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映觉得挺神奇, 哪怕大美人已经告诉过他这世上携带病毒而不自知的人数量其实比他想象的多得多,可那些免疫缺陷患者不也该都在日食出现的那几分钟内全变异完了吗?怎么如今在安全区随手一挑,结果挑出的三个全是中招的?
监控查不到直接犯案画面,采血也检测不出唯一对象, 受害人已经异化完全且死在了子弹之下, 没有人证物证目击者, 只有三个嫌疑人。
怎么形容呢?
姜嘉映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特别沉迷的某二次元悬疑动漫,里面案子无论发生在何时何地何种背景环境,最终锁定的嫌疑人数量永远能奇迹般圈定至三选一。他觉得自己现在就陷入了这个三选一的怪圈, 都他妈非常离谱:“已经有医护人员去抽给他们新的血了,这次准备直接测新型病毒,但要出结果的话估计得等一段时间。市政本来根本没打算审他们,毕竟只要一测体内有没有病毒就都知道了,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得审。”
师瑜一杯水喝完, 又添了一杯。
姜嘉映挡住他手上的玻璃杯口:“不要一次性喝那么多水。”
师瑜沉默了会儿,还是把杯子放下了。
姜嘉映又给他测了次体温, 好么, 就他刚刚拎着粥桶进房间到现在顶天了还不到三个小时,温度居然又有往上升的趋势。他不敢再劳烦对方了, 从房间里把被子抱出来扔到对方身上:“刚吃完饭不要睡觉, 也不要想事情,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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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余致意被叫出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全程茫然被带到安全区的采血室里, 旁边还有两位和他一样的找不着北的人,接着医护人员过来给他们每人抽了一管血。
下午四点,再次有医护人员进来给他们每人抽了第二管血。
第一次采血检测的只是免疫缺陷病毒, 第二次测的却是TG7788,也就是病毒和免疫系统共同作用的变种毒株。
这一次的血抽完后警卫便进来把他们分开了,三人被分别关到了三个不同的房间里,警卫告诉他们在里面可以自行活动,但不能离开。
说是房间,可到这个地步谁都知道是禁闭室。
禁闭室的一面装着单向玻璃。
白既唯坐在禁闭室外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里面的情况,而与这间禁闭室相背的另一间禁闭室前则站着令昭。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把我关起来到底要怎么样?”和余致意不同,另一间禁闭室里的女玩家便显得急切得多,哪怕已经尽力压着脾气,却仍是掩不住语气里的焦躁,“你们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禁闭室隔音很好,门外的警卫尽职尽责地站着,自然也不会回答。
陶矜在禁闭室里转了三圈,最后双手抱胸往沙发上一坐,仰头闭眼,开始闭目养神。
两人分别守在两个玩家的禁闭室外,只剩下一个游戏位面原住民的嫌疑犯没人认领,便由军区的人负责看守。
下午五点,大朱,也就是当初在山间小屋时余致意领头的三人组里长得最壮的那位,一路找来了隔离室,要求和自己的领队见面。
“不行。”
大朱急了:“为什么?”
白既唯坐在禁闭室前,又开始拆枪了:“不为什么。”
“余哥他到底怎么了你们要这么关着他?”大朱厉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怀疑他做什么了,但是不判决,不动手,不严刑拷打,就是不肯放人,不是因为你们也不确定他到底做没做?”
白既唯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自己没本事查真相,凭什么关着他?”大朱逼近他,“而且,什么罪名能天……”
话音骤然一顿。
白既唯将弹匣装好,举着枪的手却纹丝未动,抵着对方的心口。他笑了一声:“继续说啊。”
大朱绷紧神经。
空气一时陷入寂静,直到通讯器响起提示音。
白既唯单手接了:“怎么?”
那头的姜嘉映刚刚离开套间,关上门:“我去查监控,他的烧还没退,身边现在没别人看着,你过来吗?”
白既唯倏地起身:“我这就来。”
单向玻璃前少了一个人,却依然还有市政厅的警卫站在那守着。
大朱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半晌才看向两名守卫,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敲晕了两个人,正想蹲下身去摸钥匙,接着耳边便听到了敲击声。
“余哥。”
余致意关了禁闭室的灯,拿衣服将摄像头盖住,单向透视玻璃瞬间成了普通的玻璃。他看着外面的队员:“你太冲动了。”
大朱攥着拳头,嘴角破了皮,眼球里的血丝根根缠绕,一言不发。
余致意看到他这幅样子就责骂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行了,我不是跟你保证过吗,我不会走小毛的老路,也不会在你之前出事,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小毛就是之前七号入口的暴.乱结束后,突然扑到铁丝网上的那个已经完全变异的玩家,因为被怪物咬到才变成感染者。
大朱低着头,吸了下鼻子。
该安慰得安慰,可该阻止的还是不能少:“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
大朱猛地抬头:“为什么?!”
“你刚刚不是都分析清楚了吗?”余致意无奈地看着他,“我现在身上还背着投毒的命案,在查清楚之前他们肯定不可能放我走。”
大朱急急忙忙地道:“我可以带你出来……”
“你当然可以,只是破坏这面镜子对你来说很简单,甚至对我来说也是,可出来以后呢?现在官方还只是怀疑,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嫌疑人。你现在把我放出来,那岂不是间接承认了犯事儿的人就是我?不然好端端的跑什么?到时候全市通缉,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怪物,交通瘫痪,我们能跑到哪去?”余致意见他的手越抓越紧,忍不住提醒,“要出血了。”
大朱松开手,胡乱抹了一把:“早就止了。”
说着抬头,这才注意到对方是挽着袖子的:“你的胳膊……”
“抽血而已。”余致意把袖子拉下来,“我过的游戏场数太多,凝血速度太快,就跟他们说把取血的口子割大了点。”
大朱两只手都覆道玻璃上,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臂弯的纱布:“他们为什么要抽你的血?”
余致意没跟他多说:“回去等着,不要插手这件事。”
完了又补充:“听话。”
房间里重新亮起灯光,摄像头前的衣服也被拎了起来,双向透视玻璃又重新变回了单向。
这就是拒绝继续交流的意思了。
大朱在走廊上站了很久,到底还是离开,经过拐角以后不经意抬头,却忽然捕捉到另一间有人看守的禁闭室。
墙壁很好地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外面守着的人也不知道是听里面的嫌烦闹得太久还是同样心系这个堪称离奇的案子,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大朱进这里不是走的正规渠道,这种地方的禁闭室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来避难的民众过来,因此警卫估计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站着个外来的普通人,谈话内容也没有避讳。
他听了很久,越听拳头攥得越紧。直到终于从两个警卫的话里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猛地走出转角。
谈话的守卫没想到正聊得热火朝天之际旁边会突然冒出个人,吓得心脏都差点停跳,下意识站得笔直,没想到经过的那大块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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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矜?”
“对。”白既唯拔了水壶插头,“第二轮采血检测实验室已经出结果了,抽的血里含有TG7788病毒的人就只有她。”
可能给安全区守卫注射毒血的人便也只有她。
白既唯将玻璃杯放到茶几上,打开电视机:“你好像有点意外。”
师瑜端起杯子:“她承认了?”
“怎么可能。”白既唯笑了笑,将画面投屏到电视上,“正在审。”
禁闭室里。
有从市区警局专门找来的审讯人员负责盘问,有人做笔录,姜嘉映一个编外人员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去的,看似在旁边打酱油,实则是偷偷拿通讯器给人开分屏。
事情已成定局,官方也没在瞒着她,把前因后果连同罪名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你承认吗?”
陶矜脸上却是惊怒:“我没有!”
审讯人也不急,反正铁证如山:“那你怎么解释你血里的病毒?”
陶矜自然不可能回答说她才来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星期她怎么知道,强行冷静下来:“我不知道我体内有这种病毒,要不是你们强行抽血化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
审讯人说:“你说不知道得病,你自己信吗?”
“你们不是说新型病毒是免疫缺陷病毒变异来的吗?”陶矜有条不紊地答,“艾滋病毒潜伏期那么长,本身又脆弱,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体内曾经有过但是又被杀死了,自然也很多人发病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病。否则发现的时候立刻服药阻断,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枉死的艾滋病人?我不知道,至少在你们告诉我以前我都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反驳她要,适时的入戏和人设也要:“你们把我找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自己得了绝症,顺便给我扣黑锅?”
审讯人说:“今天上午十一点,暴.乱发生的时候你去做七号入口做什么?”
“我听说外面的怪物发生了进化,好奇就想去看看。”陶矜镇定地提醒,“而且我记得那时候不止我一个人去凑了热闹。”
这是真话。
那时候怪物发生进化,甚至开始集结外安全区的电网上撞,造成的巨大动静但凡经过的人不瞎就不可能注意不到,因此不少躲在安全区里的普通人都因为好奇过去看了,所以后来有守卫变异啃咬旁人的时候根本不缺下手对象,范围才扩散得那么快。
陶矜一字一顿:“如果你们指证我的唯一作证只有一张采血检测报告,那我建议你们最好把当时在场的人全找过来检测一遍。我们三个嫌疑人里只有我的血里有新型病毒是吗?那你们怎么不怀疑是另外两个人抽了我的血,或者抽了其他同样体内携带病毒的人的血扎进去的?”
白既唯看不出她有没有撒谎,人类的心理素质本就是个挺玄学的事儿,何况如今被审的还是个玩家。他问道:“为什么她体内明明携带病毒却还没有变异?”
“高危时间有七十二小时。”师瑜说,“如果她恰好是在日食前的七十二小时内被注射的血,病毒还没有蔓延至体内各处,可能日食的异化效果就刚好对她没用,但现在的她依然算免疫缺陷病毒的感染者。”
“还要刚好在进游戏以前,所以她一个玩家才不会知情。”白既唯问道,“偏偏就这么巧?”
“是很巧。”师瑜说,“如果她没有撒谎,又不是恰好赶上了时候,那就是另一个可能性。”
白既唯表示洗耳恭听。
师瑜看着他:“被检测的血有问题。”
白既唯倏地瞪大眼,一通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姜嘉映站在审讯室里一脸茫然地接了:“喂?”
“想办法调实验室的监控,要检测他们三个体内病毒的全过程!”
十分钟后。
姜嘉映站在监控室里回了电话:“检测室内没有摄像头,但刚刚发现正对检测室大门的监控丢了一截,大概有几分钟,怀疑是有人故意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