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之在脑袋里想了一会儿“快点长大”的意思, 乖乖道:“我已经不小啦!”
池歌飞被他逗笑了,勾着唇捏了捏他的脸蛋。
阮君之捂着自己被蹂-躏的半边脸颊,小声说:“蛋糕还吃吗?”
“嗯。”池歌飞舍不得浪费他亲手做的蛋糕, 很快垂眸把剩下的吃了,时不时还会喂阮君之一勺。
吃完之后, 阮君之帮他一起把宿舍里的垃圾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去楼下扔了个垃圾,又遛了会儿弯,才重新回到宿舍里。
池歌飞在晚宴上喝了点无醇起泡酒, 身上有点淡淡的酒味, 他把西装换下来,准备去冲个澡。
阮君之习惯性地跟着他一起进了淋浴间, 帮对方小心翼翼地洗澡时,问:“应酬会很麻烦吗?”
“麻烦。”池歌飞并不吝啬评价。
“我也觉得。”阮君之附和他。
“不过今天……”池歌飞思及今天去吕家时,吕老爷子跟他说的一番话, “今天觉得马马虎虎。”
阮君之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好事:“是不是吕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嗯。”池歌飞回答。
他今天晚上回到吕家,看到西装革履的吕老爷子时,直接被带去了书房。
他本以为对方会跟他说什么严厉的话,出乎意料的却是一段个人经历的分享, 以及一份还不算迟的想要化解误会的解释。
早年吕老爷子身边有一位陪伴了多年的初恋,女人温婉安静,总是把吕老爷子的各种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吕老爷子始终忙于创业,后来更是忙着扩大产业站稳根基,把女人的陪伴当成了理所当然。尽管爱她但只有一个潦草的红本,没有隆重的婚礼, 也没有什么许诺。
以至于后来女人怀了孕却没有说, 一声不吭地悄悄消失了。
吕老爷子找了几年, 终于有消息时,女人已经因为身体太差去世了,而当年那个孩子也不知所踪。
后来,吕老爷子是在一次出差时于路上遇见的那个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孩子。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脸上有伤,面色冷淡,看谁的眼神都很凶恶,仿佛小小年纪经历了很多事。
吕老爷子始终觉得心中有愧,没能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很快把孩子带回了家。
但小孩儿经历的太多,在外面没人教,学坏了也不懂事,吕老爷子没有教育人的经验,只知道施加控制与压力,企图让孩子听他话。
结果突然有一天,孩子彻底崩溃,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吕老爷子始终不能理解,整日被无尽的愧疚感和伤心感折磨。
长达几十年的独身生活,业内虽有传言他有过孩子,但很快淡化,没人再去讨论。
“李强国以前在市立大学工作过一段时间,我还住在他们那里的时候偶然去市立大学听过一次互联网讲座。”池歌飞解释。
李强国就是池歌飞的姑父,当时的讲座主讲人是吕老爷子。也是在那时,池歌飞第一次接触到互联网,吕老爷子因为他与自己儿子莫名相像的眼神多留意了一分。
之后没多久,被池芳赶出家门的池歌飞立马被吕家接进了家门。
吕老爷子很快发现,池歌飞跟他儿子不一样,即时眼神里的冷漠如出一辙,但池歌飞更加冷静、心思缜密,他有着十几岁的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而这样的池歌飞敏感地察觉到,吕家始终安排了人在他身边监视着,不然也不会立马发现他被池芳赶出家门,更不会知道他所有的一举一动。
池歌飞理所当然地认为,吕家看中了他在计算机方面的才能。再加上传言吕老爷子始终独身、膝下无子、后继无人,他觉得吕家只是需要一个可利用的工具,所以始终把自己和吕家摆在互相利用的立场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吕老爷子的确一开始存了把他当替身的心,只是是他亲生孩子的替身。虽然吕老爷子赞赏他在计算机方面的才能,但从未想过利用他的才能,只是单纯想要满足自己做父亲的心。
许是他成年了,吕老爷子突然跟他剖白,并且表示吕家以后都会是他的,希望能正式领养他。
池歌飞没应,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只有阮君之。
但撇开结果,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有所转变。
阮君之听完,松了口气。
他之前一直在想,明明从吕老爷子身上感知不到恶意,为什么原文中池歌飞出事的时候,吕家明明有在帮忙,却一度没有直接且及时地出面。
现在他隐隐约约明白了,吕老爷子不知道该如何与池歌飞相处,有事情从不讲清楚,态度强硬,而池歌飞心防很重,始终认为自己与吕家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更不可能敞开心扉接受帮助。
两方在不断抗争和拉扯当中,因为存在着很大的信息差,关系始终没能缓和,也间接导致池歌飞后来还是遭受了很多不公与苦痛。
阮君之听到目前的情况,其实是舒心的,但他不会劝池歌飞立刻跟吕家和解,并且全盘接受吕家的帮助。这不是池歌飞想要的,也是他最不会接受的相处方式。
不如在潜移默化中慢慢缓和关系,这样才能达到一个良好的平衡。
反正池歌飞才刚刚成年,阮君之认为,所有事情他都来得及帮池歌飞一起挽救。
“哥,都会变好的。”阮君之目光坚定,昂着头向他保证。
看到阮君之认真的眼神与白皙的脖颈,池歌飞微怔,突然感觉不太妙,抬手直接扶着阮君之的肩头,迫使他转过身去。
阮君之愣住:“怎么了?”
“没事。”池歌飞声音低哑,他单手制着阮君之的肩头,往后退了一步,把水调到冷的一边,对着冲了好一会儿。
并没有冷水溅到阮君之身上,但他总觉得浴室里的温度在降低,想回头看却转不过身去。
他有些急:“哥,你在冲冷水吗?是不是水卡没兑热水?”
池歌飞没作声,感觉到冲动冷却,才松了口气,把水重新调到热的一边,把阮君之推到了热水下方。
“我好了,你洗吧,洗完出来。”池歌飞说完,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阮君之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匆匆冲完。
等他出来时,池歌飞已经换上了睡衣,半靠在桌子边看手机。
阮君之脚上还踩着湿漉漉的拖鞋,他怕弄脏地面,没往洗漱间外面走,而是站在洗漱间这半边擦干身体换上了衣服。
池歌飞全程没抬头看他,阮君之抿了抿唇,小声问:“哥,你怎么了?”
池歌飞握着手机的手一僵,走到他面前,用浴巾裹住他还湿着的头发:“小朋友不要管。”
阮君之一愣,抬头有些凶地看着他:“我才不是小朋友。”
“没成年都是。”池歌飞弹了下他的脑门,拿过吹风机替他吹头发。
阮君之撇撇嘴:“我也快成年了,还有,今天哥生日,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池歌飞没作声,微勾着唇角,心情格外好。
阮君之头发剪掉了一些,吹起来干得快,变得蓬松后,他晃了晃脑袋,随便抓了抓头发,便跟池歌飞道了别:“哥,我回去休息啦。”
“嗯。”池歌飞目送着他进了对面宿舍,才关上门。
夜里,与睡得格外香甜的阮君之不同,池歌飞半夜起来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梦中一颦一笑都格外诱人的阮君之,他感觉自己光是迈过十八岁这道坎,就已经不行了。
天知道自制力绝顶的他也会有无法克制自己的时候。
他逐渐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该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不然情况变得不可控就糟糕了。
*
阮君之什么也不知道,隔天早上开开心心来找池歌飞一起去吃早饭。
池歌飞吃完早饭便去了医院拆线,下午才回到教室上课。
阮君之习惯了在课间问池歌飞问题,他会把誊写了题目的习题本小心翼翼推到池歌飞手边,偶尔用手指戳戳他的手背,让他给自己讲题。
今天下午一如往常,但池歌飞脑子里浮现出昨天夜里的梦,在对方的手指碰过来的瞬间,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阮君之没想到池歌飞会动,他的指腹点在了木质桌面上,硬邦邦的。
他眨眨眼,没意识到有什么奇怪的,认认真真听池歌飞讲题。
然而,到了晚上,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时,阮君之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池歌飞在躲他。
这样的事实如同闷头一棒,打的阮君之脑门嗡嗡作响。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不是错觉,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哥,手……给我看看。”
如果是前阵子的池歌飞,对方会稍微犹豫一下,把手递给他检查,但今天,池歌飞没有,而是直接拒绝了他。
“拆完线就好了。”誓要减少接触的池歌飞果断拒绝。
阮君之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空落落的手心,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明明昨天他跟池歌飞还好好的,怎么只是一晚上过去,突然变得那么有距离感了?
“……好。”阮君之找不出原因,垂头把手收了回来,“那、那我先回去了。”
池歌飞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敏感地意识到他不高兴了,微微蹙眉。
阮君之手搭在门把上,只要转动一下,他便走出去了,但他总觉得不说清楚心里不会好受。
所以他又转过身,嘟囔着问:“哥,你……是不是在躲我?”
池歌飞心头一跳,躲了没到半天,就被发现了。
他板着脸走过去,对上他微润的杏眼,紧抿着唇,好半晌才道:“没有。”
“你还吃了我做的蛋糕,收了我的礼物。”阮君之大着胆子控诉。
池歌飞无声地叹了口气:“没躲你。”
阮君之昂着头,想听他解释几句。
池歌飞紧抿着唇,良久,他抬起右手:“看吗?”
阮君之垂眸,看到他手心的伤疤,不做声了。
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池歌飞掌心的伤口刚拆了线,愈合不久的伤口表面凹凸不平,颜色也有点偏粉,与周围冷白的肌肤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医生开祛疤膏了吗?我帮你擦?”阮君之不想看到这里留疤,他心里会不舒服。
尽管这么长的伤口,八成可能会留下一道疤痕。
“嗯。”池歌飞把医生开的药膏递给他。
阮君之重新回到他的宿舍里,转开药膏盖子,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药。
池歌飞抬眸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心中的舍不得与保持安全距离进行了一番抗争,最终还是舍不得占据了上风。
阮君之安安静静替他抹完,没松开他的手,微微勾着他的手指头:“哥……我很快就长大了。”
池歌飞心跳飞速加快,等着他的下文。
“你不能因为比我早一步成年,就、就觉得我是小朋友。”阮君之认真地为自己辩驳,“我不是的,我也想追上你。”
池歌飞被他撩的心突突跳着,他反手握住阮君之的手:“阮君之,为什么要追上我?”
池歌飞想问他是不是想跟自己谈恋爱,还是忍住了。
结果下一秒,他听到阮君之说:“要和偶像肩并肩,你成年了,你成绩好,我要不断向你靠拢。”
池歌飞被他这无厘头的说词气笑了,半晌,捏着他的后颈说:“回去吧。”
“那你……还躲我吗?”阮君之不肯走。
“必要的时候。”池歌飞没肯让步。
阮君之发现自己控诉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顿时垮下脸:“……为什么?”
“等你成年了告诉你为什么。”
天天撩他,还敢问他为什么,等成年了,得好好教育一下。
阮君之紧绷着脸,片刻后,他转过身伸出手:“拉钩。”
“……什么?”池歌飞以为自己听错了。
“拉钩,等我成年了,告诉我为什么躲我。”阮君之眉目间净是认真。
池歌飞盯着他白皙的小拇指看了好半天,大掌直接包住他的整只手:“阮君之,等你成年了,我会用行动告诉你为什么躲你。”
“到时候,你可别躲我。”
阮君之眨眨眼,猛地点头:“谁躲谁是小狗!”