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海风卷起白纱帘一角,远处灯火金辉的城市在纱帘下若隐若现,静谧美好。
墙上钟表的指针跃过十二点,温故睁开眼,此时坐在露台的单人沙发上,劫后余生后他仰头吐出一口气。
使用元九渊的身体时,总有人会突然降智,忍不住的挑衅,信心满满地能打败他,这可能就是龙傲天的拉嘲讽buff啊!
温故取出手机,打开最新的一条视频,元九渊坐在和他同样的位置,双手交叠抵在下颚,简单叙述昨天一切如常的生活。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元九渊似乎有心事,虽然他脸上波澜不起,可眼神沉郁,声音节奏缓慢,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
难道是……昨天做的菜太难吃了?
温故做完尝过的,味道很好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现代的生活蒸蒸日上,从元九渊穿过来,他顺利和前公司解约,拿到罗刹天的男主,和果乐传媒签下S级的艺人协议,还甩掉了纠缠不清的商则。
说起商则,温故有些日子没见到了,自从上次车祸之后,商则从他的生活里蒸发了。
温故摇摇头,把商则从脑子里甩出去,起身掀开行李箱,取出了iPad,打开了绘画软件,拿出好几年没捡起的画笔,懒洋洋倚在沙发上,一笔一笔轻柔的勾画。
元九渊的脸型瘦削英挺,下颌线若一道锋锐见血的弯刀,眼梢修长薄削,勾起冷淡疏离的弧度,略高的眉骨衬得眸子幽邃,他长得极为赏心悦目,可从头发丝到鞋尖都有种寒冽之意。
温故涂完色泽浅淡的嘴唇,又擦去尖厉的唇角,重新绘出向上挑的融融笑意。
元九渊没有说出的事情,他不会追问,他相信元九渊能处理好事情,不论发生什么,温故都希望元九渊能开开心心。
良久,温故终于绘制完成,揉揉酸痛的手腕,满意地欣赏自己的大作。
画中男人长发锦衣,行走在白茫茫的大泽,若是在雪地之中,挺直背后负一柄宽硕重剑,画面定格他侧首的一瞬间,天下万物都为之失色。
温故定定地望着清晰的屏幕,几秒后,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将iPad轻轻压在胸口。
似是在iPad来一个紧密的拥抱。
“温故,你在干什么呀?”
温故气恼的自问,为自己的春心萌动生气了,他隐隐约约觉得元九渊似乎对他抱有好感,可是他不敢确定,害怕又是自作多情,为人徒增笑料。
他撤开iPad,拧紧秀挺的双眉,故作深沉地望着画板中的元九渊,小声地问:“元九渊,你觉得温故怎么样?”
……
浮屠塔。
元九渊觉得非常好,与那魔族的黑斗篷过了几招,他仙魔双修,既掌握修仙门派的明心见性,亦对魔修的旁门左道了如指掌,知己又知彼,黑斗篷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心服口服地叩首认输。
夜伽蓝从人群中走出来,涂抹脂粉的面容浓艳媚惑,笑吟吟地说:“主人的高见夜伽蓝闻之醍醐灌顶,从此便是诸位的一份子,愿为主人效犬马之劳。”
鬼罗汉感慨道:“若我能早日主人的真知灼见,我魔族何愁人才凋零?”
左右长老附和的长吁短叹,便是一顿发自肺腑的夸赞。
元九渊面无表情,不明白昨天还想方设法逃跑的夜伽蓝,怎么就突然愿效犬马之劳,不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多,再神奇的事情发生的温故身上,他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温故的存在,已是最为惊讶的事情了。
“哦?我刚说什么?”元九渊平声静气地问。
夜伽蓝稍怔,立即露出一副神秘兮兮“我懂了”的神态,“我明白的,今日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外传。”
鬼罗露出同款神情,转头望向众人“你们明白主人的意思了么?”
“明白!我们都懂!”
异口同声地说道。
元九渊:“……”
到底懂什么了?
魔族人能不能有点魔族人心怀诡计的样子?他并不想和魔族扯上太深的关联,左右护法居然没有任何阻拦,就认了他这位殿下,未免过于草率从事了吧?
见众人齐聚一堂,正是商议大事的好时机,夜伽蓝取出绘制的魔宫地图,抬起灯盏平铺在桌子上,“诸位可知“相思”是怎么用的?”
众人只听过相思的歹毒厉害,需要六位至亲至爱的血,还需要一颗爱之心,却并不知相思是怎么用的,因为见过的人全都死了。
元九渊俯身瞧着细致精密的魔宫地图,轻描淡写地道:“此物之所以名为相思,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一颗红珠,可将他人的修为吸取到红珠之中,其二便是被相思吸取的人剧痛难忍,生出宛如红豆的疮疤,直到修为被相思洗劫一空,周身红疮会同时绽开,将人活生生的疼死。”
众人闻之胆寒,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阴毒之物,当年极天魔君倚靠相思制霸两界之间,若不是遇上强盛时期的紫衣真君,现在这九州大陆已是魔族的领域了。
夜伽蓝点点头,笑着说道:“主人见多识广,相思能吸修为化为己用,杀的人越多,越是无人能敌,若说相思唯一的缺点,那便是他炼制极为劳神费心,需要炼制者闭关三日,将自身的真元与相思连为一体,若是稍有精神恍惚,便会遭到相思的反噬,吸干炼制者身上所有修为……”
“确是如此。”元九渊挑眉看向夜伽蓝,意外地问:“你从何处知晓?”
夜伽蓝自嘲地笑一声,“我想讨好魔君,方便投其所好,常常与他手底下的灵童……交好,这男人一旦宽衣解带,脑子里便只剩下一样事,到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说是魔君炼制相思的事,我连魔宫里的狗生几窝都一清二楚。”
元九渊深以为然,他自不会是这种男人,因为即便不用宽衣解带,温故只要用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他便已经知无不言了。
气氛沉凝寂静,在座皆明白夜伽蓝的身份,碍于他已坚定投诚,彼此心知肚明,却不便揭穿他,却没想到他这样堂而皇之地揭破这层窗户纸。
夜伽蓝纤细的手指叩在魔宫的一处偏僻宫殿,指甲上猩红的蔻丹在烛火下刺眼,“两日之后的寅时,便是魔君出关的时刻,我们需在丑时潜入魔宫之中,毁了他的相思,让他功亏一篑。”
“魔宫之中守卫森严,危机四伏,不知你有何妙计?”鬼罗汉是个明白人,英雄不问出处。
夜伽蓝轻盈笑了一声,望向若有所思的元九渊,“那日我从凌霄峰带走你,用的便是传送阵法,与极天魔君设在道修城镇上空的如出一辙,极天魔君这秘而不宣的传送阵法,如今魔族只有我一人会用。”
那日元九渊睁开眼便杀了人,并未见到传送阵法,若是见到夜伽蓝会传送阵法,更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想将我们传送到魔宫之中?”
两日之后的丑时,现代的凌晨三点左右,恰好他和温故交换回身体,不用温故以身涉险,这点元九渊很满意。
“是,我会将你们传送到魔君闭关的宫殿,你们若毁了相思,我便再次开启阵法,将你们传送回浮屠塔。”夜伽蓝说罢,望向众人,“若是诸位,有其他更好的想法,亦可说出来。”
众人思索一番,若是魔君炼成了相思,他们这些叛党难逃一死,不如趁着现在拼一把,魔君被相思反噬之后必然命不久矣,魔域将天下大乱,正是他们的好机会。
良久,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能定夺此事元九渊。
元九渊略点头,沉吟说道:“事不宜迟,速战速决。”
这事便这样定下了。
……
这日的凌晨的交接点,温故再一次进入了一望无垠的大泽。
元九渊疏懒地坐在波光粼粼的水域里,一条笔直的长腿屈收,一条恣意地伸展,从温故的角度瞧过去,修长的小腿绷紧,束入漆黑干净的靴子里,有种英飒利落的味道。
瞧见温故,他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温故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来,削瘦的下颚抵到膝盖上,眼巴巴地望着他,“你进来等多久了?”
“没多久。”元九渊坐直身体,故作轻描淡写地问:“你可有想我?”
温故用力点点头,卷翘发梢跟着一抖一抖,“想啊,特别想你!”
元九渊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轻声一字一顿地道:“我亦是如此。”
温故眨眨眼,膝盖的骨头垫得下巴疼,他干脆两手展开托着下颚,像个发芽的小树苗一样,“亦是如此什么?”
就是故意这么问。
元九渊毫不迟疑地道:“想你。”
温故扑哧笑出声,乌黑圆润的眼睛水灵灵的清透,透着一股子怂坏,“我们可是好朋友,这样你想我,我想你,不太合适。”
“我心中如此想,便如此说。”元九渊顿一下,意味深长地瞧着他,“你方才说想我说的那么畅快,平日里没少与旁人这样说吧?”
温故顿时心虚,刻意避开他直白的眼神,“也不多的,就师父和师姐。”
元九渊挑起一侧眉头,“徐复呢?”
“徐复师兄我当然也想他,可我没对他说过。”温故轻轻叹口气,哪壶不开提哪壶般道:“不知道徐复师兄怎么办,我突然失踪,他一定很着急的。”
元九渊敛了笑意,恬淡道:“徐复待你情深义重,你想他是应当的,若下次再能见到他,告诉他也无妨。”
温故意外瞥他一眼,故意憨憨傻傻的语气问:“真的吗?”
“假的。”
元九渊短暂明确回答,缓缓打量温故一遍,“宗门里我最不喜欢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