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98.

陆忱的围裙洗的很勤快,天气好时,会单独挂在露台晒干,这一件应当是从露台上取下来,就围到了身上。

挨得近时,能嗅到淡淡的洗衣液的余香,和吸饱了阳光留下来的味道。

呼吸时,仿佛将这整日的阳光,连带着陆忱的气息都吸进了肺腔,在四肢百骸温柔地缓进流淌。

这感觉太好。

他便连拒绝都懒得拒绝,任由陆老板用嘴唇把自己留下的印记一枚又一枚确认过,吻得静而绵软。

直到被轻轻咬了一口,触电似的微疼在他的颈侧蜿蜒。

他一手捂住自己颈侧,笑着说:“别乱咬,不干净,化妆师遮瑕过了。”

只不过是让围巾给蹭掉了,他围巾靠里头的地方全都是遮瑕粉,回头得扔进洗衣机。

陆忱在他的手背蹭了蹭,呼吸愈发絮乱,却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目光在自己作案痕迹流连。

肩颈线条平直流畅,宽而不厚,指缝间藏不住的几枚红印,在越发显得脆弱而靡靡。

而这痕迹,一路延伸到衣领之下。

足够让他联想小叔叔招架不住、却又死活不愿求饶时的绵软可欺。

他轻声问:“被看到了?”

宁晃手心儿下的痕迹隐隐发烫,半晌“嗯”了一声。

陆忱明知故问:“那怎么办?”

他的嘴唇便抿了抿,说:“不怎么办。”

半晌嘀咕说,哪有什么怎么办,我都三十多了,乐意让人啃几口,难道还要写检讨么。

陆忱的嘴角无声翘起,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一颗心脏却胡乱地跳。

一声一声。

他死死捂住自己颈侧,像是捂住那生怕被他听见的心跳声。

陆忱又一次垂下头去。

他却只是轻轻吻在他的手背。

微凉的手背。

和温热的唇。

他那一瞬间。

连心跳声似乎都被他的鼓膜屏蔽。

只剩下近在耳畔的呼吸,连带着他吸入肺中的气息,在用同一节奏,在他的血管和身体中轻而缓的起伏律动。

是无声被雨水渗入的土壤,逐步被锈蚀软化的铜器。

陆忱的轻吻一瞬而逝。

那被缓慢入侵的感觉,却残存了许久。

他想搂住陆忱的脖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只是攥紧了他的衣领。

在嘴唇上,又轻轻地吻了吻。

陆忱问他,小叔叔,今晚吃番茄牛腩么?

他不知陆忱在说什么,只是说,好。

又听见陆忱轻声说:“小叔叔,穿得很好看,就是有点儿薄了。”

“最近变天,快入冬了。”

“你手都是凉的。”

宁晃连说话都有些吞字,说:“知道了。”

陆忱看了他好一会儿,说,那我去做饭了。

他“嗯”了一声,怔忪了许久,才松开捂着颈侧的手。

脖颈烧得厉害。

却又禁不住,盯着厨房里陆忱地背影看了一眼。

仿佛那淡淡的气息还在鼻端。

他摸了摸自己,终于还是背过身去,懒洋洋挂上外套。

199.

真的很像。

他第一次迫切渴望着陆忱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时宁晃二十七岁,却傻得透顶,脚伤已经好了许久,偏偏还是包着。

然后心安理得地被他的大侄子搂过来抱过去,他洗澡,陆忱守在他的浴室门口,等着抱他出来。

然后一关灯,就抱到了床上去。

亲吻,拥抱。

那时他们都做了,却仍旧干涸得无法餍足。

他甚至能意识到,自己在陆忱面前的脾气有些刁钻古怪。

会要求陆忱坐在他旁边,陪他看完电影频道临时的电影,会故意点名要吃复杂的菜品,让陆忱早一点回家。

有些明明能容忍的菜,也非要挑到陆忱的盘子里,支着下巴看他吃完。

在客厅坐着看动画,却突发奇想,故作冷淡问陆忱有没有喜欢的人,陆忱说,有。

他便心怦怦跳,问那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看陆忱红着脸,说出所有跟他吻合的条件。

他懒得去想自己这些举动的含义,只是他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就像最一开始,他想对陆忱好,就对他好了。

没有必要追问。

只是听陆忱结结巴巴描述自己心上人的样子,他便心里很快活。

大男生面孔通红,抓着抱枕,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用笨拙的语句叙述。

说他会唱很好听的歌,说喜欢看他吃饭,说他成熟又温柔。

颠三倒四,说到最后:“喜欢到……喜欢到心里特别难受。”

他自己也指尖儿发烫,没注意到陆忱的眼圈儿发红。

只是抱着陆忱送给他的抱枕,盯着陆忱买给他的杯子,喝了一大口陆忱泡的茶。

半天漫不经心说:“你要不要,抱我回房间。”

陆忱沉默了半天,“嗯”了一声。

他们照例在黑暗中拥吻,窸窸窣窣的声音之间。

陆忱甚至安抚了他的躁动。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他的耳边,他没有灯,就像个瞎子,什么也瞧不见,看不到陆忱的神色。只有自己陷入在欲念甜美的深渊,人紧绷得像是琴弦,被拨弄时,便发出如泣如叹的呢喃。

之后他吻了陆忱的嘴唇,灼热的舌尖纠缠。

喊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微微的笑意,心头藏不住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他从没这样喜爱过谁,也从未尝过两情相悦的滋味儿,得了一点儿,便顾不上别的什么,只一味的得意忘形。

嘴角的翘起,压都压不下。

陆忱的声音却依旧是轻而淡的,小声问他怎么样。

他让他问的有些发热,半晌“嗯”了一声,说,还行。

又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自以为已经把陆忱捉到了手里,便懒洋洋抱紧了他,捉住他的衣襟,头搁在他的颈窝,像抱住了心爱的大狗玩偶。

陆忱也由着他抱。

困意一阵阵袭来,他想,要不就这样抱着陆忱睡算了,反正他睡了,陆忱也舍不得走,将错就错,以后也就这样睡在一张床上了。

陆忱问他,说:“脚还要换药吗?”

他一时有些心虚,眼神飘了飘,说:“不用了,快好了。”

“……快好了。”

陆忱喃喃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倦意和满足一阵一阵袭来。

听见陆忱轻轻说。

说:“小叔叔,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他懒洋洋说:“有话就说。”

陆忱说:“我下周……要搬出去。”

200、

想想已经过去许久了。

宁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这样久远的事,却莫名有些不敢在客厅里多呆,便多裹了一件外套,去露台吹吹风。

没一会儿,厨房就蒸腾起了雾气,他想这时候,房间里多半是暖洋洋的,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他挂了一副耳机听歌,吸入的空气微凉,让人瞬间就清醒冷静下来。

却不想陆忱还是追过来。

汤在锅里炖着,还煮了一锅热橙红酒。

宁晃笑他:“你这酒量,还喝什么。”

陆忱笑着说:“给你喝,我只尝一点点。”

继而他从后头,连着厚厚软软的外套一起拥他入怀。

又偷了他的一只耳机,放进自己耳朵。

明明是缠绵的旋律,在这微凉的空气里,却透出了倦而凉的味道。

那温柔的气息就又一次融入肺腔。

浓度超标了。

宁晃耳根有些发红,笑说:“怎么到哪儿都是你。”

陆忱小声问:“干嘛,嫌弃我?”

宁晃懒散地笑了笑,说:“怎么可能。”

陆忱慢慢跟他闲聊:“今天我妈打电话,说今天到家,老家下雪了。”

第一场雪。

这边倒还算暖。

他有些好奇,说:“好久没看见了。”

陆忱便慢慢从手机中,翻出旧时朋友的朋友圈,一张一张给他看小城的薄雪。

仍是他熟悉的矮楼小巷,红的、蓝的、黄的纯色招牌。

小雪纷纷扬扬,消融在粗糙泥泞地面。

宁晃看了一会儿,问他说:“阿姨打电话来了?”

他说:“嗯,让我转告一下谢意。”

宁晃愣了愣,应了一声,说:“没事。”

然后想了想,问他:“没多聊几句吗?”

他笑了笑,说:“报了几句平安。”

“她想让我跟我爸说几句,但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就不说了。”

说完这话,陆忱轻轻叹息了一声,埋首在他的颈窝。

耳边依旧是他在听的那首歌。

他就这样拥着他。

天气的冷意,便消去了许多。

宁晃盯着露台外的风景,懒懒散散说:“下次如果再来,你留他们吃顿饭吧。”

陆忱妈妈次次来坐不到一两个小时就走,眼神儿里的关切,他其实很难说自己是不心软的。

陆忱闷声说:“不要。”

似乎意识到自己拒绝过于绝对,还是松了松口,说:“要不……请他们出去吃吧。”

“我不怎么喜欢别人来家里。”

确实是这样。

陆忱这样爱打理房子,却并不是一个好客的人,反而对家有强烈的独占欲,甚至连朋友也很少请他们到家里来。

讨厌别人会弄脏弄乱,也不愿别人染指他打理过的一切。

家里的一切,都是他跟他独享的秘密。

宁晃了解他的脾气,便闷笑了一声,说:“好。”

他跟他平淡地讨论父母,讨论老家的小城,闲聊即将到来的冬日,和冬日适宜的晚餐。

然后陆忱吻他的后颈,蠢蠢欲动、粘粘乎乎逗他脸红。

露台暴露在空气中,他哪怕知道没人在看,仍是忍不住向后退了退,却越发撞进陆忱的怀里。

很暖,他贪恋他的怀抱。

那浑浑噩噩,要被渗透、滚烫的情绪便愈演愈烈。

耳机还在为他们播放着相同的,倦怠冷淡的情歌。

陆忱听见了,他也听见了。

只是他转身抱住陆忱,便抱边推。

他笑着说,吃饭去吧,一会儿你锅都该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