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回长海市的行程,安排在了节目录完以后的第二天下午。
宁晃通宵录了一宿,补觉补到中午,醒来的时候,陆老板在跟人开视频会议。
戴着耳机,声音压得很低,隔着几道门,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他醒来时先洗了个澡,穿着浴袍、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踩过毛茸茸的地毯,懒洋洋推开门,倚在门框边儿瞧他。
陆忱抬头指了指屏幕,冲他无声地笑。
他比了个了解的手势,又晃荡去餐厅冲咖啡。
餐桌的罩子下摆放着陆老板留给他的三明治,咖啡机运作发出轻微的噪音,随即溢出醇厚的香气。
明明都是酒店套房,但陆老板在,一切似乎都会变得不大一样。
两杯咖啡都做好,陆忱便闻着味儿出来,偷摸拿走一杯,笑着说:“洗澡了?”
宁晃懒洋洋说:“昨晚录过节目,忘了洗了。”
卸了妆洗了脸倒头就睡,依稀记得陆老板唠叨了他好半天,后来见他太累,也就作罢了。
见陆忱手里还拿着几页刚打印出来的文件在读,他便说:“都说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陆忱却放下文件,搂着他笑:“不行,你别耽误我跟咱妈联络感情。”
宁晃耳根有点发红,推他说:“谁跟你咱妈。”
昨天还阿姨呢,今天就咱妈了。
要脸么。
陆忱说:“礼物我都买了,人不去,不就让你把功劳吞下了么。”
宁晃愣了愣,果然在角落发现了大包小包的礼品。
估计是这两天他跑去录节目,陆忱便开车去商圈儿采购去了。
看包装,奢侈品、药材、保健品,都买得很齐全。
陆忱说:“我问了师兄了,他说要是保守点就送镯子,新潮点就送手表,我就都买了。”
“咱妈爱戴什么就戴什么。”
宁晃瞧了半晌,皱着眉说:“这也太多了吧?”
陆忱温声说:“你往常回去都带什么?”
宁晃嘀咕说:“钱。”
什么也没给钱实际,想买什么买什么。
陆忱就搂着他闷笑,说:“确实。”
当初小叔叔对他好,也就是一个劲儿给他塞钱,变着法儿地给他塞钱。
宁晃低头猛灌了一口咖啡。
明明是清苦的味道,偏偏在舌尖儿回甘。
又看了看。
那一堆里还有个女士包,明显是年轻的款式。
宁晃问:“你还给我妈买包?”
陆忱说:“你继父不是有个女儿吗?”
宁晃一时语塞。
陆忱打量着他的神色,半晌说:“你要是跟她关系不好……”
宁晃摇了摇头,说:“没有。”
陆忱没问。
宁晃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继父跟他女儿,人都很好。”
“只是我自己跟他们处不来。”
宁晃母亲再婚之后,伤了膝盖,重活做不了,家务只能做轻省的,没法儿出去工作,经济上一直依赖再婚对象的继父。
继父就是个普通的职员,养着一个亲生女儿已经够辛苦,再加上一个宁晃,便拮据到了一定程度。
宁晃那时十几岁,也知道自己是个吃闲饭的拖油瓶。
所以想继续学音乐这件事。
提都没提。
也没法儿提。
毕竟那小姑娘连买条新裙子都舍不得。
他们很好,他却只能离开,而当他稍有起色之后,却也很难再做出亲如一家的情态了。
错过了时间,于是彼此都成了过客。
所以当陆忱在那公司楼上跟他说,因为自尊心,不愿住在他家连累他,也没法儿向他求助,他其实瞬间就明白了。
年少时代都是那样过来的。
倔强,死要面子,心比天高,又不肯认命的小屁孩。
他和他都曾经是。
陆忱笑着说:“小叔叔,你看什么呢?”
他说:“没看什么。”
兴许是在看若干年前的笨蛋陆忱,又或许是在看眼前这个,精心筹备跟他回家、见他母亲的男人。
陆忱又懊恼抱怨,说早知道要跟他回家,就应该穿得稳重些。
他以为是陪小叔叔来录节目,顺道休息的,整理的都是些休闲日常的衣装。
去商场临时买了几件,但时间太紧,都不大遂意。
陆忱低头问他:“要不穿来时那件棕色的大衣行吗,会不会有点像学生?”
陆老板认真皱起的眉心里,像是藏了一点儿小火星,迸到他心口,烫得他酥酥麻麻。
却又那样熨帖滚烫。
他轻轻呼吸,鼻腔便充满了咖啡的香气,和陆忱身上的柑橘气息。
连意志也被侵蚀。
他倚在餐桌边,身上还透着沐浴后的湿意潮气,而阳光将他们重叠的身影,投在光洁干净的台面。
酒店的空调有些燥热。
他的扯过陆忱的衣襟,在他耳边低语,陆老板,在上飞机前,你想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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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险些没有赶上航班,急匆匆赶到机场。
宁晃上飞机时,头发没有扎起,里头的衬衫皱皱巴巴,从肩颈往锁骨向上,都浸染着惹人遐思的微红。
身上还透着靡靡的,没被彻底满足的味道。
两个小时,谁都没有吃饱,反倒越发贪婪。
最后他催了三四遍,陆忱才肯放他去穿上衣服,却又在披上衣服之后,又一次黏了上来。
陆忱在他身后帮他扯了两下衬衫,没有扯平,遂作罢。
倒是嘴角越发翘起来。
好容易赶上了,舱位还算宽敞,有两个挨着的座位。
他俩出门,只要有可以坐在一起的舱位,多半定的是这种。
拉上安全带,起飞时,他看了陆忱一眼,正对上陆忱的目光。
陆老板抿着嘴唇笑,他垂下头,看也不看他。
便被捉住了手。
单是指尖儿挨着指尖,就被唤醒了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情潮,每一寸皮肤都渴望着亲昵。
——像之前一样的亲昵。
他敏锐得禁不起一丁点挑逗。
陆忱却将五指锲进他的指缝,勾着指尖儿摆弄纠缠。
一切都变得缓慢。
又时而向上摩挲到手腕,用手掌丈量着脆弱的围度,指尖蹭过细嫩的手腕内侧,又重新去轻轻挠宁晃的手心儿。
被他瞪了一眼,却不知为什么,越发放肆起来。
他如坐针毡。
动一动,好像越发不对劲儿。
好容易闭了一会儿眼睛,抑制住躁动,见飞机还没起飞,又忍不住扫码上网,查那玩意留在体内会不会有问题。
听见陆老板在他耳边说:“我以前就查过,不会有问题。”
瞬间火山爆发。
他骂了句脏话,让陆老板闭嘴,却又不自觉在椅子上动了片刻。
陆忱闷笑了一声。
他磨着牙说,陆忱,你再有下次你试试。
陆忱一本正经问他,说,什么下次?
他压低了声音说,你再敢不戴……
冷不防听见脚步声,空姐过来给他们讲解安全演示。
他瞬间闭上了嘴巴。
瞧见陆忱眼底的笑意,越发恨恨。
妈的。
越大越难搞,他怎么当初就没瞧出来,他养大了一匹大尾巴狼。
飞机起飞了。
冲上云层时,耳侧一阵阵嗡鸣。
陆忱伸手帮他捂住耳朵,他推了他一下,嘀咕说用不着,没那么娇气。
他又不是没坐过飞机,次次他家大侄子都照顾小孩似的照顾他。
陆忱松开了手,眉眼乖巧顺遂地说好。
飞机平稳时,他打量了陆忱半天。
陆忱委屈巴巴地说:“当时我没找到,又着急……”
他侧过头,温声说,陆忱,你低头。
陆忱垂下头。
嘴唇几乎要挨着嘴唇。
他凶狠地给了陆忱一个脑瓜瓢儿。
他冷笑着说:“接着编?”
陆忱不编了。
那惯常在他面前装出的委屈神色,也慢慢被笑意取代,只有眼底野兽似的、贪婪的占有欲,一点点浮现。
陆忱笑着吻他耳侧,颈窝,眼尾和耳根绯红,含着热度呢喃:“小叔叔,你有我的味道。”
他没有阻止他。
只是享受着亲昵时的满足和柔情,鼻翼禁不住皱了皱。
真的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