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都是故意的

两人离得很近,温故清晰看到他浓郁的睫毛,在暖黄色的夕阳下变成很浅的金色,有种迷幻的好看,几乎是下意识点点头。

直到撞上元九渊饱含笑意的眼神,汹涌的热流顺着心口烘到脸上,他蓦然咬住下嘴唇,师父有句话说的没错。

魔族之人果然善于蛊惑人心。

温故假装若无其事,扭过头向超市的方向走去。

元九渊紧随其后,残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深深交织在一起。

回到家里恰好是晚饭时间,小区一幢幢楼宇明光铮亮,刚到家门口,温故就听见电视里沸沸扬扬的声音——

“我此刻不如你,不代表我永远不如你!记住!莫欺少年穷!”

“竟是诸神剑诀!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众所周知,温故的家门自从上次坏掉之后,一直处于半开放状态。

温故推开一角半掩的门,黑漆漆的客厅里三张泛着幽光的脸,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

镜非明倚坐在舒适的单人沙发,枕着小鲨鱼的抱枕,手里端着一瓶开罐的肥宅快乐水,随着电视机里男主装大逼的画面,时而神色不屑,时而若有所思。

鬼罗汉和银汉肃然危坐,双手搭在膝上,静静地望着电视屏。

温故暗中观察jpg。

元九渊单手拎着购物袋,腾出一只手摁亮了灯,明亮宽敞的客厅里三个人挪开眼光瞥他们两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看电视。

温故换了轻便的鞋子,不太好意思地问:“我刚买了菜,你们想吃什么?”

银汉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早已辟谷,不用吃饭的。”

鬼罗汉比他圆滑一些,笑眯眯地说:“谢过明妃的好意,我有一百年没碰过筷子了,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镜非明则全神贯注沉浸在剧情里,屏蔽外界一切信息。

元九渊安置好购物袋里的蔬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入乡随俗,在此地便要吃饭。”

温故感激地瞧他一眼,没想到元九渊心细如丝,连他那点微妙的尴尬情绪都能捕捉到。

魔尊已经发话,没有不听从的道理,不过温故是他们认为的“明妃”,哪有主人在厨房里忙碌,两个下属岿然不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道理?

于是乎,他们两个站在厨房的一左一右,为厨房里的魔尊和明妃保驾护航。

镜非明是个好心人,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响彻云霄,保证他们能听个响。

在元九渊的帮助下,本来一个小时就能出锅的美食,温故生生多折腾了半小时,虽然元九渊不用动刀,打个响指就能把菜切的整整齐齐。

可他待在厨房里,两人的气息交织,一呼一吸之间皆是彼此的味道,大大干扰了温故的心绪。

温故从酒柜里拿出瓶珍藏的好酒,不紧不慢地倒上五杯,欢迎新朋友的到来。

他的手艺无可挑剔,一桌子菜肴色香味俱全,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本来不食五谷荤腥的镜非明都被勾过来,饶有兴趣地捞起一个小黄人的奶黄包,轻盈咬掉小黄人半个脑袋。

“嗯……尚可。”

鬼罗汉和银汉正忙着大口吃肉,可太好吃了,修仙界的食物寡淡,平日里吃得鲜果仙桃,哪吃过这样回味无穷的美食。

不过酒他们可没兴趣,烈酒喝着和白开水可没区别,镜非明意兴阑珊地望着满桌的美味。

温故灵机一动,给他煮了一杯芋圆奶茶。

“这是何物?”镜非明挑眉望着杯中褐色的液体,颜色很像是毒药。

温故手背试试温度,递给他,“奶茶。”

镜非明半信半疑地望着他,一脸“这两玩意煮一起能喝吗?”的嫌弃,可温故的眼神太真挚,元九渊盯着他的眼神又太冷冽,他勉为其难接过杯子,皱着眉头抿了一口。

然后,一扇新的大门在镜非明面前打开,他喝了一口,又一口,不到半分钟时间奶茶杯中空空如也。

“好喝,再来一杯。”

镜非明将杯子递回给温故,却被元九渊半路截胡接过去,似笑非笑地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该休息了,明天给你买新的。”

“……”

真是气量狭小的男人,镜非明瞥了他一眼,不太满意元九渊对温故的霸占。

修行者不用睡觉,晚上还是要打坐的,温故家里的三间客房宽敞明亮,可三个人专心一意扑在电视剧里,没空打坐休息,温故只好随他们去了。

夜晚卧室里,温故拿下书柜上的丝绒小熊,一段泛着潋滟光芒的紫色缎带被当做围巾缠在小熊脖子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若是玄月宗的人看到他将这等毁天灭地的宝物如此草率地存放,定会气得吐出三升血来。

温故抱着小熊坐在窗边,小心翼翼解下紫绶仙带,忽然嗅到沐浴后清爽湿润的味道,他回过头,元九渊干净利落的身影倚在门口,衣服还是白天那身,黑硬的短发上沾着薄薄湿意,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干嘛洗澡?”温故很不理解,照理来说修仙的人不用洗澡。

元九渊顺手关上了卧室房门,一步一步走近他,“习惯了。”

呼吸里味道越来越浓,随着他靠近,温故的脊背僵硬,怔忪地望着手里的小熊,清晰感觉到身旁的床垫向下一沉,紧实的大腿挨在膝盖侧处,温热有力的触感传递过来。

“紫绶仙带?”元九渊瞧着他手中的小熊。

温故慢慢点点头,垂下脸,清亮的瞳仁在泛红的眼眶中轻微震颤,鼻子软软地哼一声:“嗯。”

元九渊侧倾身体,若有意无意贴近温故,仔细端详他手中的仙带。

大半个身子紧紧靠着温故,即便他们如此了解彼此,可同处一室的时刻和互换身体的时候迥然不同,温故能感觉到他温烫的身体和绷紧的肌肉,有种勃勃的劲力。

眼睛一抬便能看到他流利的下颌线,额角的黑发湿津津的,伴随着很纯正的男人气息。

他非常怀疑,元九渊是故意的。

温故心跳得很快,双手紧紧攥着小熊胳膊,猛地站起身来,“你睡床吧,我……我打地铺。”

说着话,他快速与这个危险男人拉开距离,打开衣柜里拎出一床被子,动作迅速地在床边铺得平平整整,然后平躺上去,双手压着胸口的小熊,仰头望着天花板,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元九渊轻哧,抬手打个清脆的响指,瞬间温故跌进绵软舒适的床上。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他问。

温故很想说,这还用问吗?就凭你打个响指他就乖乖躺在了床上,要是再打个响指,他岂不是就变得光溜溜了?

索性不回答,他半张脸藏进纯白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小半张沁透粉润的面颊,小奶音沾点儿撒娇的意味:“你太轻浮了,你在千鹤峰上不是这样的。”

“哦?你是指我给你擦药那次?”元九渊直白地盯着他瞧。

温故用力瞪他一眼,“我看你挺老练的,不像是没谈过恋爱,也不像是……”

元九渊揣着坏心眼,明知故问:“什么?”

隔墙有耳,温故用口型吐了“处男”两个字,说完就后悔了,觉得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元九渊勾勾唇角轻笑,没有再进一步逗弄他,“你睡吧,我来给你守夜。”

温故别过头,脸在枕头上用力蹭蹭,整个脑袋伏进枕头里,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给埋了,过了几分钟,他不放心抬起头,脸颊闷得湿润潮红,眼睛亮得不可思议,“你不会突然消失吧?”

“不会。”元九渊伸手把他脑袋摁进枕头里,难得温柔的语气说:“睡吧。”

第一次同床共枕,今天心力憔悴的温故挣扎一阵,没过一会呼吸绵长悠然,沉沉地睡着了。

电视剧的声音隔着门板朦朦胧胧,卧室里很安静,床头暖黄色的灯在温故脸上落下一圈弧圆光晕,澄莹的皮肤光滑细腻,他睡得毫无防备,半张开圆润盈满的嘴唇,舌尖抵在雪白的下齿上,时不时颤动一下,像是在梦里和别人咕哝。

元九渊倚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下唇,湿润柔软的触感美妙的不可思议。

然而下一秒,温故向他的方向翻个身,半边身子钻进他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膝盖,惬意舒服般砸吧砸吧嘴。

“……”

元九渊喉咙发痒,温故的身体温软柔润,看着清瘦削薄,摸上去却有种磁性一般的肉感,让人无法挪开手。

他很怀疑,温故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翌日。

自动窗帘轻微嗡嗡作响,一缕阳光穿透窗纱洒在温故的小腿上,他懒洋洋瑟缩了一下腿,打着哈欠翻个身,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高大挺俊的人影。

温故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肆意伸展腰身,“早上好。”

“我很好。”元九渊随口答一句,眯着眼睛上下端量他一遍,转身走出了卧室。

温故微微一笑,跳下床踢上拖鞋跟在他后面,“小九,我睡相不太好。”

元九渊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温故顶着一张无辜纯洁的面孔,眨巴眨巴眼瞧着他,小温故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客厅里电视剧的声音繁华热闹,很多话不能明说,元九渊轻笑一声,伸出一根修长干净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嘴唇。

温故缩缩脖子,装作很怂包的样子。

恰在此时,银汉从走廊的墙后伸出脑袋,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们俩,“魔尊,我们何时能回到十九重城?”

元九渊回过身,不疾不徐地道:“据我所知,此地时间流速与我们不同,你若想等到夜伽蓝的传送阵法,尚需在等几日。”

温故笑眯眯走出来,“你们要是觉得无聊,今晚跟我上秋华山吧,我带你们逛逛余宁市。”

“好啊好啊。”银汉连连点头。

鬼罗汉自是没什么意见,因为电视剧已经看完了,今天早上开始重播第二遍了。

既然还要在现代留上几天,以后可能时不时还会过来,温故盘算给他们买上几部手机,可现在办卡都是实名制,镜非明没有身份证,和黑户没什么区别。

如果要办身份证件,温故不得不委托熟人高队长了。

得想一个妥帖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