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尧看出了对方的克制与隐忍,也感觉出了对方身体的颤抖。
听外公说过,爷爷当年因为自责,曾亲自下跪求他的原谅。
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却因为自己的丢失而做出这样折辱自己的事情,可见他对自己确实寄予了很深的感情。
关靖尧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原来您就是我的爷爷,果然是一副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的模样。我从小就崇拜将军,没想到崇拜的人变成了自己的亲人,哎呀我好开心啊!”
站在不远处的楚西风:???
不是,为什么你和我的顶头上司说话这么如平常?
这马屁拍的好啊,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同样猝不及防的还有严老将军,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刚刚找回亲孙子,就又听到了他那抹了蜜一般的小嘴儿。
回忆突然就蹦了出来,那时他才五十来岁,小孙子才三岁。
当时他穿着军装下班回家,小孙子一见他就扑了过来,小嘴儿叭叭叭道:“我的爷爷为什么这么帅气,这身军装一定是专门给你穿的吧!谁比你帅我都没见过,我能不能也长到这么帅气呀!”
虽然说话的逻辑性还不是很强,但是那张小嘴真的是甜死个人。
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偏爱这孩子,给他一双能说会道的小嘴巴,还给了他一颗聪明的脑袋瓜。
这孩子处处惹人喜欢,看到家里的大人心情不好也不乱吵乱闹,反而会悄悄给你塞一颗糖。
可能关靖尧已经忘了,他从前的记忆,都在那次高烧中被抹去。
柠檬糖并不是齐思旻喜欢的,而是他最喜欢的。
严硕停止了发呆,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孙子,哽咽道:“你这个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论有多大的不开心,只要听你说几句话,心情瞬间就好了。”
轩逸之也曾说过他,他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永远能把不开心过成开心。
把本该坎坷的命运过成皆大欢喜,让本该悲惨的结局扭转乾坤。
关靖尧见严硕的身体停止了颤抖,才拉着他的手道:“照您这么说,我小时候也是个说相声的吗?专门逗大家伙儿开心的?”
严硕没憋住就被他给逗笑了,说道:“贫,你小时候,可比说相声的厉害多了。说相声的只会逗人笑,你还让人心里暖。”
关靖尧一脸的惊讶:“那我是说相声的带了暖宝宝?哈哈哈哈您老这都什么形容啊!不过他们确实都说我这个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爷爷您以后要是不开心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保证能把您哄的眉开眼笑。但是您也别嫌我烦啊!我这个人天生碎嘴,忍不住就想叭叭……”
其实这个毛病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其实有分寸,知道该对什么样的人叭叭。
比如眼前的严老,他看似威严,实则很享受孙子在自己耳边叭叭。
别人总是怕他,不敢靠近他,所以他更渴望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交流。
刚好,他的孙子严炎就从来不给他边界感。
甚至有时候直接骑到他脖子上,小时候还往他脖子里撒过尿。
就这么一个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宝贝,结果就这么被他给弄丢了。
严硕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不嫌你烦,就喜欢听你说话,你多说一点,说什么都行。对了宝宝,爷爷还给你带了礼物。”
关靖尧其实不想收礼物,大家都很疼爱他了,不能再想着法儿的给他花钱。
结果严硕递上来的时候才发现,竟是一包柠檬糖。
关靖尧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包柠檬糖,片刻后才问道:“啊……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糖吗?”
严硕点了点头,关靖尧的鼻子就酸了。
原来爸爸说的去买糖,不是去给他买糖,而是去给自己买糖。
为了给自己买爱吃的柠檬糖,父亲没能在身边及时保护他,导致了他成为了人质。
关靖尧吸了吸鼻子,抱着柠檬糖道:“谢谢爷爷,还记得我爱吃柠檬糖。”
也谢谢爷爷让他知道了真相,爸爸真的是个绝顶温暖的人,到现在还在保护着他的心,怕自己会自责。
严硕也不知道齐思旻的想法,他还在拉着关靖尧,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趣事。
关靖尧偶尔说几句应和的话,又逗的严硕朗声直笑。
旁边的楚西风心里快哔了狗,这大表兄也太厉害了,他一点都不怯场的吗?
此时的楚西风还不知道,他那位大堂兄可是号称社交恐怖分子,什么人都能聊得来,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巅峰了。
有的人很讨厌这种行为,关靖尧就觉得自己从小很特殊,不但不讨厌反而干的如鱼得水。
而且他天生有这种天赋,有人做这些事会显得生硬刻意,关靖尧就让人觉得很舒服,简直天生就是端这碗饭的。
祖孙俩竟然就这样无视旁人的坐在外面的大石头上聊了半天,从枪械武器聊天孙子兵法,瞬间严硕又发现了孙子身上宝藏般的闪光点。
他跟人聊孙子兵法没人搭理他这茬儿,亲孙子竟然如数家珍,甚至连诸葛亮的三十六计都能和他聊上一聊。
严敏都不知道他这些书什么时候看的,其实都是关靖尧读大学的时候太无聊了,虽然他是社交恐怖分子,却不是很热衷于社会活动。
人缘好到炸,天天有人给带饭,他就天天窝在宿舍或者图书馆找书看。
那时候他看书很杂,从孙子兵法到四书五经,到各种男女频小说。
后来发现晋江文学城的耽美小说十分合他心意,本来就不怎么直又没出柜的人,以那些小说为代餐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他看了一本又一本,《商海迷情》是他穿过来前看过的最后一本。
作者的笔名他已经忘了,上面的内容却越来越清晰。
见这爷儿俩聊的火热,严敏便上前提醒道:“要不……你们先进去再聊?在这日头底下,坐大石头上就聊上了,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关靖尧也回过味儿来了,说道:“对啊,爷爷,我们为什么聊这么半天?”
严硕也挺奇怪,忍不住道:“可能是要把我们落下的话补回来吧!你小时候就是个小话痨,长大了也没怎么变。炎炎,爷爷非常高兴,爷爷太开心了,这辈子没这么开心过。当年你丢了以后,爷爷发誓哪怕豁出去命不要了,也要把你找回来。现在爷爷得偿夙愿,也终于不用再害怕面对你外公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逃避,看到他的样子我这心里就堵得慌。现在好了,现在大家终于都团聚了!”
这一番话说的关靖尧也挺不是滋味儿,说道:“外公他其实并没有怪过您,这也不是您的错,他心里都明白的。”
严硕摆了摆手:“我倒宁愿他打我一顿,唉,不提了不提了。今天是你弟弟出生的大好日子,咱们都高兴点儿。哦,对对对,来来来小风,这是你表哥,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吧?”
关靖尧乐道:“何止认识啊爷爷,我们俩可是老相识了,好的不能再好的朋友。”
楚西风还是怂的一批,他到现在还没从角色的转变中回适应过来。
只觉得大表兄果然是个牛人,连严老大都能搞定,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他搞不定的人了。
关靖尧扶起严老爷子便一起进了医院,这会儿齐老爷子正在病房陪儿子呢。
齐思旻也醒着,说是心情太激动了睡不着。
其实这些年他也一直在飘着,整个人没着没落的,漫无目的的飘来荡去。
好在后来遇到一个人,跟他一起做了一点事。
那些事为的都是他们的未来,齐思旻想要一家团聚,他想要做的事比较多,但他们的目标却是一样的。
就在齐思旻若有所思的时候,关靖尧带着严硕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齐老爷子一见他来了,立即起身迎道:“亲家你终于来了,快来看看你孙子齐寒。你和炎炎相认了吗?阿尧就是我们炎炎这件事你怎么看?哎呀你别说了,我都快高兴死了。”
齐思旻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他爸这两天高兴的有点儿过头儿了。
七十多岁的人了,之前也不知道好好保重身体,大喜大乐都易伤身。
好在有一群人热闹着,他就顾不上严敏。
严敏悄眯眯又摸到了老婆这边,趁着没人注意亲了他一大口。
齐思旻高兴道:“大头,今天晚上你要留下来陪我!”
严敏探头探脑看了看门外,小声道:“好,晚点儿我爬窗户进来。”
齐思旻无情嘲笑道:“你能不能长点儿出息!学学人家秦问,好友都已经给我加过来了!小秦这小嘴巴还挺甜的,一口一个爸爸叫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严敏一听立即黑了脸,说道:“老婆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秦问这孙子……鬼的很!”
说着他搓了搓牙,又想到了他之前发聊天截图找老丈人打自己小报告的事儿。
齐思旻却点开了秦问的微信头像,说道:“这是他吧?瞅着身材还挺不错的,我们炎炎没有吃亏呀!大头你也不要像爸那样,对待儿婿不要太严格,你看看你现在吃的亏,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再吃一遍?”
严敏心道我不但吃老丈人的亏,我还吃了儿婿的亏,我上哪儿说理去啊!
不过他也确实不打算再和秦问计较太多,如他老婆所说,总不能真让他过的像自己这么艰辛。
只是有些仇若不报,心里总觉得过不去,便装模作样的点头道:“老婆教训的是,我一定引以为戒。其实秦问这个人确实还不错,就是……比咱儿子……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