是市六医院上一任副院长,曾经在孤儿院内领养了阿狗,教导他知识还有医术。
八年前,闻堰毁掉了这一切,这人从那以后一直都是植物人状态。
闻堰余光看着隔壁站着的人,从嗓子眼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阴冷笑声,“一个杂种还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