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望思考了片刻, 试探着问:“军方?政界?富豪?”
师瑜不置可否。
【卧槽。】
【这边真的快到我怀疑开了天眼,四种身份牌贫民员工乘客贵族,就这么被他猜出来了?】
【这还是他没碰到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一个其他身份的玩家的情况下就直接推出了所有牌面,就特么离谱啊。】
【虽然但是, 只是知道了身份牌的牌面而已, 又不是直接把二十个玩家全都跟身份对上号了, 前面的弹幕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排上面,低中高阶级这种设定,哪怕多玩两盘斗地主都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遥远的地方似乎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谈望推开员工间的门, 走到通道门前,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
有东西掉在地面上的声音更清晰了,似乎因为惯性还翻滚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谈望疑惑地皱眉:“刚刚什么东西砸下来了?”
师瑜安静地听着,直到下一道落地声响起, 忽然拉开一旁的窗户。
行驶中的列车将原本静默的空气皴擦成风灌进车窗,植被和黄土在远处绵延。
疯涌的狂风卷起他的长发, 利刃般贴着人皮肤寸寸刮过, 宽大的衬衫被鼓得猎猎作响。
师瑜抓着窗沿,视线投向车外, 落到最后那两节车厢上。
货运车厢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有人在那节车厢里, 将一只半人高的纸箱推出车门,推向轨道。
“嘭——”
箱子落在地上翻滚,包装直接破了个的口子,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掉出来。
※
时间拨回三十分钟前。
列车长叹了口气:“我们这辆车, 现在可能很难停下了。”
段文青不解:“很难停下?什么意思?怎么就很难停下了?”
列车长拍了拍司机的肩膀:“你来解释吧。”
司机退到右侧,指了指操纵台:“你看。”
段文青一个空降过来的玩家自然看不懂这些专业的东西,但这不妨碍他演出看得懂的模样, 视线在每个旋钮和数据屏幕上都扫了一遍,方才装模作样地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司机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车的速度忽然就提高了那么多,从它刚刚经过那段铁轨就开始不正常,这才过多久就已经快超出原定速度的一倍了。”
段文青:“可这和停不下来有什么关系?”
司机对他能问出这种问题感到非常之神奇:“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自发现它的速度变得不正常后就试过减慢行进速度,可无论怎么调它都只会一味地加快能怎么办?”
段文青心道难怪,难怪他们这次的任务会是“停车”,面上却皱起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下去?”
“当然不是。”司机道,“我刚刚跟车长汇报了情况,申请将最后两节货运车厢里不必要的东西全扔了。”
段文青属实没想到这个发展,愣了:“为什么要扔东西?”
司机还没说话,余光瞥见窗外的景象,赶紧转回身去摆弄操纵台。
蓦然一个拐弯,铁轨与铁轨上下交叠方向一分为二,转向的弧度大得整列火车再度一个晃荡,车上的众人又是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栽倒。
“砰——”
门外忽然响起有重物砸上来的声音。
段文青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下子拉开驾驶室门。
季从阳原本只是过来看看能不能打听一下情况,结果刚来就碰上里面正好在谈论这事,牢着记同伴叮嘱“不要轻易暴露身份”的话,决定干脆就站在门外听,却没想到车子开得好好的突然这么晃一下,一个没站稳,整个人直接扑到了车门上。
他身上同样穿着工作人员的制服,胸前挂着矩形铭牌,袖子因为刚刚下意识维持平衡的动作往上移了一节,手腕上的手环明晃晃的戴在那,跟来开门的列车员面面相觑。
季从阳低头看了看对方手上的手环,试着挥手打招呼:“你好?好巧?”
段文青脸色直接黑了。
列车长看到季从阳倒没什么反应,直接朝两人招呼:“行了,都进来,把门关好。”
季从阳“哦”了一声,顺势溜进了驾驶室。
列车长道:“刚刚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季从阳点点头:“车长,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要扔东西?那些难道不是乘客的行李?这么随随便便丢掉真的好吗?”
列车长叹了口气:“你刚刚也看到了不是吗?以这列车现在的运行速度继续下去,走直线的时候是没什么,可一旦拐弯问题就大了。”
季从阳努力接收信息:“……为什么?”
“这趟车到终点站之间一共有十九处拐弯?”乔厌问道。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还是一次弧度比一次大。”季从阳拿着对讲机一边往后面车厢走,一边嘀嘀咕咕跟他汇报,“鬼知道这轨道怎么设计的,山路都才十八弯呢。”
乔厌刚刚推开一扇员工房间的门,刚好听到从尾部车厢传来浩浩荡荡的动静,没有回头,走进去关好门,等后面的人全离开往前面去了,方才拉开柜门,翻出一本业务指南。
他直接翻到轨道介绍那一页:“这地方的铁路发展程度还不够,换道拐弯多以保证一道多用——不过也正常,要是这路上没点麻烦那我们也不会来了——他们还说了什么?”
季从阳木着脸,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车长说‘以这列车现在的运行速度继续下去,走直线的时候是没什么,可一旦拐弯问题就大了。我们扔的也不是乘客的行李,而是原本就放在货运车厢里的备用工具和材料之类的。我刚刚已经吩咐了人去最后两节车厢处理这件事,应该能暂时缓解这个问题。’”
乔厌若有所思,片刻后点点头:“可以,我知道了。”
季从阳费尽了脑细胞去记忆对话,再没有余力去思考任何只言片语,对于司机和车子说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听懂。此刻听到同伴这句,他原本就懵的脑子更懵了:“不是,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乔厌:“你不用管。”
“为什么?”
“说了你也听不懂。”
“……老乔,咱割袍断义吧。”
乔厌懒得理:“你继续去搜集信息,不用刻意等在什么地方偷听,在车厢里随便转转就可以。”
季从阳不解:“随便乱走能有什么用?”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去驾驶室打听消息吗?”乔厌终于翻出铁轨的路线图,“因为你随便乱走也能踩中狗屎运。”
“……”
“记得把手环遮好。”
“……”
季从阳气得直接关了对讲机。
五秒钟后,他又把对讲机开关打开了,怕自己真的错过什么关键内容惹出大事来。
季从阳站在驾驶室外那节通道上,对着车窗看了近二十分钟煤炭燃烧浓烟滚滚充斥视野的风景,没等到第二个听墙角的机会,最后将对讲机别在口袋上出去了,刚走过第一节 旅客车厢,就在连接通道里遇上了那位之前给他开门后黑了脸的玩家,挥了挥手:“嗨。”
段文青面无表情:“滚。”
“哦。”
季从阳也不跟他生气,非常干脆地又穿过一节车厢,来到第二和第三车厢连接的通道大门前,“哗啦”一声拉开,下一秒就被车窗涌进来的狂风扑了满脸。
师瑜站在车窗前回过头:“季从阳?”
季从阳被风糊得眼睛都差点睁不开,努力抓着扶手,好不容易看清了出声的人,直接“我靠”了一声,瞬间什么忧郁气愤都没了,兴冲冲地跑过去:“偶像!”
当初在纯白房间里,师瑜看到的熟面孔除了谈望和顾今朝,还有两位正是季从阳和他从头绑定到尾的同伴。
如今游戏开场不到两个小时,就跟这两支队伍全都撞了个遍。
※
段文青一直目送季从阳走远,手覆上耳边的挂钩式耳麦:“抱歉,我在。”
几秒钟后,耳边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冰冷到刺骨的质感:“都汇报位置。”
“第十八节 车厢,座位上。”
“第十七节 车厢,座位上。”
“第十节 车厢,座位上。”
“第一第二节 车厢的连接通道上。”段文青说着又迅速补充,“但我到目前还没看到这次的任务目标。”
又是几秒钟后,叫众人汇报位置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看起来,他现在应该就在第二和第三节 车厢的连接通道上。”
有人问为什么。
车厢里有乘客侧头看着窗外,窗玻璃上隐隐约约印出他耳边金属麦的轮廓。他单手支着脑袋挡了一下:“因为我就在第三节 车厢,不久前才看到他被一群列车员押着去了前面的车厢。”
话中这个“他”指的正是他们这次进入游戏时上头交给他们的任务目标。
而段文青在第一节 里车厢没看到人,那么人便只可能在第一和第三节车厢之间的位置。
他听到这里,主动请示:“那我现在就过去?”
现在他们这支队伍里他离目标的位置最近。
“不用。”
“什么?”
那乘客缓缓站起身,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语调不疾不徐:“我想先去见见他。”
没人敢出声质疑,通话中只余缄默。
他摘了耳边的东西,看了眼镀银面上像是烙印一般被刻下的“神殿”两个字,将麦翻了个面别在衣襟上,方才垂首朝旁边的人问道:“请问能让一下吗?”
被问的人下意识收拢了腿:“你过吧。”
男人微微笑了笑:“谢谢。”
他声线偏冷,但因为习惯性放得低缓,听起来总叫人想起某种柔软又滑腻的冷血动物,继而全身都毛骨悚然。
被问的人待对方离开了,方才不自觉揉了两下耳朵,心里泛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