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裴与乐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能让霍倦惩罚的事。
他回想起来, 二人不久前本来约好了去一趟沉沦夜色，然后他们吃过了饭便出发，去到那里明明还好端端的……
茫然的裴与乐扒拉记忆, 回想起在沉沦夜色发生的一切。
沉沦夜色位于小镇西北方，那是个彻夜狂欢的乐园，是借由夜色掩饰，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柔窝。
他们前往目的地，只需要步行十来分钟。
这座小镇的有趣在于, 虽然面积不大，很多地方步行就能到, 而你想要的东西，它都有。
夜店入场需要成年，在入口处出示身份证, 等门口的保安检查过后方能入内。作为第一次进入夜店的土鳖, 裴与乐一开始并不适应那种震耳欲聋的音乐, 充满烟酒气的声色场所。
人多吵闹、音乐声太大, 想要和人对话, 必须靠近扯开喉咙才能听得见。
舞池上的人沉沦在自己的世界, 摇头晃脑, 舞动四肢, 忘我至极。
老实说，裴与乐刚到不过两分钟的时间, 便感觉到这里完全不适合自己。
他和霍倦站在门口，茫然地停留了几分钟,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霍倦说回去, 甭管他是什么灯光秀或是什么DJ秀, 这里吵得他耳朵疼。
“……这里。”
周围的声音这么大, 其实裴与乐并没有听到霍倦跟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嘴巴张了张，然后便揽住他的腰，把他往一旁较为安静的角落带。
“好吵……”
走到角落，那个震耳欲聋的声音才减轻一点，不用扯开喉咙才能跟别人对话。裴与乐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总有种轰轰作响的错觉，霍倦见状，分出一只手帮他揉，道：“据说一层是群魔乱舞厅，所以很闹腾，要不我们去二层看看？”
群魔乱舞……
裴与乐瞟了一眼那群在舞池上异常忘我的人，心想果然很贴切。
他点点头，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身材高挑的人从前方人群款款走来，跟他们搭话：“哥们儿，你们是第一次来？”
虽然留着一头浓密微卷的垂腰长发，但显然这是个男人。
黑色皮靴，搭配一身妖娆的紧身皮革，眉目十分精致，眼波流转间欲语还休，有一种又欲又纯的迷人风情。
裴与乐从他身上淡淡的香甜信息素中得知，这是一个Omega。
他有些惊讶。虽说这种夜店也有可能有Omega，但一般应该都有其他人陪伴，但看眼前的Omega显然是一个人。
那个Omega见他们一时没回答，倒也不介意，而是笑笑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叫丹妮儿，如果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很吵，不适合新朋友，我建议你们上顶层玩玩，那上面很多好玩的，肯定会给你们一个非常极致的美好体验。”
这个Omega也是人精，在二人之间看出霍倦不好靠近，那些话是对着裴与乐说的，说完还朝他眨了眨眼，抛了个较为俏皮的媚眼。
这人居然还是沉沦夜色的负责人。
这儿果然是个有趣的地方。
Omega开夜店并不常见，这种地方毕竟是多事发地带，有些时候，有些人，Alpha可以用压制信息素，而Omega相反会比较束手束脚。
能在这种地方立足的Omega，背景和手段都要很硬，还很需要魄力。
显然这个Omega并不简单。
既然是这位不简单的负责人特别提议，大概顶层很适合他们这样的新手玩家，裴与乐思考了下，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霍倦，霍倦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他，大概猜出他询问的意思，微微颔首。
裴与乐咧嘴一笑，转头跟丹妮儿说：“我们要去，请问怎么上顶层？”
丹妮儿在这里营业了许久，见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眼光十分毒辣，一下子便看出眼前是一个Alpha和一个Beta。在沉沦夜色当中，这种组合并不少见，但较为少见的是，那个Alpha揽住Beta的腰，展现出一种绝对的占有态度。
原来是一对情侣？
虽说少见，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只不过年纪这么轻的更加罕见罢了。
丹尼儿猜测着，脸上却丝毫不显，举手打个响指，便有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出现为裴与乐二人带路。
他对裴与乐微笑说：“请二位跟他去，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是情侣的话更适合去顶层，毕竟那真的是个乐园。
等裴与乐和霍倦跟随那名侍应顺着旋转梯进入到顶层，裴与乐才发觉为什么那名负责人会推荐这里。
顶层四周全是落地窗，天花板悬挂的彩灯有一种仿佛误入时空隧道的错觉，这里的人比一层的人更多，却完全不闹腾，三五成群聊天或者在喝酒，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情放松的淡淡熏香，前方的舞台有一台钢琴，上面有个男人在弹奏，流畅悦耳的音乐声随着指尖轻弹而在空中回荡着，完全不像是夜店，反而像是上流社会举办的宴会。
如果是这样的环境，倒是可以待久一点——
裴与乐周围扫了一圈，目光触及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忘情拥吻，身材高大那人的手指从怀中人的衣服下摆探入，眼看动作越来越不可描述，他连忙收回视线，紧接着又看到沙发上的一对人影——
他再次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道，果然还是夜店。
在那么多人的地方，也胆敢如此肆无忌惮，直接来真的……
唯一不同的是，除了他这个刚来不久的土包子，其实没有其他人关注那几个人在做什么。
裴与乐看向霍倦，发觉Alpha表情如常，态度自自然然的，不像他一样局促。
当然，他并没有看向四周，只是一直凝视着他，见他看向自己，才伸手刮了刮他的脸，道：“去那边坐吧。”
他挑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刚坐下，便有一个同样身穿制服的侍应走过来，单手按住肩膀，弯腰施了个绅士礼，“两位客人，请问要喝点什么？”
裴与乐喝醉过。
那一次让他毕生难忘，所以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点酒。
但是不来酒吧只点果汁是不是有点可笑？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侍应生非常有眼力劲，见裴与乐有些犹豫，便道：“我们这儿即调的鸡尾酒很好喝，度数很低也不会醉，客人要不要试试呢？”
不等裴与乐回答，霍倦揉了揉裴与乐的头发，跟侍应生说：“两杯‘夜色恋歌’。”
裴与乐从餐盘看到，“夜色恋歌”是沉沦夜色的招牌鸡尾酒，度数很低，应该是霍倦顾虑他的酒量才选这个。
鸡尾酒很快端上来了，色彩缤纷，颜色相当诱人，像是一个五彩的世界被拿捏在手心中，手指转动，杯中液体的色彩也跟着发生变化。
裴与乐观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好……很好喝！”
甜而带了一丝丝微辣的特殊口感在口腔内扩散，一开始喝下去的时候让裴与乐拧了下眉头，感觉不太好喝，然而等那股滋味彻底地唇舌散开，异常的香醇感像在舌尖炸开，再经由口腔流入四肢百骸，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这种感觉莫名地让人有些上瘾，他又喝了一口，不知不觉中，已经喝了好几口，喝掉了半杯鸡尾酒。
“别喝太急。”
霍倦阻止他，“很容易醉。”
就算度数比一般的鸡尾酒低，那也是数种酒混调而成的鸡尾酒，本质是列酒，裴与乐先前一杯红酒就趴掉了，以他这个喝法，大概很快会醉。
“好吧……”
裴与乐有几分意犹未尽，又浅浅地啜了一口，听话地把速度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旁边有人轻笑一声，懒洋洋地搭腔：“放心，那个喝不醉的。”
二人循声看去，才发觉邻座的沙发躺着一个人，现在慢吞吞地坐起来，完全没看霍倦一眼，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裴与乐，因为阅人无数，所以轻易地看出裴与乐身上被人深深疼爱过的性感气息。
出现了，一个很想让人拥有的猎物。
舌尖不动声色地滑过牙齿，他笑眯眯道：“我请你喝，要不要？”
“……”
裴与乐有几分茫然，旁边的霍倦微微沉下了眸色。
那人完全不在意霍倦的冷脸，不等裴与乐回答，又对他道：“你真可爱，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玩玩？”
裴与乐知道夜店都会有这种搭讪，但他没想到会再这种时候遇到，跟霍倦倒是说得过去，可是对他？
而且这个人的话是不是太劲爆了……？
他一时之间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霍倦微微一动，裴与乐回过神，按住旁边Alpha的手，对那个人说：“抱歉，我有伴了。”
那人闻言也没退缩，反而勾起嘴角，衬得英俊的脸有几分邪气，道：“我很厉害哦。”
“……”
甭管厉害不厉害，再说下去你估计要坏菜，感觉到旁边Alpha的气压越来越低，裴与乐干笑两声，然而不等他再次拒绝，那人又转过头，给霍倦抛了个眉眼。
“我不介意三个一起。”
不好意思，他们介意！
裴与乐瞪大眼，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踩了雷，于是举手笑笑投降，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个侍应靠近他，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点了点头，转头跟裴与乐他们说：“好吧，不打搅你们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这人插话的时候稍显没有礼貌，离开的时候倒很干脆。
裴与乐原本目光看着他跟侍应离开，没看两秒下巴便被霍倦捏过来面对他。他家的Alpha脸色有些不太美妙，颇有几分居高临下地锁住他的目光。
明明这个人也被觊觎，裴与乐却觉得自己更理亏，哄道：“我已经拒绝了，不要生气嘛，我跟你保证，今天谁来搭讪我都不理。”
想了下，他补充了一句：“你也不准理。”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根据刚刚那个人的搭讪方式，这种地方大概就是这种风气，看上眼就邀请一起玩玩。
霍倦脸色稍敛，他轻轻摩挲裴与乐的脸颊，低声道：“嗯，听你的。”
所以……
你也要说到做到。
不然他会想把人锁起来，谁都不让见。
做人不能立flag，因为很快就可能会有报应。
这段小插曲过后不久，裴与乐那杯鸡尾酒见底的同时，顶层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随后悦耳流畅的钢琴声变成了一种轻佻带了一点儿挑逗意味的纯音乐。
裴与乐感觉自己的酒量见涨，本想跟霍倦说再来一杯，骤然发觉灯光变暗了，懵然地抬头看去，发觉前方某扇门开始络绎不绝地走出各种身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有男有女，脸上都戴着面具，随着脚步轻移的同时，外套一件件落了地。
……脱衣秀？！
裴与乐心里刚诧异地冒出这个念头，却发觉并不是。那些人只是脱了外套，然后开始在大厅转圈，有人拉起原本黏在一起的人一起和他热舞，有人笑眯眯地低头喝光了某个客人杯中的酒，有些人只在场内跳舞，优美利落地旋转而动，伴随着挑逗的音乐振得在场的人心跳加速。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整个顶层的气氛全被这群奇装异服的人掌控了。
裴与乐原本也只是好奇，却发觉那些人跳舞跳得很好，是那种完全让人惊艳的舞姿，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跳着跳着，有个人朝他们这个方向移动而来，那人先是微微欠身朝他一个绅士礼，而后款款地朝裴与乐伸出一只手。
裴与乐见过有人做过一样的动作，被邀请的人会欣然同意，然后会被那个舞者带着转一圈，随后那个舞者会把头上的一朵山茶花交给邀请者，便让人回到座位上。
裴与乐犹豫了一下。其实就算为了入乡随俗，只是跟人简单地转个圈，说实在他也不太乐意，于是他摇摇头，说：“对不起。”
那舞者却不理，径直伸手要拉住他的手——
霍倦没有让那个舞者碰到裴与乐，微冷的嗓音穿透音乐清晰传递给前面的舞者：“别动手动脚。”
凛洌微凉的嗓音，轻易地让人听出不悦。
那舞者面具下的薄唇弯了弯，耸肩往下一个目标去了。
这场舞秀维持了差不多三十分钟的时间，在这期间，裴与乐被邀请了三次，而霍倦也被邀请了五次，不过舞者们都没有成功。
然后，裴与乐发觉一件事，那些被成功邀请并且戴上山茶花的人，会在舞者退场的同时，被舞者拉着走！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刚刚答应共舞，就是代表答应和人共眠一夜？？？
裴与乐突然庆幸自己拎得清，没有因为周围的氛围而导致跟着充血上脑，没头没脑就跟着答应舞者，要不然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收场。
回忆结束，裴与乐思考了半天，发觉可能是这件事让霍倦生气……
可他生气归生气，怎么要惩罚他？
他明明都拒绝了的。
于是他不服气，抬起手腕上的软铐，道：“霍倦同学，你这个不讲道理，为什么要惩罚我？”
“今天谁来搭讪都不理……”
眼前面无表情的Alpha低喃，按住裴与乐的后脑，语气带了一丝危险，“你说的。”
裴与乐：“……”
不是，连摇头拒绝在你看来也是一种搭理吗？
裴与乐觉得自己很冤，然而霍倦根本不听他的，这一趟去沉沦夜色，他充分地明白到自己的恋人，到底有多受欢迎。
而同时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是自己得到了优先权，在这个人的身边，有可能不是自己。
他想要让这个人一直看着他，待在他的身边。
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我都拒绝了……”
裴与乐想要回去抽打立flag的自己，颇有些委屈地皱皱鼻子，“这样也要惩罚？”
霍倦淡声道：“嗯。”
好吧，裴与乐想起了，他家Alpha醋劲很大，被人接二连三搭讪了那么多次，他不生气才怪。
不生闷气就算不错了，最怕他闷着什么都不说。
裴与乐想通了，倒也爽快，仰头道：“行吧，你想怎么惩罚？”
说是这样说，然而他很清楚这个人有多宠他，所以不担心他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霍倦微微眯眯眼，他用手指轻勾起那个软铐，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锁住裴与乐的目光，低沉地道：“……看着我，不要移开眼睛。”
在那个阴森主题，双手被束缚的裴与乐第一次体验到，不是被信息素压制也动弹不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