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了。】
【第几次了啊, 又是天崩开局?】
【嗯……比起之前在大牢浑身是血地等斩首,或者只穿一件衣服在冰天雪地的闭合空间找出口,这次我居然觉得还能接受?】
【前面的属实脑子拎不清,背景和世界观导致的困境还能挣扎一下因为那都是有理由的, 你只要找对方法完全可以逃出生天。可现在对师美人有恶意的是玩家啊。】
【还特么是神殿的玩家, 能让神殿主动邀请, 近大半年还是头一回吧?以往谁不是听到了直接凑上去的?】
【所以他为什么要不长眼拒绝?姜则主动邀请了他自己不给脸怪谁?】
【?】
【打扰,你是姜则的粉?】
【怎么这上面挂着横幅说姜则的粉就不能来了?我没买票还是怎么的?】
【那倒没有,我就是单纯好奇, 你来的意义在哪里?】
【姜则偷袭还没得手你气不过继续看人家活得好好的方便自虐?】
【还是你天生一根贱骨头就爱交钱来找骂??】
【……都别吵架,给弹幕留一片净土吧。】
车厢中烟雾散去。
姜则在过道上站了几秒,摘下别在衣襟的耳麦吩咐,一边转身往后面的车厢走。
前面只有两节车厢,加上还有段文青守着, 他们若是往前面逃就不可能躲开段文青的视线,而对方若是发现了行踪一定会跟他汇报。
如此一来, 他们要逃, 便大概率会选择后面的车厢。
“第十七节 车厢收到”
“第十二节 车厢收到。”
“第一第二节 车厢的连接通道上,收到。”
姜则迅速穿过第三节 节车厢, 耳边静默了几秒。他扶着耳麦:“第十车厢?”
没人应答。
姜则停下脚步, 改口叫了一声名字。
还是没人应答。
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半晌才有声音低低地询问:“姜队?”
姜则道:“我现在去第十车厢看看。”
※
师瑜拉开了第十二和十三节车厢连接过道上的窗户。
窗外飘起了小雨,天空灰蒙蒙的,稍远一点的地方空气中都是水雾, 视野一下子变得极其有限。
火车又经过一处朝右拐弯的轨道。
师瑜扶着窗沿,朝车厢尾部看去。
车身因为拐弯狠狠颠簸一下,所有人都不自觉侧歪向左手边, 雨雾得了空,顺着窗口飘进来,落在车窗边沿,落在他的眼睫上,落在他被狂风卷得四处飞散的发间。
一只比之前看起来小了不少的箱子被扔下货运车厢,砸在地上时直接摔成了碎片。
那只箱子扔下去后,像是终于完成了司机向车长申请“扔掉不必要的货物”的指令,没过多久,车厢的门便被关上了。
乔厌找到他们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都在看雨?”
季从阳第一个发现他来了,朝窗边指了指:“我偶像说要开的。”
师瑜关上车窗,额前的发被雨水沾湿了些许。
乔厌走上前,从口袋里抽出只折叠的小方块,展开是张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白纸:“我在员工间翻到的。”
他在这场游戏被分到的身份牌不是列车员,而是乘客,能进员工间也是因为用了属于季从阳的那枚钥匙。
师瑜接过来看了眼,是一张交错的轨道路线图。
乔厌又从口袋里摸出包崭新的餐巾纸,撕开胶袋递过去:“驾驶室里听到的那些信息他全都跟你说了?”
师瑜向他道了句“谢谢”,抽了一张慢吞吞地擦头发:“嗯。”
“我猜也是。”
要放现实里,季从阳对师瑜的崇拜程度至少能归进脑残粉级别。
乔厌就挑季从阳没说过的内容讲:“我去了最后两节车厢,看到他们在扔东西,看起来分量还都不轻。”
季从阳在驾驶室就听说了这件事,是司机跟列车长神请而且列车长还同意了,并且直接派了列车员去货运车厢,却实在没法理解司机这一请求的原因:“为什么要扔行李?”
“不是扔行李。”师瑜解释了句,“是减轻载重。”
根本不用问,季从阳的脸上就明晃晃地写着听不明白。
乔厌不是个耐心好的人,因此从来不在游戏里把时间耗费在跟他解释上面,有这功夫不如多探听两条线索增加一下活着的概率。
师瑜看了他一眼,把湿纸巾团成团:“这辆列车到站时停不停得下来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是它这条铁路上有十九次拐弯。想象一下,你自己骑车的时候要拐弯第一步是做什么?”
季从阳脱口而出:“减速。”
“可这辆列车的速度降不下来。不仅降不下来,它还在加快,越来越快。若是它一直走直线轨道没什么,可换轨时轨道定然会偏离原来的方向。”师瑜轻声道,“等到它的速度对拐弯时轨道的压力超出咬合力,列车就会脱轨。”
雨丝飘到车窗上,又迅速被风刮跑。
“火车拐弯时的离心力涉及速度质量和拐弯时圆弧的半径。车轨道他们改变不了,速度他们现在显然也控制不了,唯一能操作的地方就只有这辆车的总质量。”
季从阳表情愣愣的:“所以司机和车长突然要扔行李……”
师瑜看着他:“因为他们想制止这一事件发的发生。”
就那么简单。
事实上除了派列车员减轻负重这一点提示,但凡搭乘过这种轨道交通工具的人都会有相关的认知,无论车辆本身行进时究竟是快是慢是直线是拐弯是爬山还是下坡,坐在车内的人对此其实都是没多少感觉的。
可从上车到现在,列车的震动和颠簸却已经明显到了能直接影响到座位上的人,次数多了,乘客意识到异常也只是时间问题。
谈望忽然出声:“但我记得火车应该没有超载的说法。”
季从阳本来完全认同自家偶像的结论压根没去细想,听到这一句脑子方才转过弯来:“对啊,一般的火车不是还有站票出售吗?”
师瑜听着这么个神奇的问题,沉默了半晌。
乔厌顶着一张面瘫脸:“你没听过一句话?”
季从阳:“嗯?”
乔厌:“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
师瑜看了他一眼:“火车出售站票是因为它本身的制动系统足够强大,一般来说载重超出标准一两吨依旧在它的负载范围。但是现在被扔掉的东西重量显然不止一两吨。”
乔厌:“现在工作人员已经停止往车下面扔东西了。至于为什么车速会莫名其妙变快还是没有任何信息,我们好像还得从这个方向查。”
火车突然加速所传递的信息他们已经知道了,可他们的任务是“停车”,那么总得先搞明白这列车为什么停不下来。
是因为冤假错案?因为有人执念未消?还是因为超自然力量的影响?
总得有个原因。
季从阳是个天生的乐天派,眼看前路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瞬间忘了不久前的郁闷,就要跑出去转一圈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撞大运,转头就被人揪住了。
乔厌将他拖回来:“你不怕遇上那群神殿的人出事?”
季从阳“啊”了一声:“他们又不在乎我人怎么样,我能出什么事?”
乔厌不想理他,转头道:“你打算出去吗?”
师瑜放下路线图:“暂时不用出去。”
“为什么?”
“因为再过一段时间,广播应该就会宣布这列车行进速度不正常的事实。”
乔厌反应了一下:“可他们已经停止往下面扔东西了,为什么不瞒着”
既然已经停止减轻载重,那就说明加速这件事也该告一段落了,能瞒下来装作什么都没法生,为什么还要特地公开引起乘客恐慌?
“因为瞒不了。”师瑜微微侧头,隔着模糊的窗玻璃看向外面绵密的雨雾,以及雨雾中一排排整齐向后倒退的树影和梯田,“他们是暂时没往下扔,可这不代表列车的速度也在跟着变慢。”
乔厌:“那是速度还在加快?如果外轨压力真的超出范围,继续扔不就好了。”
“可它现在是越来越快。”师瑜说,“先不考虑这辆列车的牵引器功率问题,照这个加速度下去,仅仅扔下去几顿十几吨的货物还远远不够。”
乔厌听得一愣。
“若是列车长真的走到在广播里公开告知车辆速度有问题这一步,那么就代表扔掉的负重也无法将列车质量降低到他们计算出来的轨道压力红线,所以只能说明一切。”
师瑜轻声道:“乘客们知晓了危机,他们就能得到光明正大扔其他乘客行李的准许;再往后,乘客的行李也不够用时,那便扔其他一切可以扔的东西,比如水,比如衣食,比如这车上所有能脱手的用具;继续往后,所有能脱手的非生命体都被扔下以后,能移动的就只剩下生命体。”
季从阳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可是火车上应该不允许带宠物吧?”
“不是宠物。”乔厌听明白他的意思,“这辆车上的生命就是人。”
空气凝滞了半晌。
“为了减轻车辆负重让人直接跳下去,那就等同于直接逼人去送死。”乔厌看着他,“可谁会愿意当这个替死鬼?我不太能理解这种事件发展方向。”
“不需要他们自愿。”
“什么?”
“记得这场游戏里玩家会随机被分为四种不同的身份吗?”师瑜平静道:“系统给了就不大可能只是给玩家当称号。我想过为什么,达官显贵,乘客,列车员,以及逃票者。现在换个说法,贵族,富商,仆人,乞丐,像不像现实里玩经营类游戏的账号等级?”
乔厌拧起眉。
师瑜说:“假设在这辆列车上的人,或者说在这场游戏的世界观里存在这样一个类似账号等级的划分标准,上层天生命贵,下层合该服从,只要有一个上层号召大家放弃下层,那么恐怕不会有多少人投反对票,相反还会得到众人的拥护,毕竟谁都知道法不责众。就像你说的,没人愿意死,那么他们和活着之间的距离总要有人去填。”
乔厌迟疑片刻:“可是车上的乘客彼此之间都是陌生人,要是有谁第一个提出这种方法,难道其他人听不出来这是引导犯罪?第一反应不都是远离那个提出办法的人?”
“乘客可能会顾及,可玩家不会。这场游戏二十个人都在纯白空间见过面,知晓彼此的样貌,且上九天的游戏又是以奖池模式发放奖励,每个人都是竞争关系。”师瑜安静地看着他,一双眸子无波无澜,瞳色如泼墨,“有这种借大义满足私心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乔厌说不出话来。
“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种发展。”
乔厌:“……最简单?”
师瑜嗯了声:“稍微复杂些的发展,他们真的靠抛弃负载让列车的速度和质量堪堪维持在脱轨的危险线以下,但他们扔下的东西里包括水源食物等人类存活必要所需。可这辆列车从起始到终点按照正常速度需要行驶四天半,那么行驶到后期就会出现乘客为资源发生争执的情况,这时候你的身份牌可能就对应着所能分到的资源。分到的食物多的人能活,而缺乏的人可能会死。”
“再复杂一点的发展,列车长工作人员发现车辆速度异常不可能真的瞒着靠自己解决,而会选择联系总部或是直接报警求援。因为车辆本身和轨道无法改变,上级商量过后最大的可能是想办法转移乘客,比如派直升机一类的交通工具放绳梯将乘客一个一个带出去,这时候不同身份的乘客之间就会分出离开的先后顺序,身份就可能是他们谁先谁后获救的标准。先离开的人能活着,来不及走的人留下来赴死。”
“再再复杂一点的发展……”师瑜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应该不太想听。”
空气陷入寂静。
“不用这么悲观。”估计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太过凄凉,师瑜垂下眼睫,淡声道,“都是假的,我瞎猜而已。”
“……”
乔厌:“可是这场游戏里玩家被分到的四种身份阶级非常明显,既然系统给了就绝对不可能只是给我们当称号用。”
师瑜:“你怎么知道四种身份牌的牌面是什么?其他人没明确告诉过你他们分别是什么身份,你要怎么确定一定是那四种?”
乔厌:“可是这辆火车的速度一直在加快,再这么下去车子的重量不可能一直维持在红线以下。”
师瑜:“牵引装置的功率都有上限不可能一直加速,至于停车既然被神域系统作为玩家主线任务发放就代表它是有可能做到的。”
乔厌:“可是神域的游戏副本通常牵涉到灵异事件。”
师瑜:“现在没有任何一条信息表明这辆列车上发生过值得记忆的事,完全可能是人为操作。”
乔厌:“你为什么总喜欢打破自己的推论?”
师瑜没说话。
“每一次你想到了,说出来了,下一句就一定是那些都是你猜的没有证据让我们听听就好不要随便当真。”乔厌注视着他,似乎要透过他那身漂亮的皮囊看到内里去,“可明明每次以当前所知的信息来看你想到的答案才都最因果完整最合乎逻辑发展的,一般人能解开其他人解不开的谜底不都喜欢跟人分享喜欢收获到别人的崇拜?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别人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