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也不知道是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招式搞得没反应过来, 还是单纯被几斤重的锅煲砸懵了。反正还没等它将头顶的东西甩下来,一只手直接伸过来擒住了它的七寸。
师瑜将那条蛇的脑袋调转了个方向,摘下陶锅,扔向了台阶另一侧的深渊。
回到森林, 疏影已经站起身, 一言不发地垂首。
城堡的门禁众人已经触发过一次, 而且到现在也没个活物出来开门,就算等下去也大概率不会有结果,似乎就只剩下强闯。
只要碰到门就会有枪往外射击, 即便能挡下所有子弹,可是单靠要人力要推开那扇现在放大后足有一座大厦那么高的石门依旧是个大问题。
师瑜看着头顶的枝叶:“你们有谁能爬上去?”
“你想走空路?”乔厌看着他,“但是我们可没有飞爪这种东西。”
师瑜摊开手,手指上缠着根根纤细的,淡金色的丝线:“用这个就可以。”
乔厌:“但我们也没法把它送到城堡楼顶上。”
“我可以。”师瑜说, “但需要你们先带我上树顶。”
乔厌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
乔厌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洛淮神:“你这跟班应该挺乐意效劳的。”
疏影对他的措辞没什么反应, 低着头, 朝眼前人伸出手:“大人。”
乔厌目送着两人上了树,踩在树杈上, 一片叶子因为震动落下来, 遮了人的眼。
季从阳在旁边问他:“你不是有道具吗?为什么你不带他上去?”
乔厌瞥了他一眼。
季从阳不满,恨不得暗搓搓扎小纸人:“为什么要把我偶像交给那个人?”
乔厌:“你也知道连我都能带你偶像爬上去。”
可师瑜自己却上不去,还必须要别人来帮忙。
当初在楼梯上被毒蛇咬了以后到现在,对方的身体情况到底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季从阳没听懂他的意思:“所以呢?你为什么不肯带?”
乔厌敷衍:“因为你蠢。”
“……”
“我不留下, 你被随便路过的哪只野兽吃了怎么办。”
“……”
疏影松开了揽在对方腰间的手。
一把丝线骤然从枝叶间飞射而出,围上城堡高处长廊的扶栏,一圈圈收紧缠成死结。
师瑜将丝线一端从自己手上取下来绑在树干上, 接着又扔出第二把丝线。
确认丝线的数量叠加起来足够承受人体重量,他松开手,还没来得及动作,一旁的疏影已经拉着他踩上丝线,借地势差从上往下飞速移动,到达时单手抓住了城堡的扶栏,而后直接跃入长廊。
片刻后,乔厌也跟着降落在城堡二楼。
季从阳是最后一个,快到时没控制好平衡差点掉下去,好在过了这么多场游戏增长的身体素质比大脑实在,危机情况下迅速空翻抓住了丝线,就是碰上了城堡的墙壁,又一次激活了门禁。
疏影操纵水流将绑在树干那端的丝线冲断了,丝线得以回收。
城堡的内部和外观的风格差别并不大,红毯白墙水晶吊灯,拱顶朱门鎏金地面,一砖一瓦都辉煌精致到不真实。
……以及面积实在叫人难以测度。
单单一层台阶就比人还高。
之前在原始森林时还没人觉得这点有什么不方便,可现在到了这种人类居住的地方,大伙儿才真正体会到周围的环境“按比例放大数十倍”究竟是什么游戏体验。
众人最终没走楼梯,就靠着扶手滑滑梯似的滑下去。
“我靠。”
乔厌第二个跳下来:“不要说脏话。”
季从阳说话都磕巴了:“你看看,墙上的画。”
师瑜被疏影带着降落到一楼,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墙壁上巨大的涂鸦。
画上的人穿着大红袍,挎着插花的竹篮,踏着松糕鞋,一身修身的白色花边裙子,袖口的丝带系着蝴蝶结,乌黑长发如瀑。
旁边的木屋前种着三棵大橡树。
这几个元素组合在一起,任谁都能认得出来,显然是某童话故事里家喻户晓的主人公。
但这不是重点。
季从阳颤颤巍巍地转头:“偶像。”
他问道:“为什么这个小红帽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
师瑜想了两秒钟的回答措辞,无果后只能当没听到。
季从阳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小红帽,一时间甚至忘了涂鸦的墙壁很长,被涂鸦的面积也很长。
因此当他被拖着摁在墙壁前观瞻自己的巨幅肖像时,他震惊了半晌才问出一句:“这是谁啊?”
乔厌:“你认不出你自己的脸?”
“谁跟你说这个了?”季从阳不满,“我问的是这画的什么角色!看看你那副,满脸铁青还缺条腿,一看就知道是锡兵……”
乔厌“咯啦”一下捏紧了拳头。
季从阳跟被按了静音似的,瞬间闭嘴。
师瑜没参与他们的对话,数了数,发现这里的壁画上有六个人物。
除了小红帽,距离最近的一个是疏影,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长袍,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手上两只罐子,里头深绿色的药水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显然是画的巫师角色。
至于究竟是深海里让小美人鱼生出双腿的那位,还是给睡美人下沉睡魔咒的那位,抑或将长发公主囚禁高塔十数年的那位就不得而知了。
再往左看,就是生着乔厌脸的锡兵,季从阳脸的木偶,还有一个穿着树叶做成的衣服的小孩和一名身后有巨大风车的骑士。
骑士的脸正是当初在山泉水前,曾经动手击碎石头的那位玩家。
这仿佛是在解释之前所有的异常。
难怪这座森林的一草一木于玩家而言都会那么庞大,难怪这座城堡的外观会那样瑰丽。与其说这里的一切像童话世界,不如说这里就是玩家误入的童话世界。
只是环境的问题解决了,还有一点比较奇怪,那就是壁画上的角色相隔远近都不同。
比如小红帽和巫师只隔了三寸的距离,而巫师和其左边的锡兵却隔了一米的距离。
乔厌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你对最中间那个人的脸有印象吗?”
正中央的正是那个小孩的角色。
师瑜摇摇头:“不是玩家。”
乔厌静了几秒:“我不知道有没有心理作用,但是之前在河边发现的那具尸体,身下的衣服也是绿色上衣和裤子。”
他停了一下:“不过我见到的时候已经脏得看不大出来了。”
师瑜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便从巨幅壁画变回了楼梯。
这是第七轮扔骰子了。
他脚下这级台阶是毒蛇层,再往上,一六点为苍鹰,二五点为黄蜂,四点为虫群,三点是唯一的安全层。
其实站到这个位置,无论扔出多少点,其实遇到的都不会是太危险的动物。毕竟虫群和黄蜂他都遇到过,而且都不容易致死;唯一从没见过的苍鹰应该是最危险的,但听起来要对付也比狮子这种猛兽来得容易。
骰子在地上转了数圈,停下来。
一点。
师瑜将自己快积灰的本命武器取出来,用没伤的那只手提着,走到上一级台阶。
骤然出现的苍鹰体型比正常的猛禽还健壮一些,振翅向下俯冲时还没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他一剑砍折了翅膀,飞行路线瞬间拐了个巨大的弯,呼啦呼啦掉了下去。
他收回武器,右手从始至终都垂在身侧,指尖已经开始发僵发麻,淡青的血管隐隐泛起了紫色。
却在这时,正前方的黑雾骤然被穿破。
那个不久前才在壁画上见过的,被画成骑士的玩家突兀地出现在台阶上。
比起他,对方的模样显然更狼狈一些,身前的衣服上就能看到好几道巨兽的抓痕,布料破口下的纱布渗出了血色,头发凌乱,眼神凶狠,双臂上全是血和不知别的什么混合成的污脏。
双方对视时皆是一愣,然而事实却容不得他们犹豫,刚刚才坠下深渊的那只苍鹰再度刷新,朝这级台阶俯冲而下。
对方的反应比他更快一步。
师瑜只觉得背后突然覆上一只手,在他下意识回头的那刻猛地一推。
他只看见对方在那一刻狠厉果决的眼神,而后身体便失了平衡,直接掉入了深渊。
【???】
【!!!!】
【什么鬼?!!】
“锵——”
剑锋刺向楼梯壁,却没能留下丝毫痕印,反倒因为反弹力令双方距离拉得更远。
这一下就算楼梯没那么硬,剑也扎不进去了。
身后那只苍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变路线追了上来,师瑜努力在空中一翻身,手中的发簪骤然伸长,重重插向楼梯壁。而原本坚硬如铁的石壁此刻却软得宛如豆腐,轻而易举便由簪木深入至足以维持平衡的长度。
师瑜抓着发簪停在半空,将剑收回手环,两只手都抓住了发簪,用力一荡避开那只苍鹰的撞击,在猛禽回身再度冲过来前骤然翻身跃了上去。
台阶上那位被画成骑士的玩家还没庆幸完自己的得手,眼前便有人从下方凌空跳上来,眨眼脚便已经踩上了发光台阶的边缘。
师瑜用丝线将发簪卷上来,视野中却有寒光骤然靠近。
那名玩家砍下去的大刀被一枚带着流云花纹的发簪挡下,正欲再度用力,身后却在这时响起一阵长啸。
那只追着往下的苍鹰也在此刻重新升上来,尖喙直接朝着最近的那名玩家叼了过去。
台阶上两人同时避开这一击,那名玩家的刀卸了力道,下一秒便被人一脚踢在手腕上。他的手骤然松开,眼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按着跪在了台阶上。
破风声再度靠近。
那名玩家挣脱不得,气得面红耳赤:“你他妈能不能搞清楚轻重缓急,那只鸟可还在上面飞!”
师瑜看他一眼,左手重新握住那柄长剑的剑柄,反手便将剑投了出去。
剑锋轰然直入那只俯冲而来的苍鹰身体,禽鸟骤然坠落,几滴滚烫的血迸溅着滴在台阶的边沿。
师瑜垂手,操纵着丝线缠住下掉的剑柄,重新低头。
那名玩家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