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停在衣襟正上方一寸远的地方。
师瑜看着刀锋, 操纵着丝线圈圈缠绕住对方的手腕。
池封扬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师瑜动了下指尖。
下一瞬,身上的人蓦然松开翻身躲开身后袭来的丝线,侧脸却仍是被密密麻麻的金线擦过,划开一道血痕。
池封摸了下脸颊, 笑了:“这种武器真是犯规啊。”
师瑜从地上站起, 看着他手上的刀。
池封眼睁睁看着丝线围拢越来越近, 刀锋一挑,直接斩断最近的那把:“都准备看戏?十万分不打算要了?”
周围那一圈二十多个人总算想起自己的职责,呈包围之势尽数冲向师瑜。
比他们更快的是池封手上的武器, 再度化作凌冽冷光,划破空气射向他的命门。
丝线根本挡不住刀锋,师瑜刚刚躲开,那群打手里最近的已经贴上他的后背。
男人抓起拳头,砸向他的后脑。
拳头即将落下的那刻, 身前的人却连头都没回,蓦然弯腰, 脚下一个回旋, 猛地踹上他的小腹,伴随着一声巨响, 直接将他踢了出去。
男人倒飞出足足数米, 砸到了身后的柜台,脑袋磕在地面上没了动静,不省人事。
这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大,周围的人愣了半秒, 已经被躲过了那道银刀寒光已经被主人支使着转过弯,又一次飞射向正中央的人。
池封懒懒地笑:“十万积分。”
师瑜再度躲开,其他的打手们都被那一句“十万积分”叫回了神, 瞬间打起精神,更加疯狂地冲了过来。
人影交错。
师瑜一脚踹飞最近的那位,抬手接下第二位的拳头,又是一脚将人踢向第一位的方向。
两人双双滚到一起,砸倒了两个展览柜,人偶娃娃哗啦啦砸了满身。
第三个男人已经跑到他的眼前,却是蓦然抽出长棍,朝他的脸挥了过去。
师瑜擒住他的手,手腕一转夺下武器,往他肩膀上一砸。
男人惨叫一声,只觉得自己整个肩膀的骨头全都碎了,下一秒胸口又是一脚,直接倒飞出去,脱离了战斗范围。
师瑜将长棍一抛,金属在空中旋转翻滚,正中第四位的后颈,将人砸得昏死过去,顺势转身踹在身后那第五人的胸口。
刚刚赶到他背后的男人连拳头都没来得及出,便被一脚踢飞出去,痛得眼冒金星。
空中的寒光第三次转向刺过来,却再度被躲开,划出十数米的无效距离。
第六个。
第七个。
第八个。
……
一个接一个,全都是刚刚近身便被打飞出去。而每一个飞出去的人,都再没力气爬起来靠近第二次。被用出来的武器全都再中途易了主,又被人拿去攻向下一个打手。
至于师瑜,偏偏连脚下的位置都没移动多少,之前在哪里站着,现在仍旧站在那,甚至没有因为躲避攻击而离开原位。
仿佛那些人都不够他移动似的。
被踢飞出去的人里昏死过去的还好,至于还清醒着的,看他的眼神简直像看到了怪物。
他们在这里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相反全都是被池封带领着停在这里的玩家,身体素质强过普通人不说,加上为了活命都或多或少学过些格斗技巧。
可却还是被他一个人掀翻了。
这他妈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变态啊?!
待最后一个人也飞出去,现场早已是一片狼藉,人和展览柜倒了满地。
至于那道在半空中的寒光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他,最后总算被召回重新变作弯刀。
池封破开眼前的丝线,朝他冲了上来。
师瑜勾着手指,大把的丝线疯狂地涌向对方。
寒光一闪。
丝线被割断一缕,落在地上时如灰飞烟灭。
池封速度越来越快。
大把大把的丝线在他的刀锋下湮灭。
眼前的障碍物终于尽数被斩断,他终于见到丝线正中央的人,手中的刀锋自上而下。
顾今朝身上还被那群搜寻的玩家绑着,看见这一幕,蓦然喊了句:“他的刀有两把!”
师瑜擦着这一刀躲开,下一刻便见到长刀一分为二,固定成为第二柄长刀。
两柄长刀化作两道凌冽寒光,从左右两侧同时呼啸而来。
师瑜避开其中一道,第二道却如影随形,猝然捅入他的腰身。
衣摆被寒光撕裂,温热的血喷溅而出,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池封没来得及扬眉,下一瞬眼底黑影一闪,胸中被对方猛地一脚踢中,后背撞上橱柜的尖角,胸口剧痛翻滚,喉咙里霎时涌上血腥味。
他吐出一口血沫,起身时指腹一擦嘴角的血,尝到嘴里的咸腥滋味,嘴角却一点一点挑了起来。
师瑜拔出腰间那道银锋,听到对方笑出了声,带着点挑逗猎物的兴味。
池封抬手将两柄刀全捞了回来,脚下一动,速度竟是比上一次快了足足数倍。
师瑜刚动一步,对方的手已经袭了上来,将他整个人都压制在展厅的石柱上,虎口紧紧捏住他的下巴。
“挨我一刀,就为踢我一脚,怎么你这一脚就值一刀?”池封另一只手中刀锋抵上他的脖颈,眼中的光乖戾阴狠到刺人。
他张开五指,虎口从对方的下巴滑落,而后移到脑后,插入他的发丝:“至少你死前得把这笔账给我还了。”
师瑜在他的桎梏里动弹不得,下一瞬却见到他蓦然收起弯刀,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瓶子。
瓶塞被他单指挑开,丝丝缕缕散入空气里。
师瑜闻到空气中的味道,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早就听他们说你的弱点在药物,”池封兴味盎然,“让我见识见识。”
瓶子里的液体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调配出来的,苦涩得辣喉,粗暴地灌进来。
师瑜被呛得剧烈咳嗽,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呼吸像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视线昏黑。
“你不是很厉害吗?刚刚踢我的时候不是挺嚣张吗?怎么现在跟死了似的?嗯?你倒是给我继续打啊?!”池封单手扼住他的喉咙强行让他咽下去,欣赏着他的反应,“这可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好不好喝?”
师瑜的身体被他用膝盖抵着,挣扎从最初的剧烈渐渐减弱至消失,最终只有手指还在痉挛似的轻微发颤。
池封重新抽出银色弯刀,贴上对方脖颈的皮肤:“那一脚就拿你的命来还吧。”
刀锋开始下压。
却在这时,一只手蓦然抓住了他用刀的手腕。
冰冷干燥,骨节清晰得硌人。
池封一愣,抬头却对上师瑜缓缓睁开的双眼。
这偌大的神域里,玩家们对师瑜的评价一直褒贬不一,只有一点见过他的人都不会昧着良心否认,他很漂亮,而且是那种只看一眼能让人明白什么叫惊艳的漂亮。而其中最叫人怦然的便是他那双眼睛,睫毛很长,眼中黑白色调分明,像清寂寒江,一池艳色。
师瑜看着他,声音极轻,询问平淡又理所当然:“你配吗?”
话音落下,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池封手上一阵剧痛,整条手臂都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砰——!!”
师瑜屈膝,一脚踢在对方的小腹。
人的肉体和骨骼撞击出巨大的闷响,池封被这一脚踹得倒飞向冰冷的墙壁,接连砸到了两个巨大的展览柜,最后撞上墙壁,瓷砖被他的脑袋磕出一条细细的裂纹。
这一回不再是他主动,喉咙间那口血根本不待他咽下,便直接涌出口角,有那么几秒他的视线都是全黑的。
师瑜扶着石柱站直,垂眸从口袋里翻了翻,掏出包餐巾纸,抽出一张,一点一点拭去唇边残余的药液。
他没去看周围的人,单手插兜,抬脚走向墙边,停在对方身前半步远的地方,踢开掉在不远处的弯刀。
池封刚刚恢复了意识,下一瞬胸口又是猛地一脚。
他被踢得穿过半个展厅,飞向了场地正中央。
正中央没摆木质展柜,而是挖空砌了口小小的水池,用娃娃搭出海滩的场景。
池封后脑磕在水泥池边沿,耳鸣持续半晌,好不容易恢复感知,下一瞬便被人提起来了。
准确来说是被金丝线缠着脖子提起来的。
师瑜一只手垂在身侧,手指上金色丝线另一头绑缚着对方的脖颈。
手一抬,一压,丝线灵活地伸展,直接将对方的脸摁进了水池子里。
池封手搭着水池挣扎抬头,可无论他如何动作,身后那只手始终纹丝不动。
他猛地朝身后抬脚,还没碰到人,膝弯却蓦然一阵剧痛,直接跪了下来。
水里的泡泡不停往外冒,最开始还算得上有节奏有速度,可渐渐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师瑜手上微动,操纵着丝线将人拉出水面,语调无波无澜:“好喝么?”
池封剧烈喘息,猛地扭头,手上握拳砸过来。
师瑜一脚踢在他的手肘关节上,再度将他的脸摁进去。
水面上再度冒出气泡。
待得气泡的速度降下来,人再度被他拎起。
“好喝么?”
“你……”
师瑜第三次将人压进水池,这一次不止脸,连脑袋都整个进去了。
第三次拎出来,他又问了句:“好喝么?”
“你……”
第四次摁进去。
第五次。
第六次。
……
没人记得这样反复了多少回。
直到恐惧占领高低,池封终于改了口,颤抖着喊出了那声:“不,求你……”
他像条死鱼一样被扔在地上,脸上是水,身上也是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身因为缺氧痉挛。
师瑜低着头,长发因为之前的打斗散落了,衣襟因为之前的动作揉皱了,腰间仍留着那道被刀划破的口子,血濡湿了衣摆滴滴下落。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不带情绪:“你想杀我?”
池封喝了一肚子水,连眼泪都咳出来了:“我没有……”
师瑜:“那帖子是发着玩儿的?”
池封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对方会变成这样,就算不提给他消息的人,他明明亲眼见到过去对方沾上药时强烈的不适反应。
可现在呢?为什么这一次对方看起来没有半点不适,反倒跟解开什么封禁似的力量提升了那么多?
听到这句,他眸光晃了晃,像是忽然间找到了强有力的支柱,脸上的惧色褪下:“是我发的又怎么样?”
池封撑起身子,竟是笑出了声:“你要是赶在这里对我下手,那我保证,你也绝对活不了。”
师瑜垂下眼睫:“你原本不想杀我,那是有人骗了你引导你发的?”
池封咧嘴看着他:“你当我蠢?”
“不是引导,那就是有人指使的了。”师瑜语气不变,“要是压在你头顶的存在,玩家?还是公会?”
池封冷笑一声。
师瑜没再问,一步步走近。
他速度不快,甚至称得上闲适,在空旷寂静的展厅里荡出回音,敲在人的心口。
池封缓缓收紧了手,待得双方靠近,掌心里寒光猛地劈砍向他的面门。
师瑜只微微偏了下头,轻而易举地避开,脚步都没停一下,走到他面前,蓦然回身,脚下一转,一抬,直接落到对方背上,将人踢向身后的刀光。
“噗嗤——”
池封根本来不及收回指令,眼睁睁看着被自己操纵回转的那道寒光化作利刃,疾风般没入胸腹。
银刀入,红刀出。
零碎的脏器碎屑从刀口中淌下来,他张口呕出一大口血:“咳咳咳……你……你杀我……系统不……”
师瑜安静地看着他:“你自己的武器,自己下的指令,现在死在武器之下,和我有什么关系?”
池封死死抓着被贯穿的胸腹:“咳咳……神殿一定……不会放……”
师瑜边走边将缠在手上的丝线一圈圈收起来:“不会放过我么?”
池封呕出的血几乎染红半个身子,眼里全是被疼痛激出来的眼泪。
师瑜终于收起最后一根丝线,甚至都没去看地上的人一点点失去生息,转身走向大门:“他们要真有人能杀了我,我会欢迎他过来。”
周围倒地的玩家们瞧见他经过,全都瑟缩着低下头。
展厅无人吱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