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老师, 是这样吗?”
“啊,没进。池老师你等等,我换个角度试试。”
“池老师, 投篮好难啊。”
阮君之左一句“池老师”右一句“池老师”,叫的池歌飞心都乱了。
片刻后, 他走过去,托着他的手,一边教他,一边说:“别叫了。”
“啊?”阮君之眨眨眼, 不明所以。
“叫哥。”
“好, 哥。”阮君之乖乖应声。
池歌飞松了口气,都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在折磨阮君之还是在折磨自己。
阮君之跟着池歌飞学篮球学到一半时, 身为体育委员的焦雨把矿泉水领了过来。
阮君之很渴,跟池歌飞打了声招呼,便跑着过去领水。
班上同样跑过来领水的还有刘虎他们一大帮人, 因为正好是中场休息阶段,他们几个打球的全来了。
阮君之看到,他们一帮子人围着许元嘉,光是脸上的笑容都能看出他们玩的很愉快。
“阮君之, 你那边要几瓶?”焦雨问。
“一瓶。”
“来,给你。”焦雨低头从箱子里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谢谢。”阮君之礼貌道谢。
刘虎见他拿完了,从旁边挤上前:“我们要十瓶。”
阮君之转身要走,与许元嘉错身而过时,对方叫住他:“团支书,你不给班长带瓶水?”
“他不喝这个。”阮君之很坦然地回头看着他。
许元嘉微怔, 片刻后, 笑着说:“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你好像很了解他?”
阮君之眨眨眼:“你和虎哥他们看起来关系也很好。”
许元嘉抿着唇, 对阮君之这样不正面回答他问题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有点猝不及防。半晌,他才说:“是啊,对吧?虎哥。”
“啊?什么?”拧开矿泉水瓶盖正“咕嘟咕嘟”灌水的刘虎一脸不明所以。
“我俩……”许元嘉正要顺着阮君之的话说下去,却发现,原本那位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一路小跑着奔向了池歌飞。
他脸色立刻沉下来,话也没说下去。
刘虎觉得莫名其妙:“你刚要说什么?”
“没事,走吧,一会儿下半场了。”许元嘉迅速换上一副笑脸,同刘虎他们往篮球场走。
阮君之拿着矿泉水跑回池歌飞面前时,还有些喘,他喝了一大口水之后,问:“哥,你累不累?”
“怎么?”
“没有,就是问问。”阮君之抿了抿唇,“我太笨了,学了半节课都没学会。”
池歌飞没做评价,他倒是坏心思地觉得,学不会才好,这样两个人能多加亲密一些。
不过还是不要让阮君之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不然这小朋友一定要开心死了。
“你想休息就休息一会儿。”池歌飞说着,单手插兜站到了一边。
地上是脏的,大多数男生没什么洁癖可能会直接坐在篮球框下面,池歌飞有洁癖,自然不会往沾了铁锈的篮球框下面坐。
阮君之四下看了看,发现操场外围有一片休息的地方,旁边还有单双杠之类的运动器械,甚至连秋千都有。
“哥,要不我们去那儿休息吧,下次再练。”阮君之怕自己投篮时膝盖用力过多晚上会不舒服,而且他估计池歌飞教了他这么一会儿也累了。
“好。”池歌飞同他一起走出了操场。
秋千上很干净,平时坐的人应该不少,阮君之正好还带了面巾纸,又仔仔细细把秋千上擦了一下,便跟池歌飞一起坐了下来。
“哥,我把早自习背的课文再背给你听一下吧。”阮君之一闲下来就想着学习。
池歌飞“嗯”了声,抿唇等他。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留恋处,兰舟催发。”阮君之一边背,一边偷看池歌飞的表情。
他早上自己一个人背的时候还挺顺的,但是一天下来,又有点忘记了,也不敢确定自己背的完全是对的,所以试图通过观察池歌飞的表情来分辨。
然而,池歌飞始终面无表情,他在想,自己应该没背错,所以继续认认真真往下背诵。
当他背到“暮霭沉沉楚天阔”时,池歌飞突然打断他:“‘暮霭’的‘霭’怎么写?”
阮君之被问得一愣,在脑海中想了想,才回答:“嗯……上面是雨,下面……”
阮君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池歌飞沉默着伸出左手。
阮君之第一反应就是写在他的手心里,所以他伸过手去,左手握住了池歌飞冰凉的左手,右手在他手心写下了“霭”字。
一笔一划,他写的很认真,池歌飞感觉手心有点痒,还有点烫,一直烧到心底。
在阮君之写完最后一笔时,他倏地攥紧手,把阮君之的手指包在了掌心中。
阮君之微红着脸,问:“对、对吗?”
“对。”池歌飞深吸一口气,松开他的手,把左手藏回了身边。
阮君之赶紧又接着把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下半段全都背了,虽然还有一点停顿,但并没有背错。
隔着操场的铁围栏,许元嘉远远地瞧见坐在秋千上的两个人。虽然离得有些远并看不清两个人的小动作,但他们之间的氛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暧昧。
他沉默着发呆时,飞过来的篮球“咚”一声砸到了他的脑侧。
许元嘉的同桌曹杰吓了一跳:“没事吧?!”
他本来是要给许元嘉传球的,照理说刚刚那球照着许元嘉的球技是肯定能接住的,结果这人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没事。”许元嘉龇牙咧嘴地勉强挤出笑容,揉了揉被砸痛的脑侧,单手托着篮球又抛了回去,“抱歉,我的我的,发呆了。”
也不是故意的,刘虎他们都是比较豪爽的性格,并不在意,挥挥手便重新投入球赛中。
体育课快结束时,阮君之和池歌飞从操场外围走回来,等着跟班集合。
许元嘉和刘虎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许元嘉带的五人小队应该是赢了,一群人正在夸他篮球打的好。
许元嘉一边回应着刘虎他们的话,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池歌飞和阮君之,直到发现他们两个分别在两列男生队的一头一尾,再没有多余的交集。
集合之后,体育老师让大家报了个数,走个形式便很快散了场。
阮君之再次跑到池歌飞旁边,等着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同他缀在末尾不疾不徐地往教室走。
许元嘉走上教学楼的楼梯时,往下看正好看到他们两。
他忍不住问:“虎哥,你跟团支书熟不?”
“阮君之?不熟。”刘虎实话实说,“咋了?”
“没,感觉他跟班长关系好像挺好的。”许元嘉点到即止,“我还以为班长在外面风评……会没什么人靠近他。”
“风评不好?”刘虎把他的话接了下去,“池歌飞是很难相处,不过我们上学期跟他打过一次球,平心而论,厉害是真的厉害啊,不管是学习还是其他各个方面。”
“我跟池歌飞深交不多,就总听人说他会打架,但说实话吧,大家都没看见过,而且去年还发生了点事情,搞得咱们学校好多人都对他有点改观了。”
“我怕他归怕他,没办法,人家气势就是强,眼神就是怪吓人的。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比咱们这些普通学生成熟,而且当时那事之后,我也有那么一点点佩服他吧。”
刘虎感觉这么形容自己有点没面子,于是举起手,在小拇指尖尖儿那比划了一下:“真的就这么一点点,不带多的。”
“去年?什么事?”许元嘉发现,他了解中的池歌飞似乎变了,连他打听到的“池歌飞风评很差”这一点好像也不完全正确。
“也就上半学期吧,我们当时去外地秋游,池歌飞跟小偷搏斗来着,那小偷带着刀的,他一点都不犯怵。”刘虎摇摇头。
“要是我吧,如果没刀,我肯定会去见义勇为,但要是见着刀了,正常人第一反应肯定是找警察。”
许元嘉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他一时间陷入沉默,甚至因为大家对池歌飞的态度没他想象中那么恶劣,感觉到很不舒适。
“至于阮君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平时安静的不得了。要么跟池歌飞待在一块儿,要么就是跟王南玩,没见他有什么其他来往的人。”
刘虎想了想:“要真让我评价的话,两个人大概确实关系还不错,毕竟阮君之很崇拜池歌飞嘛。”
“他崇拜池歌飞?”许元嘉面露诧异。
“是啊,上半学期开学的时候,升旗台上念检讨夸了池歌飞好几分钟,厉害得很。”
“我们当时都以为他挨揍挨定了,哪知道后面还好好的呢,现在不得混个小跟班的地位啥的?”
许元嘉应了声,没再说话,跟着刘虎他们一起进了教室落座。
不多久后,阮君之和池歌飞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他们走的后门,阮君之正在拧瓶盖想喝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池歌飞和许元嘉对上了视线。
许元嘉瞬间感觉身上像被人用刀狠狠地挖了一块肉下来,寒意从脚底陡升。
他从池歌飞的眼神中读出了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