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意外, ”林成涣关紧门,“我刚回来就听到你们在聊。你们应该知道,游戏等级提升会提高人的五感。”
商夏紧紧盯着他。
林成涣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刚回住处就听到这么一番话,说不侥幸是假的, 因为内容他已经听了, 这点无法否认。
可对方有两个人, 不知底细,不知深浅,他向来谨慎不喜欢冒险, 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会去赌概率,何况如今要赌的还是在神域里旁人的人品。两相思虑下,他道:“组队吗?”
商夏目光终于有了变化。
林成涣道:“我白天听到过林枝和岑别西在医务室里的对话。”
商夏没出声,似乎是在思考。
林成涣接着道:“岑别西的过去这条线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之后肯定都要往这个方向找, 我可以把找到的线索共享。”
商夏和他对视片刻,忽然低头:“师师。”
师瑜已经拉过被子, 阖上眼, 一派事不关己的态度。
商夏抬眸,缓缓笑开:“行。”
林成涣将两人的相处收入眼底, 若有所思。
头顶的灯光蓦然熄灭, 就寝时间到了。
商夏声音里像是含着笑,一如他对外表现的那样:“暂时的。”
不确定的,没有丝毫支撑的,只要交易结束就散的塑料盟友。
林成涣知晓他的意思, 回道:“我明白。”
待对方去了阳台,商夏方才出声:“师师。”
师瑜平时很难入睡,如今出了一次车祸, 每每犯起疼来总会消耗精神气,反倒成了他有效的助眠剂,这也是为什么他并不反感坐轮椅当残障人。
被这么一喊,他把被子拉到脑袋上,直接截断对方的后话:“知道。”
“嗯?”
“他要是打算私吞那条信息,你就不会跟他合作了。”
林成涣听到了,那又怎么样呢?
游戏本来就不是团队合作的模式,最后结算积分是要看排名的,人人都是竞争对手。若是换了别人听到这么一条线索,运气也好预谋也罢,那都是对方的本事,没资格去置喙,自己偷偷瞒好了去查才是正常行为反应。
可林成涣没打算就这么揭过去,反倒主动提出帮忙来还这个人情:无论是他个人道德底线太高,还是因为会看形势会做人,那都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撕破脸。
若是对方没这么做,那估计就该防备,而不是结盟了。
商夏愣了愣,唇边蓦然浮现起笑意:“嗯。”
他在黑暗中摊开手,取下捏在指尖的刀片,锋锐缓缓收拢,无声无息洇进透明的手环里。
※
与之相对的对面寝。
熄灯丝毫没有磨灭几个男生的气性,仍记着之前在教室里被人甩脸色的经历,硬是将对方从头发丝批判到脚后跟,竟从这种同仇敌忾的状态中生出一股子诡异的革命情谊来。
好不容易骂舒服了,众人方才记起来自己还没洗漱。之前那个抱臂的玩家对整洁要求稍微高一点,做不到其他男人那样不洗澡倒头就睡,溜进了洗漱间,拧开水龙头。
他等了几分钟,想象中哗啦啦流血的景象没出现,心里松了口气,放下紧绷的心神,扯下一旁架子上的毛巾。
耳边一直有嗡嗡嗡的声音,出水的机器不停振动,热水浮出袅袅的蒸汽氤氲了满室。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掩住,头顶的灯光骤然一灭。
熄灯了。
抱臂的差点没握住花洒,一个没注意水便全洒在脸上,他赶紧闭上眼抹了把脸,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手下陡然一僵。
热水器是全黑的。
没有光,更没有那个运行中的荧光提示。
可耳边嗡嗡嗡的声音还在继续。
“啪嗒”一声,莲蓬头被他松手砸在地上,外壳和孔面裂开一道豁大的口子,冰冷的水流呲啦喷洒出来,糊了他满脸。
他跑出去时仓促间撞上浴室门,塑料门跟墙壁反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半边身子都被剐蹭得火辣辣地疼。
门外一侧就是透风的窗户,没有了月光,视野所及之处尽是黑暗。
他滑倒在房间的门前,手抓着门框发了疯似的往张开的那边拉,可门像是被栓死了似的,死活都挪不动。
身后夜风更甚,犹如身后附骨之疽般的寒意,从最初只覆盖着背脊,到将他完全包围。
他没敢回头,指甲一个劲去扣门的缝隙。
手心里渗出了冷汗,头顶是冷汗,身上仍是冷汗,手指从门把手上滑脱。
像一声清脆的响指。
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压力覆上他的脖颈,开始无声地收紧。
他倒在地上,死死掐着自己的脖颈,指甲抓住了皮肉。
※
林成涣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全黑着的。
他一直习惯晚睡早起,没有赖床的习惯,但此刻还不到凌晨六点,房间里居然已经只剩下三道呼吸。
也不知是谁的习惯,这间寝室里晚上一直开着小壁灯,幽蓝的光芒静默又柔和,不会刺眼到扰人清梦,但又足够看清室内的景象。
……就是在半夜醒来看见满眼的蓝色光有点惊悚。
他偏过头,发现他原本睡在他对面床位上的岑别西不见了。
林成涣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不对劲的动静,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
穿好鞋,他经过床架,一只手蓦然搭上他的肩膀。
“醒这么早?”
绕是他胆量再大,大晚上的在这种神鬼不知的地方被拍肩也吓了一大跳。
林成涣骤然转头,看清人后深吸一口气:“你故意的?”
商夏不知何时坐起身:“真的是意外。”
少年的语调有意放轻,低缓温软,带着点笑:“你下来的时候听到了被吵醒了而已。你知道的,玩家等级提升会提高五感。”
林成涣:“……”
【耳不耳熟啊姐妹们。】
【这题我会,昨天林老师就是用这个理由糊弄过去的!】
【夏夏你好记仇。】
林成涣在心里宽慰自己,为人师者不能和小孩子计较,自顾自去了洗漱间。
时间还早,宿管阿姨还没拉电闸,热水器始终是关闭着的。
林成涣摸黑习惯了,看不清也不影响他干自己的事,何况外面还有壁灯的光。
水声哗啦。
他被冻得一个激灵,抬头却发现眼前的镜子一角不知何时映如一片阴影。
许是注意到人类的视线,那阴影骤然扩大,越扩越大,占据的面积从小半面镜子,到半面镜子,再到大半面,几乎要将那零星的镜框缝隙也吞噬了去。
巨大的阴影兜头笼来,死死钳住他的全身,强硬地阻断了他的呼吸,连动一下手指都难。
林成涣在极致的黑暗和窒息中,拼尽全力调用了手环。
“哐啷”一声巨响。
空气的寂静持续了七八秒,接着,一束光照了进来。
商夏拿着那盏壁灯站在门边,先是看了看掉在不远处砸出疑似跟地面砸出那道巨大噪音的不明物体,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室内,最后才看向脸色惨白的男人:“你大早上的撞邪了?”
林成涣满脑袋都是冷汗,全身的骨头关节都在轻微作响。
商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转身就想走,对方总算有了反应。
林成涣艰难地捡起方才被他调用出来掉在地上的道具,叫住他:“你帮我看看。”
商夏:“嗯?”
林成涣深吸口气,还是没能平复狂跳的心脏,只能放弃。
他僵着手指,解开衣襟,露出了他肩膀连同脖颈上那一块,青紫斑驳一片。
商夏挑眉,捏着台灯一照。
淤青从左到右几乎呈对称形状,最诡异的是,中间竟然是一横一横的,指印的粗细。
……就好像曾经有什么人,从他背后双手掐住过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