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顾泽宸见白如雨带上门进来, 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白如雨看他一眼,应了一声。
顾泽宸还是有些担心的,江衡受伤后程以池的状态就不是很好, 自己带着一瓶酒笑着说想去花园就去了, 他们本来想去问问, 但又觉得人太多反而让程以池更难受, 就只让白如雨去看看他。
毕竟白如雨是唯一一个没有心动对象的人。
“他还是很难受吗?喝了很多酒?”
白如雨说:“他应该是之前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你看花边新闻,也从来没有他的身影, 他应该是对感情的事情比较迟钝, 所以现在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尤其是江衡的受伤, 让他不自觉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所以, 你们也不要给他太大压力, 不要逾矩。”
顾泽宸苦笑一下:节目组应该是故意请程以池来的, 为了热度,程以池答应可能是想要自然曝光他的性取向, 但却没有想要真正恋爱的念头。
他当然知道被不喜欢的人追求只会觉得苦恼,但……
靠近喜欢的人他也是真的控制不了。
顾泽宸闭上眼睛, 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不会让他苦恼的。”
“还有二十五天。”白如雨只留下一句话, 就去洗漱了。顾泽宸回想了一下, 觉得确实,太失礼了。
浴室里的水声渐起, 顾泽宸无意去关注,躺在床上听音乐,听的是那天程以池唱的《像我这样的人》。
白如雨此时却任由水流冲下, 将自己的皮肤打湿,他摩挲着自己吮红的那根手指,闭着眼睛感受水流的温度,所有人都给他冠上“温柔”的称号,确实也没说错,然而,他却是最利益的。
当程以池让自己产生的欲望小于和他在一起后需要承付的责任时,白如雨就自然地选择了放弃,但今天晚上,月色十分美丽。
他又舍不得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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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程以池起早了些。
观众一打开直播间就发现白如雨和程以池在一起,两人在厨房里做早餐,白如雨煮小馄饨,程以池煮面,场面非常和谐。
[宝,你终于出现了!昨天一天都没见到你啊!我的宝!]
[对了,听说江衡受伤住院了暂时得退出节目是吗?]
[还听说呢,昨晚节目组官微都发微博了,说是打篮球受的伤,还好,孩子年纪小,能造,受伤恢复得快。]
[唉,其实我还挺磕江衡×程以池这一对的,主要是年下很香,但黎熠太狼,戚景太奶,江衡刚刚好,可惜了,江衡缺席这么久估计得be了。]
白如雨只煮了一碗小馄饨,撒了些虾皮、紫菜,他问程以池:“平时喜欢吃葱花吗?”
“吃!”
“那喜欢吃香菜吗?”
程以池慌忙摇头,白如雨笑了:“我也不吃。”
“对了,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程以池用筷子把面条捞出来过了一下凉水,边应着:“昨天缺席了一天,晚上还让大家担心了,今天就想早点起来做早饭。”
“对了,你吃面吗?”
白如雨回答得很自然:“吃。”
“欸?你不是煮了小馄饨。”
白如雨笑:“给你煮的。”
程以池惊喜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谢谢!”
程以池现在不知道谁喜欢他,昨晚酒醉后的记忆也不太清晰,他倒是很愿意接近白如雨,觉得白如雨毫无危险性,毕竟之前发信息,只有白如雨没有发给过他。
当然,小屋里的人都不觉得白如雨危险。
他盘算着:“先煮八碗吧,戚景昨天去看篮球赛耽误了时间,结果昨晚我两三点下来倒水的时候看见他还在电竞房里打游戏复盘,今天早上肯定得多睡会儿,就不准备了。”
白如雨没管戚景熬夜打游戏,他注意到的是程以池两三点还醒了一趟:“昨晚是不舒服吗?”
“嗯。”程以池摸摸自己的额头,“昨晚花园里湿气太重了,有点着凉,我又喝得有些多,感觉口干舌燥的,就下去接了杯水喝。”
白如雨直接伸手去摸程以池的额头,程以池没反应过来,往后缩了下,被白如雨喝住:“听话,给我看看。”
他摸了摸,手心温热,额头温度还好,应该没有发烧。
“下次不会让你喝酒了。”
程以池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讨乖:“我下次一定注意!”
白如雨表情却很严肃:“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明白。”其实程以池挺喜欢这种被管着的感觉,再说他也喜欢白如雨,自然愿意被他管着。
当然,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然后话题才转回早餐。
“顾泽宸也不用准备了。他已经走了。”
“这么早?”程以池看看时间,八点刚过一点,现在当然不早了,但程以池是六点半起的,起来后就没有看到顾择宸了,说明他确实走得很早。
白如雨点点头:“他最近好像比较忙,医院给他放假他都不放,只请了几天假就去工作了。”
“医生真的很辛苦。”程以池若有所思。
“对,所以以后他们对家庭可能也不能照顾那么多。”白如雨说得挺对,有得必有失,顾泽宸年纪轻轻便有一番成就,但忙也是肯定的,每天医院救死扶伤那么多人,顾泽宸常常是最晚回来的那一个。
观众们还记得这段be掉的cp,叹了口气:
[挺现实的问题,可能白美人和顾泽宸天生就不适合吧。]
[你确定他俩是因为这个问题掰的?]
[前面+1,你确定不是因为顾先生对程影帝有意思所以才掰的?]
[无语了,什么掰不掰的,说得好像他俩在一起过似的。我就挺支持白美人和程美人在一起的!]
[楼上□□踢出不送!]
节目组前两天剪好了第一期,第一期就是第一天,很长一期,非常有看点,昨天晚上就直接播了,果然,反响极好!在昨晚播出的节目中,众人发现,其实第一天大家对程以池还没有那么多的单箭头,甚至晚上投票大家都似乎很有默契地绕开了程以池,只有两个人选他,这让他们不由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才短短五天就让修罗场形势大变?
但是第一期中白如雨对于顾择宸的单箭头是很多人都能看出来的。有的人嘲笑白如雨“是个舔狗,一无所有”,还有人说顾泽宸“渣男”,不喜欢还一直吊着人家。总之,讨论度很高,但小屋里的人都不怎么在意,他们都知道,下了恋综,不出一个月,只要不在社交平台开账号,他们就没有什么热度了。再说,平常工作中接触到的人也都蛮善意的,不会在背后嚼舌头说小话。
总之,很多人也认为:人家就是素人,每个人追求爱情的态度都不一样,人家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但对顾泽宸有偏好的观众和对白如雨有偏好的观众就此看对方都不顺眼起来,前两天还亲家互叫,今天就变成对家了,和饭圈相似,不过因为不是粉丝,只是吃瓜乐子人,他们的战场不是微博而是各大帖子和弹幕。
其他发弹幕的观众就乐呵吃瓜,反正他们的意愿不重要,人家万人迷的意愿才最重要。
白如雨把小馄饨端上桌,又帮着程以池端清汤面,他闻了一鼻腔的香味,又浓又香:“闻着就好吃!”
程以池不好意思地笑:“我也只会做这一碗面,你快尝尝。”
白如雨将面嚼断,慢条斯理地吃面,赏心悦目,他眼含笑意,夸:“确实很好吃,有股……家的味道。很温暖。”
“你们在吃早饭吗?”卫不言径直过来,拿了把椅子在白如雨身边坐下,笑着说,“好香啊。”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香槟金缎面衬衣,招人极了,远远的便能吸引注意,一般人穿可能会俗,但卫不言穿在身上,硬是穿出了一种风流感。
网上有人盘点过卫不言穿过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有个共同特别:显眼,走在大家上觉得是最亮眼的颜色,可卫不言就喜欢穿,还穿得好看。
程以池将面端过来给他:“诺,小心烫。”
“还有我的份?”卫不言惊讶了一下,“谢谢以池。”
“早就想做了,一直很想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呀。”
白如雨和卫不言两人吃面的动作都顿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你要走了?”卫不言搁下筷子,定定地看着程以池。
“没有啊。”程以池完全没感觉这句话就跟道别似的,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感谢大家,蛮直男的。
“那就好。”两人什么都没说,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
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和程以池有很强的感情纠葛,程以池和他们俩在一起还蛮自在的。虽然卫不言有时候说要追他,但这人也喜欢唐一诺、白如雨,应该就是喜欢撩人而已,看顺眼了就直接出手了。
白如雨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可以,程以池想在节目里一直跟着他!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吃完,卫不言将碗筷收入进洗碗机,边动作边问程以池。程以池想起段清斯的画展邀约,很心动。
“想去看画展。”
还没等卫不言说什么,白如雨就先开口:“我可以一起去吗?今天给自己放一天假,想去找找灵感。”
“当然!”程以池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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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段清斯直接在画展那边等着他们。人不是很多,但画的风格都很有特点。
程以池兴高采烈地和他们分开,独自去看自己喜欢的画,白如雨对人像性质缺缺,反而注意起在画展中行人的气质,寻找灵感,卫不言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三人分作三路。
程以池走不动脚了。
他站在一副《被封闭的人》面前,画是一个穿着病服的人似乎在自娱自乐将自己弯成一团试图寻找自己的乐趣,颜色很棒,很绚丽,可是仔细去看,总觉得里面扭曲着的人眼睛中是惊恐,扭曲得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或许他饱受疾病的折磨,或许他并没有□□生病,而是内心世界产生了崩塌,但总体带来了非常震撼的效果,程以池忍不住伸手去够,又将手停留在半空中。
好难过。
段清斯远远地,便看到程以池愣怔在那儿,神情莫名,他在暗处,眼角的泪却亮得很惑人。于是他站住,只看着他。旁边的人还是上次跟着段清斯的那一个。
他低声道:“如果程小先生知道您办这个画展都是为了他一定会很高兴。”
“没必要。”
段清斯确实了解过程以池的很多喜好,大部分都是从他父亲那儿听过来的,他只是淡淡地听着程父表面上实际上只说“不成器的儿子”,而实际上夸赞之意跃然而出。他就都记住了。
很多程以池的喜好。他总觉得这样做很奇怪,有点过于关注一个人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夜深人静时,他想着的是程以池,想着这个男孩子,似乎烦恼也被扫荡了,剩下的只是快乐与心安。
段清斯向来是个公平的人,他从程以池这里汲取了快乐,就将喜悦也用一样的方式返还回去。
不过程以池始终不知道罢了。
卫不言也有一点鉴赏能力,程以池看画看鸟看人是共情得多,若真要谈什么技巧,什么笔法,他是谈不出来的。而卫不言看画先是看结构,看布局,看画风。他还淘过一些古字画,对此颇有鉴赏。
他慢慢走到程以池身边:“你喜欢这种画。”
“嗯。”程以池眼睛舍不得转,“我感觉他很痛苦,想要挣脱,但依然无能为力。”
卫不言应和着,陪着他看。说是看画,可他的大部分目光都放在程以池身上。
被人看着是有感觉的,程以池再专注也发现了一直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转过身来笑问他:“你老看我干嘛?”
卫不言很坦诚:“看你好看。”
“行了,我们去找他们吧。”越是坦诚的话语,程以池越是欣然接受,亳不害羞。
路过一幅画时,卫不言突然停步。
程以池侧过脸,疑惑地看他。
卫不言说:“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一幅画吗?”
程以池摇头。
卫不言示意他去看程以池旁边那幅:男子赤着脚,独自行走在一片鲜花里,阳光很厚,倾注在他的身上,他的头上戴着花环,如同下来游玩的小天使,整个人都在发光。程以池对于太过美好的东西没有什么特殊的触动感。
但他发现围在这幅画周围的人最多,不论是画中所用的厚涂手法,还是男子的眼睛,人物特征以及背后的故事,都趋于完美,让人喜欢。
似乎人都是这样,越缺少什么,越注意什么,程以池不喜欢,卫不言却喜欢得紧。
于是卫不言:“我最喜欢这一幅。
他转过身,眼神特别真挚:“他很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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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斯在和白如雨聊天,也在等着程以池他们过来。
段清斯说话时总给人一种疏离感,或许与他从小受到的教养有关,说出的话非常让人舒服,但很少会聊及自己的情感。
白如雨发现,程以池过来后,段清斯脸上的笑更真情实感了一些。
也不能说之前的笑就是假笑,只能说与后来比起来,多少有点距离。
“看好了?”
“嗯!”程以池脸上带着兴奋的红,他很喜欢这个画展,几乎全是人像,甚至每一幅后面都有一篇完整的故事,完全是段清斯的风格。他又想起了百鸟园里的鸟,电影展里的展品,程以池不得不承认,段清斯把他的喜好吃的透透的。
不过他每幅画后面的故事都没有看,他喜欢这种东西,喜欢更多的其实是自己沉浸其中的幻想,有的东西,看的太透反而失去了它本来的美感。
“今天直接在外面吃吧,我走之前给戚景留了字条,让他跟大家说一声。”
“如果他没看到怎么办?”白如雨问。
程以池很笃定道:“不可能,他肯定会看到。”
小屋里,迷迷糊糊的戚景翻身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刮自己的脸,不舒服。他睡得沉,挣扎了一会儿从梦乡里醒来,伸手一摸额头,果然摸到一张纸。
戚景有些起床气,他们俱乐部都知道,刚睡醒的戚景是最不好惹的,简直就是魔王在世:“哪个神经病在我头上贴这个……”
他怒气冲冲地把字条揭下来,看见:
小景,我、如雨、不言和清斯哥出去了,晚上应该不回来吃饭了,麻烦你告知一下大家哦,谢谢你!
程以池留。
呵斥的语句卡在嗓子里。
戚景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又闻了一下,确实是哥哥的味道,他便从起床就开始苦恼了:“要怎么才能保存好哥哥的字条啊?”
“对了,哥出去为什么不叫我,”戚景委屈巴巴,一米八的大个子在床上团起来,像极了少女漫中等待自己爱人回来的少女,“我不用睡觉的啊。”
不高兴又不敢直接质问自己的哥哥,最后只好自我安慰:
“不过还好,哥哥给我留了字条,没忘了我,肯定还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