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瑜之前只把这地方当隧道根本没细看, 结果这目光一扫就发现了问题。
因为板寸头身后的那堵按理来说是实心土地的墙壁,居然有一条缝。
有缝有意味着可能有门有暗道。
师瑜看了对方一眼。
他是从小光团嘴里听过地下黑市的,临时改口是试探,但他也没想到这种地方对方就这么毫无戒心地说出来了, 好歹扯个菜市场当幌子呢。
板寸头还不知道自己傻傻地跳了个大坑, 甚至都不待对方继续, 就直接把刚刚塞兜里的金属锁掏出来,敲了敲身后那面墙壁。
一两秒后,那面墙忽然沿着竖缝整个凹陷了下去, 石壁接着往右移动。
板寸头对着师瑜露出个讨好的笑:“里面请。”
“……哦。”
板寸头显然因为他在摊位前停留的那几秒认定了他的目标就是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地下黑市,因此从头到尾都没问他一句到底是不是要去。
师瑜也没解释,安静地跟着。
走道里漆黑一片。
板寸头熟练地从手环里取出风雨灯,按下开关,提着金属把手就往里走。
灯只有一盏, 但光线很亮,已经足够看清周围的场景。
师瑜看着地上铺的轨道, 以及四个轮子的车厢, 莫名想到了深山老林里的矿山车。
石壁在背后闭合,板寸头偷偷摸摸在在手环上捣鼓了半晌, 确认信息发送成功, 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拉开车门,示意他先上去。
师瑜走上车厢。
板寸头跟在他后面也上来了,关好门,灭了灯。
黑暗中忽然响起拉闸的嘎吱嘎吱声。
车厢往前行驶。
地道挖在森塔河正下方, 温度很低,迎面的冷风随着金属轮轧过铁轨越来越猛,直到后来加速至刀割一般, 眼前倏地亮起了白光。
师瑜被光线刺激得睁不开眼,车辆行驶的声音逐渐减小,等重新安静下来环境也暗下来后,方才抬眸去看。
街道上悬挂着路灯,画风很有现实里中世纪西方的特色,砖瓦墙顶都是灰色,却不会叫人觉得老旧,岁月沉淀的贵族感扑面而来。
矿山车的终点在车站,而车站停留的还不止一辆类似的车子。
显然入口也不止一个。
板寸头跳下车站:“这里就是虫洞。”
师瑜跟过来本来就不是为了参观,问道:“你知道这片区域在玩家大厅里的大概位置和边缘形状吗?”
板寸头愣了愣:“你要问我有名的店家分布我还说得出来,可它之于整个玩家大厅外界的划分,这恐怕还得找资历更老的人。”他想到车子行驶前发的那条信息,“正好我认识一个,要我带你去吗?”
师瑜朝他说了谢谢。
“不用客气。”板寸头目标明确,带着他就往一座建筑走,一边走一边找话题,“系统两年前才给玩家大厅增加了地下黑市的土地,你看看这才两年,不仅在玩家间卖了大半,连房子都砌好了。”
师瑜听着:“这里的地皮能判归属权?”
“当然不可能白送,但花积分能买。”板寸头忽然意识到个挺严肃的问题,“你不会从来没在玩大厅买过地皮吧?”
师瑜没说话。
板寸头看他的眼神宛如看山顶洞人:“现在神域里的玩家越来越多,地皮价格越来越高还是供不应求,你都没想着囤一点?哪怕只是出租每个月可都能有笔不小的积分进账。”
“谁会租地?”
“当然是玩家。”
板寸头走到一家名为“盛京公馆”的建筑前,推开门,头顶门铃“叮铃”一声响:“除了交易所是系统官方的易钱易物渠道,至于其他的像拍卖馆,赌场,擂台,杂货铺,甚至地摊,这些可都是玩家的私人作坊,怎么你都不知道?”
师瑜还真不知道,玩家能在系统里搞出这么多花样。
“神域出现都二十几年了,玩家努力活着的同时总会想办法让自己日子过得轻松一点,只要能赚积分,谁都不会买卖嫌麻烦。早些年玩家大厅还只有地面上能搞基建,面积实在不够系统才又给大伙儿批了地下的范围。”
板寸头说着说着就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又把话题拉回来:“不过你就真没考虑过买两块地开开店铺啥的?”
“不用。”
板寸头语气不自觉加重,眼神都写满暴殄天物:“这可是能赚积分的行当!你每局游戏的评定成绩都那么好,肯定不会少积分这东西吧?”
“我现在一个积分都没有。”
“只要前期投入一点……你说什么?”
师瑜就重复了遍:“我现在一个积分都没有。”
“……”
接下来的路程里,板寸头也不知道是被消息雷得绝望,还是完全佛系,木然地走楼梯到了三楼,便听到旁边有人喊:“柱哥?”
迎面走来的是个女玩家,穿着身艳丽的红裙子。
她似乎和板寸头相识,表情很欣喜:“您怎么来这边了?”
“送人。”
板寸头敷衍完,又转头朝师瑜道:“我就送你到这里,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接你,你等着就好。”
师瑜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来接的人是谁,对方便风风火火地跑了。
剩下的女玩家打量着他,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惊艳,以及贪婪。
她撩了撩头发,朝他伸手:“师瑜是吧?久仰大名。”
师瑜没伸手,只应了一声:“你好。”
女玩家没被他的冷淡击退,收回手时肘部似是碰上外套口袋,只插了一半的卡片理所当然地掉了出来。她弯腰去捡,足足十厘米的鞋跟突兀地朝外一歪,身体就那么直直地朝对方摔了过去,惊呼道:“诶——”
师瑜抬了手。
下一秒,缠绕在他指尖的金色丝线跟绑木乃伊似的,牢牢捆着对方两只手将人提起来,姿势跟提菜市场刚买的活鱼似的。
女玩家身体硬生生僵在半空,赶紧站好,连句谢都没留下,便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转过拐角就是卫生间,有人靠在墙边问:“他很漂亮吧?”
女玩家拧眉看了对方一眼,是个长了张很乖很无辜的脸的女孩。
这周围没有别人,对方显然是问的她,而她偏偏一想到刚刚的事情就觉得丢人,不是因为当着人家的面摔倒,而是她摔向的对象连伸手扶一把都吝啬,语气也不好:“关你屁事,那么闲你怎么不去人家面前表现表现你有多大魅力?”
边往卫生间走还要边语气讥讽地补一句:“不过要是你放得开一点,没准还真能勾得他当场给你脱了……”
她的后话没能说出来。
一柄银制的手术刀猛地擦过她的脖颈,刀刃的部分深深地嵌入墙壁里,瓷砖都跟着往外龟裂。
女玩家骤然回头:“你干什……”
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她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这一下扯碎了,肩膀直接磕在冰冷的墙壁上,手臂发麻。
巫尔轻巧地拔下插在墙上的手术刀,尖端抵在她唇边:“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怎么你爸妈没教过你?”
女玩家想要反抗,对方却更快,轻而易举便折了她两条手臂。她痛得惨叫,呜咽着道:“玩家不能在这里自相残杀,你怎么……”
巫尔的手术刀直接往下压了一寸,唇部皮肤薄,顷刻便有血渗出来,顺着刀锋往下淌:“嘴巴这么不干净,还是别要了吧。”
女玩家瞬间瞪大眼:“不……”
巫尔手却骤然用力,手术刀直接捅进了对方的嘴唇,刀尖磕上下颚的牙齿,往上一挑,一划,半张唇便剥落下来,肉条砸在地上。
在女玩家尖叫之前,她迅速收回刀子捂住了对方的嘴,声音轻轻软软:“敢喊一声,上半张嘴也别想要了。”
女玩家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声音,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
巫尔哼着童谣洗干净手上刀上的血,往外走过拐角:“哥哥。”
师瑜转过身,认出了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好路过。”巫尔声音很是雀跃,欣喜和期待藏都藏不住,“我对这里很熟,要不要我带你四处走走?”
师瑜还没说话,前方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从楼上跑下来,呼吸都没平复:“师师。”
是白既唯。
整个盛京公馆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位头头有多看重师瑜,刚刚板寸头特地通风报信说会来接师瑜的人就是他。
他停下来,终于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人。
巫尔也在这时转过头,和他视线相对。
只一眼,火花四溅。
“宋稚慈,”白既唯盯着她,“你来干什么?”
巫尔反问:“这座公馆冠了你的名?我为什么不能来?”
白既唯不想跟她耽搁时间,奈何她偏偏站在自己面前,还不知是用意无意就挡住了他的视线,想绕开都没法,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以迅雷之势纵身越至走廊另一头,左手扯着师瑜的袖子就走。
没走两步,手上力道便一滞。
巫尔握着刀子猛地扎向了他的左手手背!
白既唯撤得快才没被直接捅出个窟窿,却没躲,反倒迎上去截下她的手腕一拧。
刀子掉在了地上,和木质地板碰撞出一长串的嗡鸣。
在两人再度动手以前,终于有声音插了进来:“打扰一下。”
师瑜问道:“你们谁对地下黑市的布局比较了解?”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我!”
巫尔望着他,一双眸子水雾盈盈:“明明是我先找到你的。”
白既唯不服输地盯着他,抿唇沉默两秒,声音却低到尘埃里:“明明我比她进黑市还早一年。”
“……不用借你们的人。”
师瑜说:“只要有大致地图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